《蓦然，回首》邺冉

145、忘不了的他

　　许然然闭着眼，头脑却清晰的可怕。
　　回忆像泛滥的洪水，和闵先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受控的淹没了她的思绪。
　　闵文刚才的眼神像是梦魇，她觉得呼吸不畅，心底那份苦涩已经无力宣泄，连流泪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许然然叹口气，缓缓睁开眼，视线所及，是枯燥的高速公路，车子平缓穿梭在稀稀拉拉的车队中。
　　“你醒了”雷诺搭话。
　　“到哪儿了？”许然然发问。
　　“还有二十多分钟。”
　　“辛苦你，专门跑一趟。”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雷诺笑笑，“没竣工以前，随时都可能再麻烦你。”
　　“咱们保持联系，有我能帮上忙的，义不容辞。”许然然浅笑。
　　雷诺扫一眼她只浮在脸上的笑容，“你就打算在镇上过年？”
　　许然然点点头，爸妈已经决定在温暖的海边度过新年，这倒省了杜撰不回家过年的理由。
　　“你呢？听说今年你们不在这边过年？”许然然反问。
　　“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家都是轮着过年，小年那天的机票，陪父母去澳州。”
　　“你爷爷奶奶不在国内啊？”
　　雷诺点点头，“他们是第一批回国的华侨，雷家大部分亲戚都在国外。”
　　“你看上去，不像是华侨啊。”
　　雷诺笑笑，“我从小就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爷爷奶奶是研究员，爸妈也忙于事业。”
　　“老人已经决定回国，椿城的房子也安排好了，这次过年，算是异乡的最后一次了。”
　　许然然眨眨眼，“原来你爷爷奶奶是老知识分子啊。”
　　“研究天文学的。”雷诺呵呵笑着回应。
　　“高级了。”
　　车子拐进小镇入口的停车场。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下午还要开会，赶紧回去吧。”
　　“不急，我送你回去，顺便去看一眼外公外婆。”
　　雷诺的理由让许然然无法拒绝，她笑笑，看着雷诺从后备箱提出行李箱和打包好的纸盒。
　　午休时间的小镇，因为回乡过年的年轻人，热闹很多。
　　一路都有和雷诺打招呼的同龄人，都好奇打量着许然然，但也没有越界发问。
　　拐进河道边的小路，老远就看到张爷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许然然和雷诺走近。
　　“张爷爷，我回来了。”
　　张老头忙起身，“丫头回来啦，诺儿说你脚受伤了，怎么样了？爷爷给你看看。”
　　“没事儿，都好的差不多了。”许然然笑嘻嘻的回复。
　　张老头板着脸，“医者难自医！”
　　“张爷爷说的对，进去再让爷爷看看，我帮你把箱子放楼上去。”
　　雷诺不给许然然拒绝的机会，扛着箱子走向阁楼。
　　拗不过张爷爷担心的许然然，坐在前厅椅子上撩起了裤腿。
　　“你这丫头怎么搞成这样，腿都成枯木桩子了，”张爷爷盯着她腿上还没脱落的瘢痕责怪。
　　许然然俏皮的吐吐舌头，雷诺已经跑下楼。
　　“诺儿，你一个大男人还护不住个丫头么！”
　　面对张爷爷不留余地的指责，雷诺傻笑着挠挠后脑勺，“我的错，疏忽了。”
　　“雷诺，你赶快去看老人家吧。”许然然帮他解围。
　　张爷爷傲娇的哼哼，“这还护上了。”
　　雷诺呵呵笑着摆摆手，“张爷爷，我先回去看外公外婆，下午还有事情，等我这阵子忙完了，再回来好好赔罪。”
　　张老头摆摆手。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需要随时跟我联系，过年这段时间，会让容翰多照顾你的。”
　　雷诺转向许然然，语气温柔。
　　许然然点点头，“快去忙吧。”
　　雷诺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张老头已经在庭院搭起了熬药土灶，又捧出些看上去年代久远的瓶瓶罐罐。
　　许然然跟在后面，“张爷爷，没事儿了，我都不怎么疼了。”
　　“胡闹，这个天寒气重，不断了根儿，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许然然吐吐舌头，乖巧的在一旁帮忙和药粉。
　　半个多小时后，热药熬好，张爷爷手速极快的分摊在准备好的皮面上。
