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总是我》鸢亦惶恐

1、老宅之一（已修）

　　7月的天气，热得树上的知了都在吱哇乱叫，黑色的柏油马路上，太阳的温度险些就要融化了地上的沥青。一辆白色的大众朗逸快速从马路上驶过，车尾的排气孔吐出一串灼热的尾气。

　　室外路面的温度超过了37度，车里的空调正在卖力运转，将车内的温度始终保持在人体最适宜的25度上下。方向盘被一双手紧紧的抓着，即使车内开了空调，开车人的额头上依然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显示那人现在的心情并不轻松。

　　开车的是个短发的妹子，栗色的短发烫了细细的小卷，蜷缩在耳际。圆圆的杏眼被遮挡在黑色的墨镜后面，墨镜上方的眉毛在眉心处紧紧皱起，涂了橘红色唇膏的嘴唇也是紧紧抿着，整个身体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似乎随时都准备离弦而去。

　　隔壁副驾驶座上的人却是与她截然相反，车椅被调成了舒服的角度，整个人懒洋洋的瘫倒在座椅上，手上正剥着一只新鲜的桔子，桔皮甜美的芳香弥散在整个车厢之中。白皙丰腴的双手在新鲜水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水嫩。

　　“萌萌，你放松一点，开车不要那么紧张啦。没事的。”随着一阵叮当作响，一瓣桔瓣被递到了她的唇边。

　　手腕上一串由各种石头和金属串成的手链在她的行动间叮当作响。不规则形状的晶石和造型古怪的装饰品在整条手链上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正中间的一颗石头，上面的图案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眼睛，似乎随时都在注视着你，让整条手链产生了一类似活物的灵动性。

　　“安啦，安啦，我出门之前给我们这次毕业旅行抽过一张塔罗牌，牌面是世界，简直完美好么！”副驾驶座上的妹子忽然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手链随着她的动作又发出一阵互相碰撞的声音。

　　“世界牌是大阿卡纳里的最后一张，牌面上画了一个女人漂浮在空中，手里拿着两根权杖，周围围绕了一圈花环，四个角落画了对应的四元素。这张牌是一个人突破了世俗和精神上的考验，最终得到彻底的领悟和升华的意思。画里的女人代表了能量的平衡，状态的完美。一般情况抽到这张牌，就代表了完美的结局。代表我们这次毕业旅行一定是顺顺利利的。所以你放轻松，开车不用那么紧张。”

　　“而且你看，我为了这次出门身上还带了那么多护身符呢，安啦安啦。”说着话，耳边又是一阵叮当作响，那条古怪又和谐的手链随着主人的手腕晃动，互相碰撞出一阵清响。

　　“我尽量。殷颖，殷神婆你这次可要靠谱啊，希望我们这次毕业旅行真的顺顺利利。”正在开车的余小萌张口吞下了送到嘴边的桔瓣，不知道是不是被身边好友说的话安慰到，握紧方向盘的手终于不再因为紧张显露出青紫色的血管。

　　“那是当然，信我就对了！”被唤作殷神婆的妹子用手指梳了梳前额的刘海，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分外透亮。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己占卜结果的自信。

　　“前面路口右转，再行驶1公里，到达目的地。”甜腻的电子导航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开车的余小萌深深呼出一口气，最后一公里这几个字，终于可以让她稍微放松下自己紧张的神经。

　　“呼！早知道第一次开车就要开这么远，我之前拿到驾驶证就应该多开开。”随着这口气叹出，一直紧绷着的余小萌终于放松下自己背上的肌肉，第一次把后背靠上了驾驶座的椅背上。背后，早已经被一层细密的汗水湿透。

　　白色的小车跟着导航的指引一直开到了一条只有两车道的柏油马路上，在经过一个T型路口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打转方向盘，转进了一条砂石小路上，车轮碾压在石子上咯吱作响。

　　“行了，到这里我就认识了。”随着眼前逐渐熟悉的景物出现，余小萌坐在驾驶座上的姿势也越发轻松。

　　“前面再转几个弯就是我小时候住的老宅了，4岁以前我都是被爷爷奶奶带着在老宅里长大的。后面老人去世之后老宅就空着了。虽然房子是我爷爷奶奶那时候自己建的，但是和周边的房子一样，都是白墙黒瓦的江南民居样式，应该是你想找的那种。”放松下来之后，余小萌一边开着车在小道间穿梭，一边对身边的好友介绍起了自家老宅。

　　“小时候老宅前面有个小花园，后面是片竹林，我整天在外面乱窜，和附近的小伙伴到处跑，玩的可野了。。。”随着余小萌的介绍，殷颖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好奇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对余小萌口中童年生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我老早就想到这样的地方来看看了，每次去周边的古镇玩都觉得不过瘾，这次终于能在老房子里住上几天，太棒了！”殷颖两手扒着车窗向外张望，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兴奋。

　　“这边附近怎么都没有人啊。”看了一会，殷颖忽然转头望向了正在开车的余小萌。

　　“老房子，老镇，又不是什么景区，里面的人当然都搬走啦。不过放心好了，老宅里头水电燃气都是有的，家里几个叔叔伯伯定期回来打理，里面的家具什么都保养的不错，住个几天不是问题。”余小萌解释道。

