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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盛泽 ...

  •   第二天已经是开学的第二日。
      小盛权理所当然被分配到1班。
      中班1班的孩子大部分是从小班原1班直升,只有自己放弃自己的人才会掉落别的班级。

      “小朋友们静一下!”
      腹有诗书气自华而不失威严的女班导如是说。

      安静伫立在班导身侧的小盛权淡淡地望着讲台下面一张张崭新的面孔,并不探头探脑地四处看,淡漠非常,比起这些陌生的人和环境,能够汲取新知识的书本对他更有吸引力。

      “……好了,向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女班导和学生絮絮打趣两句,成功引出正题。

      被普遍自己他大的小哥哥小姐姐的视线环绕,小盛权不觉怯场:“我名盛权。”五岁的他说话的腔调基本固定,像极了在学术性研讨会上镇定发言的学者,“长盛不衰,盛;因利制权,权。”

      下面的人睁着一双双纯稚无垢的眼睛,四个字,是成语么?
      不少学生心里划过这样的疑惑。
      新来的小弟弟看着就跟他们不太一样,莫名有一股让人不敢接近的……
      是距离感么?

      听了男孩一本正经又自认简单明了的自我介绍,女班导啼笑皆非,成语的应用不如以前广泛,现在的教材已经极少涉及,十岁上下的小豆丁听得懂才怪。

      她拍手招引众人的目光,在示教屏打出“盛权”两个字:“同学们,来跟我学习两个新的字……”

      小盛权诧异侧目,这还需要教?

      ――
      小盛泽睡饱了醒来找哥哥。
      阿姨哄他哥哥在书房看书不要打扰,拿出积木给他耍玩。

      盛泽其实不是需要费尽心思和精力,时刻警惕才能照顾好的娃儿,只要在他手心放一样吃的,面对你的示好娃儿会回以暖融融的笑,然后抱着食物吃得专注又津津有味,并且不会因此感到腻味,阿姨借此可以腾开手脚放松――为此盛妈妈明确告诉阿姨,二儿子的摄入量需要控制了。平日里也不会无端闹吵,常常笑脸迎人。

      所有人都觉得盛家二少很容易哄好,哪怕是切身照顾他的阿姨,殊不知他能敞开肚子吃得开怀,前提是因为呆在哥哥所在的环境。

      好比狮子幼崽可以在草丛放松打闹,但一旦母狮离开视线范围,周围的环境顿时丧失原有的安全感,焦躁不安油然而生。

      失去了这个“前提”,积木和食物已经不具备吸引力,小盛泽重新提起哥哥,仰起脸去抓阿姨的衣服,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底水光打转:“姨――哥哥,要哥哥……”

      阿姨何曾见过小孩脸上露出透着一抹别样的哀戚的伤心神情,虽然不舒服了会哭,但也仅是哭而已,她心疼得心都要碎了,赶忙抱入怀里哄道:“乖宝欸,不哭了啊。”

      一安慰,小盛泽眼里的泪落了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哭,他感到很难受,却无处诉说,只知道一昧表达自己的需求:“要哥哥,姨――宝、宝宝要哥哥……”

      小脸上不一会儿就挂满了泪痕,睁大的眼睛固执地仰视着她,小小声地抽噎。

      看小孩这样子,阿姨真的情愿小孩放声哭出来,大吼大叫,跟她闹,也好过现在默默掉泪。以前看哥俩一个假意嫌弃实则细致耐心地对待,一个只要对方理一理自己便笑得见牙不见眼,互动处处透着温馨和真情,实在逗趣,每每看见她都会心一笑。但她错估了兄弟二人的牵绊,实在料不到小盛泽这般离不开他的哥哥,毕竟他还只是不记事,吃喝玩睡占据了生命大部分时间的一岁孩子;毕竟只是哥哥,血缘更近的父母就在身边,不是吗?

      阿姨无计可施,联系了盛爸爸。

      “什么事?”

      “先生,打扰你工作请见谅,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联系你,二少爷一直哭着找大少爷,您看?”

      接到阿姨“面对面”的申请,盛爸爸唇线略微不悦地拉长犹豫片刻,点击同意。

      阿姨早有准备,视频聊天一接通,镜头立马对准了坐在毯子上,身体一抽一抽的小盛泽。清晰的画面下,能明显看到汗湿的头发肩颈,虽然擦过但犹带湿意,眼眶红红,精神萎靡。

      大儿子已经去到学校,不可能因为小儿子哭一下就叫他回来吧,盛爸爸斟酌道:“拿点吃的――”

      阿姨如实打断:“试过了没用,先生。”她真心疼爱小盛泽,心里偏向于驳回各种“歪门旁道”,从而满足小盛泽的诉求,不自禁越线打断,后知后觉感到慌张。

      盛爸爸抿唇,半晌道:“夫人呢?”

