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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露华 ...
梦在醒中,
还是,
醒在梦里?
今夜露华落,
不见君使来。
第一梦 夜凉
惊蛰刚过,晨雾中还透着一丝刺骨的冰凉,远远地传来幽迷的法铃声。
沙……
一声声,一声声,听得早起开铺的店老板不由站定。只见一抹柳青色如春风一阵撩开了乳白色的雾,待近了才看清不是风却是人。
“请问‘锦庄’怎么走?”斗笠下来人轻轻问道。
店老板慌忙回神:“啊,往前百尺再向右转。”
“多谢。”那人扶着斗笠有礼一躬,而后摇铃行去。
沙……
沙……
青影渐渐没入雾中。
……
看着眼前这从容饮茶的男子,家宰明业不由皱紧双眉。
天刚蒙蒙亮,锦庄的大门便被叩响。待守门人穿好衣裳开门一瞧,就见一人站在晨光中,身上还留着未干的露华。
“做什么的?”昨夜的酒气还未散,守门人没好气地问道。
“在下受人之托,特来为庄主医病。”
医病?
守门人眯眼瞧去,那人手上拿着法铃,身后还背着一个旧色的箱子,看来是行脚的游医。
“进来吧。”
他推开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好似闻到淡淡的花香。愣了半晌,守门人猛地拍头,切,这年还没过哪儿还有花啊,都怪昨晚喝多了,喝太多了。
由于正月里的繁忙,当明家家宰见到这名游医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他便直奔主题。
“先生说是受人之托来为庄主瞧病?”面上挂着礼貌,他十分谨慎地打量着眼前这人。
“是。”来人就着杯沿抿了口,忽而莞尔,“好茶。”
家宰顿了下,无懈可击的表情像是破了一个洞:“先生是第二个说这是好茶的人。”
来人静静地品着茶,并未好奇这第一人是谁。片刻之后,家宰这才又武装起表情:“请问先生是受谁之托?本庄好像并未外出寻医。”
屋里游动着犹如三月春暖的花香,这香淡淡的很是好闻。若他没记错,自少夫人去世后庄里就再没熏香,如此说来香气的来源便是眼前这个男人了。
修眉轻展,被他凝了半晌的男子抬起头,狭长的眸子如盈盈春水般轻漾。
“茶茶。”
“什么?”家宰惊讶于自己的走神,“您说是谁?”
“茶茶。”
男子清楚地说道,再看家宰的脸上却已变了颜色。
“胡说什么!”他气得拂袖。
“是府上的少夫人拜托我来的。”
“你!”家宰近乎咬牙切齿,“方圆百里谁人不知年前明家没了少夫人!谁人不知我家少爷的病是无药可医!你装神弄鬼是何居心!”
闻言,那人云淡风轻地笑开:“我知道。”
家宰怔怔,就听那人再道。
“庄主得的是心病。”
……
是啊,他得的是心病,而可以医治自己的心药已经没了。
锦庄少庄主明成岳躺在床上绝望地想着,这一想天色便由黎明到了日落。
“少爷。”床幔外有人轻唤。
明成岳合眼不理。
“少爷。”
他继续假寐着,就听悉悉索索的卷幔声,然后一股淡香扑鼻而来。
“先生,这就是我们家少爷。”家宰紧张地窥探着男子的神色,生怕他和先前的那些大夫一样摇首而去。
“嗯,还好。”
三个字瞬间舒缓了家宰的神经。
“请先生速速医治,速速医治。”他欣喜地将圆凳搬到床前。那人不坐,却将医匣放在凳上。
“明成岳。”那人俯下身,轻轻地将匣门打开,“茶茶来看你了。”
闻言,明成岳猛地睁眼,只见老旧的医匣里浮现出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秀眸。
“成岳。”
这一声如此温柔,唤得他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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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茶茶的时候明成岳并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因为那时他已经有心仪的姑娘,而那个姑娘正是茶茶的堂妹,一个如夏雨般跳跃活泼的女孩。
“成岳!”
春草如茵,美人携香而来。夭夭春桃,嫣然一笑,看得明成岳不由醉了。
“阿桃。”伸出手想要牵住她,却见心上人一扭身避开他的热情,“阿桃?”他不解地望去,就看美人嘟着嘴向后示意。
“原来是大姑娘啊。”他客套地笑开。
茶王应家,自上代东帝以来便同他锦庄明氏垄断了婺州商事。而这位大姑娘则是应家的下任家主,也是心上人阿桃的堂姐,于情于理都怠慢不得。
“有礼了,少庄主。”
声如其人,应家大姑娘仿若从书中走出的女子典范,端庄而温柔。就好似三月的新茶,美则美矣却少了春桃般让人怦然心动的媚态。
迫于三人成行的尴尬局面,他不得不找个话题:“听说临县的那块地终是被大姑娘拿到了。”
话落,就见她浅浅弯唇:“多谢少庄主承让。”
脚步一滞,他难掩惊愕。只见清浅的春光下,大姑娘意味深长地瞟向一侧的阿桃,而后难又辨喜悲地凝向他:“少庄主让出那块地不就是想让应家投‘桃’报李么?”
“呵。”他陡然笑开,“不愧是大姑娘啊。”
“哎?你们在说什么笑话?”原先专注于美景的阿桃被他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成岳?”