　　“过来，我先帮你敷一剂，剩下的自己每晚按时换。”
　　许然然坐在椅子上，随便张爷爷折腾。
　　“还好，没伤筋骨，你老老实实给我呆一个月。”说罢，张老头转身进了里屋。
　　许然然回屋换了厚重的长袄，整理好衣服，抱起给张爷爷准备的礼物。
　　正要下楼，老爷子已经提着锃亮的黄铜手炉推门进来。
　　“丫头，这个可以取暖，晚上也能用来换药溶膏。”
　　他又从长袄里摸出雕工精湛的小木盒，“这是我的秘方，祛印修复，你用着吧，免得留印子，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身上可不能有疤痕。”
　　许然然听着老人的絮叨，鼻子酸酸的，在她的记忆里，长辈关爱只局限在父母身上。
　　她摩挲着亮闪闪的小手炉，心里的暖意泛滥开来，“爷爷你这些东西真好看。”
　　张老头矍铄的双眼暗了暗，“这都是以前准备的聘礼。”
　　低沉音色带着明显的失落感，许然然眼眶红了红，“爷爷，看我给你带了点心，特别好吃。”
　　她把怀里抱着的东西，献宝一样捧到张爷爷面前。
　　“椿城的点心啊，走，下去泡茶。”张爷爷转身。
　　许然然发现了他单手抹眼睛的小动作，想到雷诺三言两语提及的过去，她也替张爷爷难过起来。
　　寒气逼人的四九天，许然然跟在张老头身后，第一次走进内院的小书房。
　　采光不错的房间，被书架格成两部分，靠外是书房，靠内的空间，整齐落着铜花包脚的十几个大皮箱。
　　堆积的箱子，是整个屋子内，唯一被擦的一尘不染的物件。
　　开窗通气的小炉上，烧着一壶张爷爷特制的冬茶，屋内逐渐萦绕复合香气。
　　红茶为底，夹杂几种活血通络的中草药，许然然把点心放在盘子里，陪张老头一起喝茶。
　　“丫头，椿城好么？”
　　“挺好的，不过我还是喜欢镇上。”
　　“真会说话。去转了院子？吃了点心？”
　　“对啊，雷诺安排的特别好。”
　　“应该的。”张爷爷抿了口茶，“诺儿，会是个好依靠。”
　　许然然微愣，逐渐红了脸，“张爷爷，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张老头儿挑挑眉，“你说婆家了？”
　　许然然神色寂寥的咬咬唇角，缓缓地摇摇头。
　　“那就是了，男未婚女未嫁的，你怕什么。”张老头不以为然。
　　许然然支支吾吾，“爷爷，我和雷诺真不是您想的那样，误会了。”
　　“这有什么误会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多好的姻缘。”
　　张老头看着眼底一片寒凉的许然然劝解。
　　“人在世上走一遭，并不是每一桩姻缘都能圆满，可只有能圆满的，才是一辈子。”
　　他吸一口烟，继续，“别怪爷爷迂腐，这个年代，找个踏实贴心的男人，不容易了。”
　　许然然眼底蓄起了雾气。
　　“女孩子，总要找个值得依托的人嫁了才是好的，其他都是虚的，口头的承诺，抵不上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啊。”
　　“爷爷，我知道的，可雷诺，我从来没想过。”
　　张爷爷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许然然的脑袋，“你这个无欲无求的性子，能想什么。”
　　“不光我没想啊，雷诺也没想。”许然然微微翘起嘴。
　　“胡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没想呢？”
　　张爷爷不假思索的反驳，让许然然愕然。
　　“丫头，你没想过，不代表别人不琢磨，诺儿这么好的小伙子，你怎么不学机灵点呢，就你这个傻呼呼的样子，他就是想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啊。”
　　许然然抿抿嘴，闷不吭声，半晌后，她喃喃开口，“爷爷，我做不到。”
　　张爷爷慈爱的看她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后，抬起大手。
　　粗糙掌心，摩挲着许然然的脑袋。
　　“孩子，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不要逼自己，别把自己憋在死角里出不来。一辈子也不短，可错过了对的那个人，总觉得不够长啊……”
　　许然然眨眨眼，控制要涌出的水汽，她点点头，喝下杯子里的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