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藏起来》房澈

22、第 22 章

　　一夜纠葛后，她等到了一张返程的回国机票，是叶欢晴亲自送来的，态度很微妙，她看破不说破，欣然将机票揣进兜儿里。

　　两场枯燥无味的电影结束后，她下了飞机，在机场巴士等待区坐着发呆。

　　心中很是空寡，无所适从，却又寻不到缘由。

　　时间好像停滞了，无论是朝前走还是往后退，似乎都与她不相干。

　　可时策从来都不是慈善家，越是平静无声，就越是令人捉摸不透。

　　她坐了最晚一班机场巴士，一路颠簸，换乘，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作家的小窝。

　　推开门的一刹那，她呆住了。

　　屋内狼藉景象不亚于遭贼打劫了一般，家具摆设统统移了位置，四处都被翻的乱七八糟。

　　毫无犹豫，她第一时间报了警。

　　做笔录的时候，警察让她清点一下贵重物品，好做个丢失记录，结果她在屋里绕了两圈却讶异的发现自己并未丢失任何东西。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警察问的很随意，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徐离脸色微白，抿着嘴摇摇头。

　　“既然没丢什么东西，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下次出门记得关紧门窗，对了，你家防盗门的锁也考虑换一下，要是还不放心，建议搬家。”

　　警察走后，她关了灯，寻了个还算能落脚的角落，一声不响的蹲坐在黑暗里。

　　不想动弹，也不想再说话，无由来的，她觉得好累。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无论她怎么努力，生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绝望。

　　翌日一早，集团出了新的人事通告，叶欢晴提前结束了试用期，职位也作了调整，在秘书室仅次于何南西。

　　这样毫无征兆的三级跳，不仅在秘书室罕见，就连集团也不曾有过先例，茶余饭后自然少不了被人八卦。

　　“嘿，你发什么呆啊？”

　　严露从背后扑过来，将端着餐盘的徐离吓的够呛。

　　见她魂不守舍的反应，严露纳闷的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你突然冒出来，是个人都会被吓到吧。”

　　徐离故作镇定的朝她苦笑，随后找了个空位，两人一起坐下。

　　“你悄悄跟我说，你们办公室的那个叶欢晴是不是跟老板勾搭上了？”

　　徐离提着筷子在饭碗里来回戳点，垂下的眼皮恰到好处的掩藏了情绪，她努力提起精神，兴趣了然的答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也去新西兰了么，就没发现啥猫腻？”

　　果然，女人堆里能藏住什么秘密，秘书室的长舌们八卦都是共享的，连她出差新西兰都是众人皆知，更不要提叶欢晴的一举一动了。

　　“没啥猫腻，叶欢晴学历高能力强，表现好被升职很正常，我要是老板，我倒愿意多招点这样的人才。”

　　“哦呦，你拐着弯儿骂我呢？”

　　“我可不敢。”徐离浅淡一笑。

　　“反正我觉得她不简单，搞不好哪天这老板娘的位置....天啊，简直不敢想。”

　　“那就别想了，赶紧填饱肚子，下了班再去做个美容，说不定哪天走廊里遇见老板，令他眼前一亮，到时候你跟叶欢晴竞争，我肯定投你一票。”

　　“真的？你觉得我这模样也有戏？”严露眉毛一抬，眼神晶亮。

　　徐离无语，她不过随口瞎扯，严露这白日梦倒还真做上了。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徐离饭也没啄几口，匆匆回到格子间后，不到下午三点肚子就饿的咕咕叫，胃里实在难受，便趁着大伙儿不注意溜去了楼下便利店。

　　叶欢晴打从新西兰跟着时策转场美国后就一直没回国，这些日子徐离虽然落得自在，却又莫名焦虑。

　　她说不上心里的感觉，就是忙碌的间隙里，她偶尔会朝那扇红木的大门望上一望。

　　其实，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那扇门永远都不要再打开了。

　　三明治被利索的丢进微波炉里，便利店收营员问她要不要带杯卡布奇诺，可以优惠3元，徐离摇摇头，随后盯着柜台上摆放的熊猫棒棒糖发呆。

　　“叮咚-”

　　自动门启动的声音。

　　“一杯热牛奶，谢谢。”

