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总是我》鸢亦惶恐

10、老宅之十（已修）

　　随着两人不断走进，从正门到过道到客厅卧室的灯被依次点亮，沿路的大门也随着她们的走近缓缓打开。

　　摆明了一副热情待客的样子。甚至带着那么点热情之外的讨好。

　　不过这集市本来也是在余小宅的建议下才去的。比起两个姑娘一个久未回家，一个从未来过，余小宅可算是这个小镇上的土著。要说起来，对这个古怪的集市最了解的，也只能是它了。

　　两个姑娘在集市上受到的惊吓，甚至差点回不来这件事，可不是让一块镇门石领回家，就能一笔勾销的。

　　茶几上现泡的热茶，水果，也只能让两个惊魂未定，心跳过百的姑娘稍事休息。

　　屋外大门重重合上，再听不见夏日夜里呼啸诡异的风声。一杯热水入口，身上的寒意总算隐隐消去。

　　体感温度缓缓上升，猫咪柔软的皮毛温暖着大腿和膝盖，周身熟悉的环境终于让人从那种诡异的场景里抽离出来。

　　电视屏幕上像是信号接收不良的一片雪花，而她们都知道，那是这栋成精了的老宅正在犹豫，不知要怎么开口。

　　“咳咳！”余小萌清了清喉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集市有问题？”

　　对面的屏幕上一片雪花，很久才缓缓浮出几个字。

　　—我，我就是听他们说那个集市很好玩。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去集市了。

　　余小萌很快抓住了重点，“他们是谁？你听谁说有这个集市的？”

　　—就，就屋后那些经过的人啊，每次集会他们路过的时候，都说那个集市可好玩了。

　　“哪里好玩了！你见过有集市去了差点回不来的么？而且我小时候什么时候去过这种集市啊？！！”

　　—小时候，不是，不是经常去的么。而且，而且那些欺负萌萌的人，我也都已经帮你赶跑啦~

　　屏幕上，最后以一长串波浪符号结尾。显然此时某栋成精的老宅正洋洋得意的很！

　　“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啊！”

　　—可是，可是不都已经都赶跑了么。。。

　　余小萌正撸着猫毛的手一重，引得腿上的猫咪重重喷出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嗤笑老宅的搞不清重点，还是在抱怨余小萌的手脚太重。

　　“那你知道，你想让我带回来的灯笼，和普通灯笼不太一样么？”余小萌干脆放弃了原来的话题。

　　—知道啊！我听他们说的，这个集市上有卖一种灯。那灯可以照出你的过去未来，每个人只能取走一盏。我就想看看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我也想像你们一样有一个可以活动的身体，到处去走走看看！

　　虽然万分理解，但是对余小宅这个超纲的问题，显然两个姑娘们爱莫能助。

　　“可我们只是普通人啊，遇到这样的危险我们并没有能力去解决。就像这次，要不是你来找我们，把我们带回来，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你可以理解么？”

　　—可是你以前，经常去的呀。

　　。。。。。。

　　余小萌觉得，她就像是在和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讲道理。不是自己讲得不明白，而是对方的世界里根本还没有形成逻辑这样东西。

　　这就好像你在和一个年幼的孩子说地球是圆的，他会反过来问为什么要是圆的，方的可不可以。

　　没有道理可讲。余小宅也并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从有意识到现在，没有人告诉他这些之间有什么区别，还依然停留在最初纯粹懵懂的时候。

　　更何况一砖一瓦建起这栋老宅的两个老人故去之后，也真的很久很久不曾有人长久地在这里停留了。偶尔的打扫，也只是对故去的怀念。

　　一栋老宅，也许根本就无法区分正常的集市和这版诡异集市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余小萌觉得自己似乎得出了答案。

　　“那好吧，你就当我长大了，现在不喜欢逛集市了。以后再有这种集市不用再告诉我了，里头的灯笼人家也不肯卖给我。”

　　—。。。怎么会，我明明是按照他们说的价格凑的铜板和银元。找了好久才凑齐的。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在集市上逛了好久，又有点饿了。小宅你帮我们弄点宵夜吧。”余小萌乘机又扯开了话题。

　　—好呀！

　　屏幕一闪，欢欢喜喜的答应过后，终于切换到了正常的电视频道。就像之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算了算了，我家这栋傻房子哟，我们就不要和它计较了。你刚才没有被吓到吧。”打发了成精的老房子，余小萌又开始安抚自家好友。

