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烟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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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阳春四月天，十里秦淮烟雨连。不陌东风杨柳色，谁问珠颜玉质鲜。
秦淮烟雨，正如这十里欢场的美人一样醉人。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流连此地风月，更所谓“真名士自风流”。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十里秦淮的痛，和绵绵烟雨的，冷。
此时正值四月，细雨纷纷。
秦淮河边的青楼楚馆中永远也少不了的丝竹声在雨中更显缠绵，少女的歌声悠扬婉转，如一只投入雨幕中振翼的青鸟。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一曲《有所思》，歌声清丽；一句“从此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余音渺渺，端得绕梁三日而不绝，勾起楼中一片喝彩，曲中的幽怨之意倒被冲淡了九分。
不远处，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站在雨中，牢牢盯着那十里欢场。他发丝微卷，眉目清秀，眼中是满满的怨恨。雨把他打得透湿，却仍比不上他身上散发的丝丝寒意。
他是识得字的，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些，同龄的十岁孩子再没有一个孩子比他懂得更多，也再没有一个更明白这世态炎凉，人心丑恶。
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他出身的贱籍。
他是秦淮河中，一个妓家的儿子。
他只是当年一个天真清倌的小小不舍下诞生的贱种；一个许下山盟海誓却转头空的恩客留下的种子；一个被老鸨称为“赔钱货”的廉价小厮。
他的字，是在青楼的帐本，菜单，姑娘们的牌子中学来。或许还有客人们卖弄文采吟的几首风月诗词。
他的艺，是从青楼姑娘们必须的几手才艺中一点一点偷师。
他的心计，磨砺自这风流场，销金窟十年中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
给了他生命的那个女人当初给他起名叫“惜朝”，心里多半还抱着思念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当年的盟誓不见踪影，再多的甜蜜也成了怨毒。“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在有机会从良时那个女人迫不及待地甩了他这个拖油瓶，坐上青呢小轿一去再不见踪影。
所以他恨！或许是恨那个本该是他娘的女人；或许是恨这个葬送了多少眼泪性命的欢场；又或许，是恨这个不见天日的世道！
他本可以飞的很高。可从一开始，他就看不到自己头上有任意展翅的苍穹。
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虽然知道要恨，却不明白恨从何来，又往何去。
他只觉得冷。冲天的怨恨伴着雨水一点一点渗透衣服，扎到心里，冷得像冰，冻透了骨髓。一时间，天大地大，他竟不知自己离了这里，当往何处去！
他本来就还只是个孩子。
不知道站了多久，头上的雨似乎停了。抬头一看，自己头上不知何时多了把纸伞。他回过头，这才发现在自己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的蓝衣女子。
干净的头发，干净的脸，干净的蓝衣。女子干净的如同雨后青空的一抹碧，只有眼睛是黯淡的浅灰。
她望着他，一语不发，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
片刻后，她淡淡伸出手，一笑说：“和我走吗。”语气平和，仿佛不是询问而是在陈述。
他看了她许久，终于确定了她的无恶意。反正，自己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吧？也没有什么好被算计的，除了一条早不该有的命……这么想着，犹豫了片刻，他小心把手放在这个女人掌中。
有一些，温暖。
他想。
蒙蒙烟雨里，渐渐消失了两个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烟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