　　不知觉间，眼前的棒棒糖忽然变了模样，徐离眯了眯眼，竟是有人举了盒牛奶递到她眼前，她一愣，下意识转头打量，身子霎时僵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徐离明明瞧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可世界像是静音了，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甚至，她都怀疑眼前站着的不过是幻觉罢了。

　　无法控制的，她忽然红了眼眶。

　　“怎么了？”庄宁瞧见她忽然泛红的眸子，心里莫名有些慌。

　　“你...怎么在这里？”

　　也就瞬间的功夫，徐离撇过眼眸，不动声色的将那抹微显的泪光掩藏，随后恢复一如既往的淡然模样。

　　三明治热好了，她自顾的从收营员手里接过。

　　“你瘦了。”

　　“我好像没胖过吧。”她硬是挤出一丝故作轻松的笑，很僵硬，也很苦涩。

　　“小离，我们能谈谈么？”

　　“谈什么？”

　　徐离垂着头，三明治的一角被她捏的稀烂。

　　两人最终找了家咖啡店坐下了，点单的时候庄宁多叫了份甜品套餐，徐离微征，转瞬心里又像明白了什么。

　　果不其然，落座不到五分钟，谷欣语姗姗来迟。

　　徐离定定的坐着没动，眼神却很飘忽，面上像被抽离了血色，苍白异常。

　　到底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倒是自己小家子气了些，毕竟是有妇之夫了，何必妄想着独处。

　　不过是曾经憧憬过，现如今也终究是变味儿了。

　　“不是要谈谈么，谈什么？”

　　她怔怔的盯着谷欣语递过来的喜糖包，忽然不合时宜的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

　　谷欣语手下一僵，放下喜糖后迅速收回，随后坐在一旁不吱声。

　　“小离，你会跟我说实话的对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离不解他是何意，却瞧见谷欣语将脑袋压低，垂下的眼帘恰到好处的将神色掩藏。

　　“你在帮时策做事？”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我跟海森集团的合同...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什么意思？”

　　徐离面色愈发泛白，本就游移的眸光霎时暗沉下来，身子像被人瞬时抽了层魂魄，有些坐不稳。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刻意表现着平淡，话音落下后便是冗长的沉默，一呼一吸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局促。

　　心虚这个词，离不了心脏，离了就是死路一条。

　　徐离淡淡的望着他，不知道是哪个瞬间，眼神里突然丢了点什么，渐渐空洞了。

　　她刷一下立起身，眼神很平和的望着他，声音意外的冷静。

　　“我没什么想说的，祝你新婚快乐。”

　　“你...这是做什么？”庄宁有些意外，脸色瞬间就变了。

　　徐离并没有应声，也再没朝他望一眼，她只有这么多力气了，该说的都说了，可以走了。

　　来时的路再艰辛，也不比此刻再也回不去的归途。

　　有些东西一旦变了质，再忍受着吃下去，也免不了会拉肚子。

　　那何必还要动心思呢。

　　“徐离呢，有人看见她了么？”

　　何南西在格子间吼了一嗓子，没人应声，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随后踩着恨天高“哒哒”着进了办公室。

　　翘班翘到这份儿上，要不是上头有人兜着，早被开除八百次了吧。

　　命真好，羡慕不来，也不敢羡慕。

　　庄宁撇下谷欣语，焦急的开着车在周遭寻了好几圈都没发现徐离的影子，加上被谷欣语连环call催的厉害，只能躁恼的放弃，随后心不在焉的开车将谷欣语送回了酒店。

　　徐离去哪儿了？

　　其实她哪儿也没去，只是在海森大楼后的广场上坐了半宿。

　　期间还帮草坪上放风筝的小男孩起了一下风筝。

　　既没哭，也没笑，就安安静静，寻寻常常。

　　海森大楼最后一盏灯熄灭的时候，她起身走了，一路车水马龙，从人声鼎沸的商业街到空晃无人的林荫道，热闹与她无关，孤寂如影随形。

　　“吃宵夜么？”