　　“哎哟！”幸好身上绑了安全带，殷颖被忽然的急刹车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哈，租的新车，开起来还不太习惯。好了，我们到了。”余小萌放下右手的手刹，指着右边车窗外的一幢老房子说道。

　　殷颖顺着余小萌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看到了融合在一众白墙黑瓦间的某一幢。粗粗看过去，门口两只大概成人腰际的石兽，一扇并不太高的铁门完美的融合在一整片由冬青树围成的栅栏中间，不高的树丛长得郁郁葱葱，在夏天的光线下也显得生命力十足。

　　透过栅栏可以清楚看到后面的情况，一栋单层的小屋围绕在冬青树丛中间，屋前一小片水泥晒台，再往前是一个和小屋占地差不多大的花圃，里面的植物整齐又旺盛的生长着，一看就是受到良好照料的样子，屋后一小片竹林郁郁葱葱，竹子的高度超出了小屋许多。如果有开向后院的窗户，一定会有很好的风景。

　　殷颖还没来得及畅想完自己会在这样的小屋里度过怎样美好的假期。余小萌已经仗着小镇人口少的便利，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停好了车子，比起城市里寸土寸金的停车场，在这样空旷的地方，随手停车不用正好卡在停车位里的停车方式，就是给余小萌这样的新手最大的福利。

　　从后备箱里拖出两个人的行李箱，带着滚轮划过地面咕噜咕噜的声音，余小萌带着殷颖进了自家的大门。

　　路过门口两只石兽的时候，余小萌习惯性的抬手在其中一只脑袋上摸了摸。石兽脑袋上某一块特别光滑的地方，那么多年来想来也没有被它的主人少摸过。

　　“好久没有回来啦。我小的时候有时候找不到人陪我玩，就最喜欢骑着门前的石狮子爬上爬下。小时候觉得门口好大好大的石狮子，长大了才发现只到我腰的位置，抬手就能摸到脑袋。小时候还被我当成小山一样爬来爬去，有一次直接把鞭炮炸在它的嘴里，想想也是被我欺负的好可怜。”余小萌摸着石兽回忆着小时候的往事。如果石兽是一只家养的宠物，此时一定正在努力摇着尾巴欢迎它久别的主人，只是不知听到主人当初欺负它的片段，是会一同怀念，还是觉得委屈。

　　“好羡慕你小时候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啊。到处都是好玩的东西，家里还有石狮子，还有花园！哪像我家，整个房间能晒到太阳的只有阳台！小的时候也从来不让一个人下楼玩，就会说外面有危险，不安全。啧啧。”对于从小住在市中心高楼间的殷颖来说，这样的地方才是她梦想中的家。

　　抬手拍了拍自己手边石狮子的脑袋，催促道，“走吧走吧，快带我进去看看，我都好奇死了！想知道房子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行呀，我记得钥匙是放在这里的。”余小萌伸手在铁门口后头摸索着，忽然眉头皱起，“咔哒”一声，听到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咦，怎么没有锁门呀。”余小萌有点疑惑的轻喃。回头和殷颖对视了一眼，在对方一脸兴奋的眼神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直接带着人走进了自家大门。

　　进了大门，一眼就能看见屋前的花圃，从这个角度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花园里种的那些植物。有余小萌记忆里的奶奶图方便重在里头的葱姜这类调料，有方便自家食用随意种植的西红柿，青菜这些常见的蔬菜，也有爷爷精心打理的向日葵，牵牛花这些观赏植物。还有余小萌从小最爱的葡萄，西瓜，这些能结出甜美果实的植物，如今正值结果的时候，在花园里长的郁郁葱葱，硕果累累。土地里不见一丝杂草。

　　“哇！有西瓜哎！还有葡萄！”从没见过还长在地里的这些水果的殷颖，更是激动的叫了起来。“这个能吃么！能吃么！我们等下去摘点来吃吧！”

　　“好呀，先把箱子搬进去，我们等下去摘吧。”对比殷颖的激动，余小萌显得平淡很多，毕竟那妞还没有见到花园里春天长满的杏子，秋天的柿子，石榴，以及冬天满院梅花盛开清香漫鼻的时候。可惜自从长大了，就再也没有机会看遍老屋的春夏秋冬了。

　　余小萌拿着从栅栏后头找到的钥匙，正要打开老屋的正门，那钥匙捅进钥匙孔的同时，木门就顺着插钥匙的力道，“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带着凉意的清风从身后涌入房间，就像是推着两人进门一样。

　　“哇，里面好凉快，是不是开了空调呀！”殷颖首先进了房间，丝毫没有留意到好友还站在门口犹疑不前。

　　整个房间随着房门的打开，完全呈现在视线中，窗明，几净，石块打磨的深色地面上亮的几乎可以反射出光线来。正对大门的木桌上有着一壶准备好的凉白开放在那里，壶里几片青翠的薄荷叶子，飘在水中，房间里淡淡的薄荷味道若隐若现。

　　壶水尚温，刚好入口的温度。仿佛主人精心准备等待着客人的光临，一如余小萌小时候 ，奶奶习惯泡的那壶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