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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徐离找空姐要了毯子,仔细往头上一罩,开始装睡。

      上飞机前就刻意避着时策默不作声,上飞机后就更没什么话头了,反正他端着电脑忙活也不搭理自己,她干看着岂不尴尬,还不如闭着眼。

      电脑键盘的啪嗒声断断续续的从耳侧传来,她烦躁的翻了翻身,一直僵着没动的身子本能的舒展了一下,结果脑袋上遮着的睡毯忽然被人摘了下来,光线猛然刺眼,她皱眉,下意识眯起了眼。

      “怎么了?”

      他俯侧着身子,垂眸盯着她,口吻略带关切。

      徐离不自在,撇过眼神,口中胡乱应付,“什么怎么了?”

      他忽然不作声,只神情专注的打量她,瞧得她心底发怵,不自觉心跳加快。

      “别动来动去的。”

      沉默片刻,他不痛不痒的抛出一句,随后将视线转回电脑。

      徐离仰头倚在座位上,正巧对着他后脑勺,于是悄然无息的翻了个白眼。

      飞机餐依然是难以下咽的美式特色,她没什么食欲,只简单尝了两块苹果切片,结果没几秒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没憋住一头栽进厕所,再回到座位整个人已经像焉了的白菜,微闭着眼睛缩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面庞苍白,有细细的汗珠从额上渗出。

      身体的不适令她有些恍惚,耳侧的键盘声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由远及近的浅浅呼吸,有微凉的触感抚上额头,她略微惊颤,微微抬起沉重的眼皮,不真切的人影在身前晃动。

      清凉的刺激感突然袭上太阳穴,她本能的皱起眉头,心头一怔,如惊弓之鸟被瞬间唤醒,本能防备的睁大眼,直瞪瞪的盯着眼前人。

      不知他何处讨来的清凉油,指尖点了点,慢条斯理的往她太阳穴上揉了揉,又以指腹轻轻按压,动作轻柔。

      “好点了?”他问。

      徐离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他,身体紧绷的像块石头,硬邦邦的杵着没动,脑袋仿佛被抽空,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要不要喝点热水?”他又问,顺手将她额间杂乱的鬓发仔细的别到耳后。

      耳沿突如其来的微凉触感吓得她浑身激灵,她本能往身后侧一仰,令他抬手落在半空。

      “不需要,谢谢。”

      她冷淡又客套,几乎一瞬换了个姿势,慌张伸手拽住睡毯,毫不犹豫的掀起往头上一蒙,之后便不再动弹。

      好不容易熬到下飞机,徐离故作镇定的拉着行李,计划混进排队下机的人群里提早开溜,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偏偏人群里起了骚动,乌压压的人浪朝她挤过来,时策眼疾手快的将她拉拢到身后,落给她一个后脑勺,像个跨不过去的山脉。没法子,只好认栽跟着他下了飞机。

      接机的车子一路驰骋,时策手眼不离电脑屏幕无暇顾及其他,她正巧落得清净,于是闭目养神,直到下车被人唤醒。

      行李还没来得及从车上撤下,江嫂已经冲到跟前,朝她上下左右细细打量,目光灼灼,像是在研究什么新物件,令她有些窘迫,不自觉垂下脑袋。

      时策早在半途下了车,她没立场询问去向,又对他一知半解,自然不知其踪。上楼的时候她瞥见林致的房门关着,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江嫂端着小米粥进来时,她正准备出门去药店,见她收拾的利索,立马警觉的放下餐具。

      “你要出门?”

      徐离点点头,目光顺着江嫂方向落在冒着热腾气的餐盘上,面上忽然一怔。

      小米粥熬的黄橙橙,盛在镶着金丝边的精致小白瓷碗里,卖相比加州星级酒店的三脚猫中餐高出不少,因色相刺激味蕾,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不着急的话,要不喝完再走?”

      江嫂和善的朝她笑笑,说不受宠若惊是假的,徐离从她风平浪静的眼波下察觉到一丝耐人寻味的慈爱,这令徐离犹疑又茫然,有忐忑情绪像蜘蛛肚里抽出的一圈圈黏腻细丝,慢慢缠上心头。

      林致是傍晚回到别墅的,与不知所踪的时策一起出现。徐离拎着胃药走到玄关,余光正好瞥见客厅沙发上的两处身影,于是立马蹑起手脚,预备悄无声息的绕道餐厅,从楼道口溜上楼,可惜走到半路撞见端着水果盘的江嫂,大嗓门一寒喧立马让她露陷儿,只能灰头土脸的跟着进了客厅。

      茶几上摆着的摄片袋子很显眼,徐离假装无意扫过又迅速收回目光,听江嫂关切叮嘱的意思,林致下午应该是去医院产检了,不怪他席不暇暖夜以继日的赶工也要缩短行程回国了,原来是早就定下的日子,为了陪她。

      徐离自嘲的抿了抿嘴,古云“拙疏难救药,贫困不枝梧”,彼时颇有道理,可现如今倒觉得,难比一叶障目更可笑。

      谁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果然从古至今,自作多情尤致命。

      “哪里不舒服么?”