他心情颇好地牵起心上人的柔荑,只是笑着,并未解释。
“茶茶!刚才的笑话再说一次,再说一次么。”
那时他只专注于阿桃鲜活的神色,却没看到茶茶眼中微敛的苦涩。也正因如此,当他揭开喜帕发现李代桃僵时,那种愤怒便可想而知了。
叮!
掀帕的喜秤瞬间落地。
“怎么是你!”望着红帕下那个端庄的女子,昏昏的酒气陡然消散。
“相公。”
“怎么是你!”无视她的温柔,他大吼,“阿桃呢?阿桃呢!”他步态癫狂地在新房里翻找,“阿桃!你出来呀!”
“姑爷!姑爷!”
“少爷您别闹了!”
新房里乱成一团。
末了,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靠近那个始终安静的新娘:“是你吧,嗯?那天我去提亲的时候,应家现任家主答应许配于我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你吧!”
声音回荡着,刺鼻的酒味在空气中浮散开来,他怒气腾腾地望去,一直望进那双秀眸里。
“是。”
她平静的声音划破了四周的嘈杂,如一记重拳击中明成岳的面门。
“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愧是应家的大姑娘。”垂下肩,他没心没肺地笑着,“但是。”忽地,他又抬起头,“在我明成岳的眼中,你永远只是应家的大姑娘。”
只是应家的……大姑娘?
平静的容颜瞬间龟裂,茶茶有些慌乱地向前迈步,纤细的指尖眼见就要捉住他的衣袖,这时……
红色的礼服被他毫不犹豫地脱下,在喜烛的亮光中无情飞起。
“永远,
此誓铮铮,神君请闻。”
决绝的赌咒,他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而后的几年,这个家他来了又走,如南归的秋雁一般一年仅停留短短的一季。可即便只有这一季,即便刻意避开她的宅院,他也能感觉到应家大姑娘的存在,清清楚楚地感觉到。
“岳儿啊。”
“娘。”他轻捶着娘亲的背脊,“儿子的力道太重了么?”
“有空去一趟‘茗园’吧。”
闻言,他微微僵住。
“茶茶是个好媳妇,你就原谅她吧。”
连挑剔的娘亲都开始为她说话,更何况庄里的仆役呢。正因为如此,当自小陪在他身边的家宰明业开口时,他也就不会惊讶了。
“忘记收拾了?”明成岳眯眼看向满是尘埃的寝塌。
“都是下仆的错,是下仆忘记少爷归家的日子所以没能差人打扫。”
“所以?”他眯起双眼,看向跪地的明业。
“请少爷去‘茗园’安歇吧。”
果然。
他突然有了一种看透一切的了然感:“无妨,今夜我就睡这儿。”
“少爷!”
“我这些年在外行商什么苦没吃过。”秉烛,他掸了掸床铺,“今夜就这样吧。”
“请少爷务必去‘茗园’。”
“明业。”他不悦地看向拦在身前的忠仆。
“少夫人她太可怜了。”
“明、业。”
“三年的冷落已经够了。”
“明业!”
“少爷,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嫁过来的不是少夫人又会怎样?”
又会怎样?
这一问如投石于静水,在他的心里激起层层波纹。
当年的提亲比他的预想整整晚了一年,之所以拖延了那么久是因为生意出现了问题。明家世代以丝织为业,到了他这一代更是成为行内翘楚。可就当时内乱开始了,食不果腹的百姓哪还有闲钱去购买价格不菲的丝绸,到后来连富甲一方的朱门大户都开始削减这方面的开销。预支给桑农的订金收不回,仓里囤积的货物又卖不出,明家就这样陷入困境。
如果当年嫁过来的是阿桃,那昌盛了几代的明家或许已经垮了。因为作为应氏旁系的阿桃,嫁妆远不如大姑娘多,也不足以挽救锦庄。现实来说他得感叹一句,亏好嫁过来的是应家的大姑娘。
想到这,他心头的怨愤稍稍消弭了些。
“少爷,有件事下仆骗了您三年。”明业抬起方正的脸:“这些年少爷命下仆筹措的粮草根本就不是从邻国购得的。”
明成岳瞪大眼。
“那些粮草都是少夫人弄来的,没花一文钱。”
什么?
明成岳微微愣住。
自从丝织业不景气后,他便开始寻找新出路。内乱之时盐粮为贵,正是看准了这一商机,他才不顾危险开始了战火线上的舂粮生意。他原以为是自己的明智挽救了锦庄,可没想到真正有功却是她。
这一夜,他没去茗园。
他与她之间,看起来未变,可他知道有什么已经不同了。而具体是什么,直到他娘亲去世那年他才明白。
他对她,不再讨厌了。而且非但不讨厌,甚至有了家人的感觉,一种同甘共苦的味道
“谢谢你,茶茶。”当送走了前来送殡的亲友之后,他这样同她说道,“这些年,多亏你了。”
借着月光,他清楚地看到那素色的身子颤了一下。
“应该的。”她的声音有些低,好似压抑着什么情绪,“应该的……”
(未完)
大神的前篇,嗯,也不算前篇,就是越风华同学没遇见夏至之前发生的事,当然在这里风华君不是男主,只是穿线的人物。
每卷都是独立的故事,不保证he- -
大家当笔记小说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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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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