　　身为闺蜜，殷颖从她的语气里就听出了浓浓的护短味道。

　　在心里暗暗的翻了一个白眼，熟手就从余小萌的膝盖上抱走了让她眼热已久的喵星人。

　　结果原先一直乖巧盘坐在余小萌腿上的喵星人，身体忽然一个拧转，转眼间就从她的手上翻转落到了地板上。

　　四爪轻轻巧巧的落地，尾巴用力甩了两下，直接把毛绒绒的屁股冲着她们，一扭一扭的离开了客厅。

　　只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姑娘和她笑得前俯后仰的“好”闺蜜。

　　不一会，茶几上就被摆上了两碗温热的甜品。微甜带香的酒酿里飘着白白糯糯圆滚滚的小汤圆。勾了芡的糖水里还有一片片桂花花瓣盛开期间。

　　江南最常见的一道甜品，桂花酒酿小圆子。

　　秋季盛开的桂花在香味最盛的那一刻摘下，腌渍入糖，最是简单的做法，也最能保存它原本的香气。屋里的老人走后也不知道还有谁有这份闲情摘来渍了糖。

　　如今被翻了出来，重新变成了这碗记忆里最有味道的甜汤。

　　许是酒酿的甜味盖住了原本的酒味，也可能是甜品带来的安心终于盖过了集市造成的不安。

　　那一晚甜品过后，两个姑娘很快就各自抱着枕头，沉入了梦乡。

　　别人的梦里或许天马行空，或许梦想成真。

　　余小萌的这个梦，却简直是现实世界的延续。

　　因为，在梦里，她又见到了那个初见风华绝代，近看幻象破灭的天青色人影。

　　余小宅化身的人影，依然是披散着一头鸦黑长发，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外裳。

　　只是这样打扮的人，现在确实背对着余小萌。正蹲在草地上，低着头手指花圈数着蘑菇。

　　蹲的角落也尤为精细，恰巧就在视线范围边界，又偏偏让人无法忽略的地方。

　　余小萌走到他边上的时候，穿着一身青衣的余小宅正巧仰起了头。用和这一身打扮截然不符的表情，做出一脸可怜的样子。

　　两眼湿漉漉的看着她，“萌萌，不要生的气了，好不好。”长袖遮掩下一双手蠢蠢欲动，在余小萌的裤腿上蹭了两下。估计是想要拉着她的裤子撒娇，可惜出现在它眼前的余小萌，穿的是一条紧身长裤。

　　余小萌有些无奈的撇撇嘴，伸手将它拉了起来。对方一开始还很是固执的不肯起来，直到余小萌嘴里终于说出“我不生气”，才重重舒了口气，眉开眼笑的站到了她身边。

　　余小宅站起来的时候，比余小萌整整高上一个头。再加上它脸上的浓眉大眼和线条利落的口鼻，怎么看都应该称得上一声玉树临风。

　　可惜一旦露出这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傻笑，什么气质风华都要被抛到天边。

　　“太好了！我就知道萌萌你对我最好了！才不会应为这点小事就生我的气呢！”余小宅瞬间又是元气满满，“都是他们整天在我身边说集市这个好那个好，说那盏灯有多神奇，能看到一个人所有过去未来的事情！哼！我想清楚了！只要萌萌在这里陪着我，那盏破灯笼谁爱要谁要去！”

　　青色的衣袖随着最后一个尾音一起上扬，直接覆在了余小萌一侧的肩膀上。这个成了精的老宅就这样哥俩好的趴在了余小萌的肩膀上，脑袋搁在她另一边的肩膀上，两眼笑成了两颗弯弯的月牙。

　　“我不生气，我就想听你给我说说这个集市是怎么回事？这个灯笼又是怎么来的呢？”

　　余小宅再三确认了余小萌眼里闪烁的只有满满的好奇，没有他所害怕的恼怒之后，终于开口说道，“那个集市我也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开始只有零零碎碎几个人会在每月十五的时候跑去集市。

　　“后来慢慢的，人就开始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我在这里总是能听到后头熙熙攘攘的声音。说这家的东西好，说那家的东西实在。再然后，就开始有人说起集市上卖的灯笼。有人说灯笼上画着他已逝的所爱，有人说上头画着他毕生的追寻，也有人在灯笼上看到已然遗失的心头好，还有人说，上头画着能让他功成名就的秘法。。。

　　“慢慢的，说什么的都有。最后的说法，是那灯笼上头记录着你最为之痴狂的东西，或许是一物，或许是一法。每个人看到的东西各不相同，大家却都愿意为了这个灯笼花上几个小钱，就为了远远看上一眼。这个集市也慢慢因为这一盏灯笼闻名远近。”

　　“那你知道，我们在那盏灯笼上看到了什么么？”余小萌忍不住打断他。

　　随着余小萌的叙述，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从好奇，惊讶，一直变成了震惊和后怕！

　　小声的说着，“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看看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自由的活动，没想过会把你们连累进去。我只是，不想再一个人一动不动的等着你们回来看我。”

　　这话，听得余小萌眼眶都泛了酸。一栋陪伴了自己一整个童年的老宅，一栋祖父母那一辈亲手一砖一瓦搭建而成，为她们这一家人遮风挡雨的宅子。到最后，却只能孤零零的矗立在原地，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家人。

　　“你不用纠结了，我没有生气。我。。。”

　　余小萌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完。被一阵地动山摇打断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温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