      林致盯着她手中的塑料袋,面露关切,徐离闻言下意识将药袋子埋到身后,口气故作轻松的回道,“没有,就是一些健胃消食的药片儿。”

      时策听到后须眉微张,朝她打量片秒,原本端坐的身子明显朝她侧过来,神情仍然淡漠,却带了几分罕见的温柔。

      怕是林致在场,他才难得收敛,想到这里,她有些走神。

      三人心绪各异,空口寒暄略显尴尬,没三两句话题就堵死,徐离干杵在原地,指尖不自觉揪扯着裤腿缝儿。

      江嫂将林致扶上楼后,独留两人相视无言,一时寂静,令她烦躁。

      “是什么药?”

      他目光落向她手边,一副刨根究底的架势。

      “我说了,是健胃消食片。”徐离表情无语。

      “拿过来我看看。”

      徐离费解,她向来不会信口开河,也没必要在他眼皮底下故弄玄虚,不就是几盒胃药而已,非要沉着脸眼见为实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买的毒药。

      她没好气的往茶几上一丢,“我现在连买东西都要经过你检查么?”

      “最好是。”他也没客气。

      徐离一听无名来火,可两人视线一对上,她脑袋就宕机,左右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竟还真翻了翻袋子,瞧着就是几盒常见消食片,这才没有继续纠葛。

      晚饭林致没下楼,据说检查结果不是很好,医生建议多卧床,时策自然陪在身侧。江嫂做了营养餐,原本徐离准备亲自端上去,却被江嫂半途拦下,结果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安宁自在的躲进厨房抿了几口小米粥。

      她没敢问江嫂为何偏偏熬了小米粥,怕答案太显而易见,下不了台阶。

      因为长久的舟车劳顿,这一夜,她困倦异常,昏睡如泥,不知窗外忽起狂风,来势凶猛,宛若暴雨前奏。

      清早新闻速报,清海气象部门提前发出暴雨黄色预警,江嫂心焦,早早出门采购,回来时徐离已经出门了,提前摆在玄关鞋柜上的伞还在原处没挪动,她莫名叹了口气。

      海森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叶欢晴更是不给好脸色,得知她加州独行,妒火中少烧,明里暗里说话带刺儿,哪怕何南西在场,也敢直晃晃的甩脸子。

      可惜徐离哪有功夫陪她争风吃醋,任她出言不逊,也未有丝毫不悦,只是安静的呆在格子间,不时盯着手机发呆。

      药房师傅推荐的药到底起了些作用,午餐她喝了点番茄鸡蛋汤,顺手领了两根水果黄瓜,清清淡淡,居然也撑了一个下午。期间那扇红木大门一直紧闭,没有人影出没,她求之不得。

      谷欣语是临近下班才闯进总裁办的,准确点说,恰是叶欢晴因缘际会在楼下大厅碰见,又鬼使神差的将她带到总裁办。

      看到她时,徐离竟松了口气,下意识将桌上的手机揣进兜儿里,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没动。

      外头暴雨连绵,她一路颠簸打湿了半身,额间发丝凌乱,湿漉漉的贴在鬓角,十分狼狈,紧皱的眉头下瞳仁可怕的抽缩着,里头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似乎随时就能扬着剧烈忿怒扑过来将徐离撕碎。

      可她只是这样愤恨的盯着徐离,半晌没说话。

      格子间窃窃私语,交头咬耳,大家三三两两聚集一处,意图乘个风凉。

      “你找我么?”

      最终还是徐离开了头,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起伏。

      她死死盯着徐离,缓缓握紧了拳头,徐离瞥见那双青筋暴凸的手,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悲凉,凉意在身体细胞里乱窜,窜的她手脚僵硬,像个没有生命气息的死尸。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向徐离喊话,同时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录音,当着众人的面开了外放。

      “如果你离婚,我们就能像从前一样…”

      “离婚吧!”

      “…我放不下你…”

      对话是她上周跟庄宁在街边的不欢而散,去头截尾,言语间尽是逼迫。

      整个格子间骤然鸦雀无声,众人惊诧,纷纷与她盯瞧,一面是听闻八卦的震惊,一面又夹杂不耻行径的嫌恶。

      所有的旁观者都是这样,他们不需要探究真实,只要最表层最浅显的展示,就足够调动所有先入为主的恶意。

      徐离脸色煞白,垂头不语。

      录音里的女声格外刺耳,她难以推脱,也不准备推脱。

      消息传到何南西耳朵里时,海森大楼里上百成千的联络小群里早已刷屏,信息纷至沓来,无人考究真假,一波热闹让沉闷的写字楼像即将烧沸的水,热量暗流涌动,蓄势待发。

      保卫处经理领着两个助理在十楼跟何南西汇合,三人上到总裁办,里头乌泱泱围了一群人,何南西立马心急火燎的冲进去,拨开人群一看,徐离像个蜡像似的坐在工位上不动弹,身侧立着个陌生女人,正拽着她的衣襟来回牵扯,眼睛哭得通红。

      “一个个都干什么呢,全给我散喽!!”

