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禁》惶惶

6、6

　　她帮我把行李提回家，开门，她却突然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很轻很快，像一片花瓣划过你的嘴边，蹭了一下，然后急速下坠。
　　“那个，回去的时候你小心点，这么晚了。”
　　她走到电梯那，看着她按下向下的按键，我还是没忍住。
　　“知道了。”她笑得很灿烂。
　　22楼的风有些厉害，我趴在阳台上看着她走出这栋大楼，看着她上了车并开走，才又进了房门。
　　我并不想开灯，就是想一个蹲在客厅的角落里，安静地听完一首歌。
　　远处仍有灯火阑珊，我又慢慢想起无数个夜晚中，我也曾这么眺望着远方思念着一个人。但那个时候的我仍旧是毛躁的一个少年，满心的对世界的不服输，对规则的不屈从，看似不在意实则好强的要死，固执，傲慢，自卑而自负。
　　这就是我。
　　在那些觉得不被人爱的岁月里，秦然很温柔地拉起我的手，然后告诉我，其实我很好。
　　其实，你要我怎么能怪她呢。
　　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就像是一个小孩一样，吵闹着只为得到我想要的关注而已啊。
　　那个晚上我很想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怪过她，我只是还爱着她罢了。
　　可是我没有。
　　第二天的时候我回了一趟母校，高中的校门和清华很像，但是比清华更气派，曾经教过我的英语老师和我还有联系，在门口就认出了我。
　　“郑肖？”
　　她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惊喜地发现英语老师。
　　“普老师？”
　　其实我当年最对不起的就是她，明目张胆的顶嘴，不听教诲的自学，但毕业后，我和她的关系也竟然亲密起来。
　　提着一篮水果，看见她我就赶紧塞她手里。
　　“你是回这参观？”她没客气接过了水果篮，搂着我，两个人一路慢慢地走着。
　　我看见曾经我待过的那栋教学楼，注意到了新修的LCD，教学楼下的小树林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休息。
　　“是啊，明明只是半年，怎么感觉那么久了。很想念这里呢。”
　　朝教学楼走去，在学校超市的右侧，我看见熟悉的一辆车，秦然正从车上下来。秦然看见我也不惊讶也不惊喜，只是挑动了一下眉，朝我们走来，“郑肖。”
　　普老师对我和秦然的纠缠并不知情，大家都知道我和秦然关系好，我是她的得意门生罢了。
　　“回来了？”
　　“回来了。”
　　普老师见状把果篮递给秦然，脸上挂着一种“我懂得但我不说”的笑，说我和秦然最亲，就把果篮给她吧，她自己还要准备公开课先走了，就又剩下我和秦然两个人了。
　　“这个学校有很多回忆呢。”
　　她看着熟悉的那栋教学楼，脸上有着温暖的笑容。
　　是啊。
　　我在这个学校也有过笑也有过泪。和朋友一起组过短暂的组合登台演唱过，一起组织过大大小小的例会，在寝室发誓我要做一个我喜欢的大人，在十一二点还在复习，一起和小伙伴们为了一个班级节目早上六点起床请假出去买各种设备还借了手机来直播，一起和大家画过班外面的整面瓷砖，皮卡丘和哆啦A梦至今还留着。
　　而我也在灰蒙蒙的冬天感觉朋友都离我而去，一个人孤立无助，在成绩下降的时候怀疑过自己是否还有希望上的了好的大学。
　　在那些班级里只要秦然点到我的名字大家就哄笑的日子，在我高中诊断考物理满分全市第一时秦然对着谁都是一副得意的表情的日子，下午五点半放学那些骑车飞驰过的日子，那些七里香爬过墙头的日子。
　　“很好呢，真的是很好呢。”
　　我突然有点哽咽了。
　　她用手擦干我脸上的泪，“不用感伤啊，傻孩子。”
　　“秦然，你爱过我吗。”
　　我很想问一问她。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但是秦然，我想我是爱过你的，虽然我不承认，但我确定，我是爱过你的。”
　　“但是，我已经不能留恋过去了，正如你也应该过上更好的新生活一样，你是对的，我给不了你你要的，如今的我想通了。我也不能一直在你身边做一个小孩了，你永远是我的老师，但绝对不是我的爱人了。我想明白了，剩下的路，我要自己走了，你也是。”
　　“我知道了，我从你回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我抬头看着她，她今天难得细细地画了妆，红色的口红，细细的眼线，她很白，很瘦弱，站在我面前，她的眼睛中有哀伤有不舍，但是也有释然。走出校门的时候，告别了班主任，告别了曾经的那些老师，我突然觉得轻松，我突然觉得我是真正的毕业了。

　　回到北京的时候，秦然给我发了一条微信，是我在动车上睡觉的时候发的，下车了看时间才发现。
　　“肖，明年二月份的时候，我就出国了，带着程程。”
　　“你也要好好的。”

　　我回了一条微信，“嗯，你也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