　　她一反常态的敲开了郑奕家的防盗门，笑嘻嘻的举起手机，屏幕上写了三个字：

　　我请客！

　　还是那家烧烤摊子，她有样学样的叫了一扎生啤，整个人有些不正常的兴奋。

　　“你不是不喝酒么？”郑奕盯着酒瓶纳闷。

　　“你喝啊，我看着你喝！”她豪迈的推了一瓶到他跟前。

　　“你看着我喝？”郑奕觉着怪异，却又不好说的太直白，索性另起话题。

　　“空腹喝酒伤胃，要不我先吃点烤肉垫垫肚子，正好也馋了。”

　　烤肉冒着油滋滋的热气，孜然辣椒面儿炒的喷香，洒在肥而不腻的肉串上，看着就让人溢口水。

　　郑奕秒速解决了一串，香的直咂嘴。

　　“你咋不动手啊，这家的烤串是真的很不错，贼好吃！”他随手抽了一串递到对面。

　　徐离也没推辞，伸手接过，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微皱。

　　心头无由来的涌上一股油腻感，喉间竟有些反呕之意，于是本能的避开肉腥气，将肉串放到面前的空盘中便不再问津。

　　“说是请我吃夜宵，自己倒一口不碰，徐离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徐离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歉疚，抬起脑袋朝他瞥了眼，又迅速垂下眸子。

　　“没有，就是好久没见，跟你随便聊聊。”

　　“聊啥？”郑奕眉头一抬，似乎来了兴致。

　　“你想聊啥？”徐离又把话题丢了回去。

　　郑奕龇牙吸了口凉风，有些嗔怪的道：“我能聊啥啊，还是你们女孩子八卦多，你起个头，看我能不能参合参合，嘿嘿。”

　　徐离接话，眼眸转了转，忽然一本正经的问：

　　“你谈过恋爱么？”

　　郑奕一愣，正嚼着的烤韭菜忽然卡进了牙缝儿。

　　差不多顿了有两三秒，他才木讷的摇摇头，面上不自觉泛了红。

　　徐离似乎不太意外，浅浅一笑，端着桌上的白开水抿了一口。

　　“那你呢？”郑奕下意识的反问，虽然有些突兀，但莫名的，他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徐离望向他，眼神些许空洞。

　　或许是在认真思考，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启口。

　　“没有，一直单身。”

　　她很真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既是回答郑奕，也是回答自己。

　　可郑奕明显不信，一脸犹疑的瞥着她。

　　“你是不是高看我了？”徐离苦笑，“其实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切实际，单身对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哪里不切实际了，我觉得挺好。”郑奕不以为然，但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你个小屁孩儿才入社会多久啊，哪里看得懂一个人，人心可复杂着呢。”话虽这样讲，但徐离倒是羡慕他，如果时光能倒流....算了，时光从来没有回头路，想了也是白想。

　　“再复杂也是人啊，人都是有弱点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滴水不露的过一辈子。”他道。

　　“或许真有人可以呢？”

　　她望着他，很淡然，可郑奕却从她脸上看出了另外一种情绪。

　　一种悲观到无所谓，却又无法逃脱的情绪。

　　“那...应该蛮累的吧。”他顺手将桌面的酒瓶抓起，咕哝灌了大半。

　　徐离的话越来越少了，郑奕不知道能说些啥，就一直啃串子喝啤酒，偶尔扯上三两句，他知道她有心事，可她不愿意说，他就只能当不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郑奕有些醉了，走路东倒西歪的，虽然意识还算清醒，但身体做不了主，手脚很不协调。

　　徐离搀不动他，只好叫了出租车，两分钟就开到了公寓楼下。

　　下车的时候她重心不稳，直接被郑奕重如石块的身子压倒在地，额头“嘭”一下磕在了马路牙子上，瞬间划了道口子。

　　顾不上疼痛，最后还是司机帮忙一起将他抬进了屋子。

　　到底是年轻的小伙子，哪里经得住酒精的折腾，徐离怕他有异常反应，一直守着他到后半夜，直到他呼吸平稳，这才悄悄替他关好门，回到公寓。

　　额上的口子结了层痂，斑驳血迹早已干涸，丑陋的粘在皮肤上。

　　她呆滞的望着镜子，不声不响。

　　有晶莹剔透的东西从眼角冒出来，前赴后继，不知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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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