      何南西心下憋了口气,卯足力气吼了一嗓子,转头开始疏散围观人群,无意间瞥见叶欢晴一脸诡笑的立在角落里,当下差点翻出白眼。海森易主至今,总裁办各项事宜在全集团内部向来讳莫如深,因道德伦理问题引爆集团舆论尚属首次,哪怕她混迹职场再游刃有余,心里也没底。

      只能上前强行将两人分开,谷欣语怒目圆睁的瞪了她一眼,心有不甘的站到一边。

      何南西这才看清徐离微微埋下的脸,左侧脸颊落下五指分明的手指印,苍白面色下格外显眼,瞧着力度不小。

      “你动手了?”何南西眉头顿时揪起,眼神犀利的朝始作俑者望过去。

      “你倒是问问她干了什么好事,动手算轻的了,如果不是念及旧情,就不止是几个不痛不痒的巴掌了!”

      见她态度蛮横,何南西没跟她客气,立马指示保卫处将她拖走,走时仍然骂骂咧咧,吵得整层楼都是她的哀嚎。

      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人力资源部已经来提人了,徐离像个呆滞的木头,身子僵硬的跟着走了。何南西盯着那张瘦弱背影缓缓从眼前消失,心里费解的要命,明明只要勾勾手指头这栋写字楼的主人都会折腰的姑娘,怎么偏偏就塌在六楼小小的设计师办公室里了?

      完全匪夷所思,不可捉摸。

      终于,会议室只落下她一人,徐离余光打量四周,确定空无一人后,这才默默挺直背脊,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

      嘴角因为外力击打裂开一处口子,火辣辣的疼,她试着舔了舔,刺痛,夹杂着些许血腥气。

      人力总监早就不见踪影,徒留她原地发呆,与先才的喧闹嘈杂相比,此时的寂静反而衬出一丝怪异。连着窗外雷雨闪烁轰鸣,暴雨汇集成瀑布拍打着窗沿和玻璃,发出倾泻而下闷哼,令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直到时策出现,她才从这种噤若寒蝉的恐惧里晃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鼻尖竟然泛酸,哪怕眼前人一如骨子里透出的冷漠,她还是故作镇定的板正了身子,藏住眼波下的微漾,与他四目相对。

      “看到我,你好像并不意外。”

      他于她正对面落座,声音低沉冷冽没有一丝起伏,眼波黑如深潭,不知其所思所想。

      “我没什么好说的。”她道。

      “自然不好说,能在我眼皮底下耍小聪明,也算有点能耐。”

      “我听不懂。”

      他冷笑,“嘴犟没用的,我是个商人,怎么可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担着满盘皆输的风险,真不知道你是小瞧了我,还是说…我小瞧了你?”

      徐离咬着唇不吱声,面如土色。

      “你最好乖一点,无聊的事情少做,不然怕你闲得慌,我善心大发找点费劲儿的事让你消磨消磨,到时候瞎折腾多不划算。”

      “你威胁我?”她闻声立刻瞪起眼睛。

      “如你所愿而已。”

      徐离咬牙闭着嘴,胸口微微起伏发颤,眼底一簇压制不住的怒火快要喷发而出。

      “他就是个蠢货,就算你为他做得再多,他也无法领情,何必呢?”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他冷不丁抛出一句。

      “你不也一样,五十步笑百步,半斤八两。”她讽刺道。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忽然诡谲一笑,“起码,你现在是我的了。”

      “我不是!”

      “好,我不说了。”

      徐离朝他怒目圆睁,眼眸子像两颗乌黑的葡萄,圆溜溜亮晶晶,鲜少瞧见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咋一看反而有些滑稽,只是唇角结痂的裂口有些显眼,他眼皮微颤,收紧了眼神。

      “疼么?”

      “不关你事!”

      “好心当驴肝肺,我还不想管呢。”

      “你别用这种黏糊糊的语气跟我讲话。”她忽然拔高了嗓门。

      话一落,两人皆楞。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如何建立的?

      在跨越了漫长又鸡肋的等待,坚持着一段无人在意的死生契阔后,她忽然寻到一处肆意徜徉的荒芜之地。

      只是她不知,那瞥不见边际的枯丛深处,到底是救赎,还是深渊。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章,纯属缘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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