      “夫人出去了。”

      “……”
      在阿姨以为盛爸爸为一点小事而打搅感到不耐烦时挂断面聊,想要转正界面确认之际,男人的声音传出:“过会哭累了就不闹了。”

      哭累?
      阿姨张了张嘴,然而投屏唰的消失了,心里不自禁生起这个亲生父亲的气,但她知道不应该,一阵无力和挫败感油然而至。

      摸过小孩的背,衣服被汗浸透,阿姨找来衣服替换,一面暗生闷气,小小声碎碎念:“先生一个做爸爸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硬,都哭成这样了,还有大少爷,这才几岁,也不怕在外面受了委屈……”

      小孩鼻子红红,哭得喘不上气:“姨姨……”

      片刻后,阿姨第二次拨打视频通话:“先生,我实在无法,放任二少继续被负面情绪充斥,显然情况很糟糕。”

      盛爸爸眉心簇出皱纹,只因从小盛泽哭泣不止中旁推出来的分析――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现在看来小儿子对大儿子的依赖却已经超乎寻常,有碍于以后培养独立自理能力,要适当干预了。

      盛爸爸低下头,埋首写字台,松口道:“安排悬浮车,送少爷去学校。”

      阿姨抱起小盛泽,忙不迭应道:“好的,先生!”

      盛权找到位置才坐下不久,课程半途女班导在后门轻声叫他名字,他侧头看去,只见班导正招手唤他出来。

      零星注意到这里的异样的同学,拿眼去悄悄地看,班导说话很轻听不到什么,弯下腰低语,新同学听了点下头,旋即被班导牵着手走到他们看不见的走廊之外。

      在这座学院,除上下学外,其余时间正门口合金制的栅栏时刻严防死守着,跟“严格管理”这条教学理念吻合。

      他轻松答应父亲入校,甚至是离家寄宿,因为确信自己可以从容应对,即便没有大人在身边照顾,一样可以干净体面。然而事实上不得不承认,家不仅仅是提供庇护的场所而已,譬如情感上的寄托是学校不能比拟的,他想家了,也想弟弟,面上却是不显,丢脸。

      听新老师说家里人来探望他,行动的步伐不自禁轻快许多。

      班导低头瞥他一眼,这孩子,想笑就笑,还故作什么肃容,看向前方正门说:“过去吧,老师过会再过来接你回去。”

      小盛权抿着小嘴唇欲言又止,想说他认得路,却在老师鼓励的注视下终究没说,心道这小老师奇奇怪怪的,然后一步一挪,走向已经扒在栅栏上手舞足蹈的弟弟,吐字不清地胡说一通,仿佛感受到周围人投注在身上惊奇又诡异的目光,他脸和耳朵有点热热的,顿时急走两步,伸出手,大力揉搓弟弟发酵面团似的脸蛋。

      小盛泽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哥哥:“哥……”

      小盛权就知道来的人有弟弟,不枉自己平日费心费力对他好:“阿姨。”

      “欸!”阿姨面容和蔼,“小少爷想你想得不行,小嘴一直喊着要哥哥。”

      小盛权盯着这个“一直喊着要哥哥”的弟弟猛瞧,拿出过来时在自动贩卖机买下的手工做牛奶糖,包装的糖衣五彩缤纷,形状各异而不失可爱,心痒痒就买下来了。

      “弟弟,给你。”

      小盛泽呆怔,他手都举酸了:“弟弟?”

      “哥――”
      小盛泽木愣愣地叫一声,反而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小盛权一慌,却抹也抹不干净,渐渐手忙脚乱。

      阿姨脚动了动,撇开脸,还是没有过去。

      小盛权当机立断冲去校警小亭,仰望站岗的校警,软声乞请:“叔叔,可不可以开下门,弟弟哭了――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不苟言笑的校警不说什么,实则目睹全程心已经软了,定神沉吟半晌:“行吧。”扭身回校警亭输入密码,点击确认。

      “谢谢叔叔!”小盛权大喜过望,门才滑开一条缝,便仗着身形小巧一头钻出去。

      然而即便触手可及了也无济于事,弟弟泪眼模糊,只一个劲地念叨哥哥,对待他的回应却巍然不动,明明他就在跟前了啊。
      小盛权无奈至极,小眉毛蹙成困顿的形状,思考间,伸手抱住可怜兮兮的弟弟。

      受到弟弟的情绪感染,他不由闪烁着泪花,连连眨眼。

      小盛泽的情绪受到安抚,安静下来,小盛权剥了颗糖捏在手里,给弟弟甜甜嘴,阿姨诶了声阻止不及,一声叹息只好作罢。

      似乎满口的苦都被这一丝丝的甜化开,小盛泽顿时喜笑颜开,软软的笑绽放在乖巧的脸上。

      小盛权摸摸小盛泽的脑门。
      弟弟满眼崇敬和孺暮:“哥。”

      不久后小盛泽被抱上悬浮车,趴着窗玻璃,满眼依依不舍,又眼看哥哥被校警请了回去消失了踪影,他揪紧阿姨的衣衫,语带哭腔。
      “姨姨……哥、哥,没了。”

      ――

      盛妈妈约了姐妹看古典歌剧,晚饭之前回来,听机器管家说儿子在睡觉,嘴角掀起一个弧度,偷偷溜进儿子房间。

      却在看见儿子通红的小脸蛋时,惊喜逗趣什么的全部抛诸脑后:“宝宝?妈妈回来啦,睁眼看看妈妈!”

      眼睛睁得艰难,小盛泽蔫蔫道:“妈――妈……”

      盛妈妈把儿子从被窝里挖出来,一探额头,手吓得哆嗦,紧走出去。

      这一天,小盛泽哭了几番,又出了身汗,在晚上发起了烧。

      从阿姨处了解前因后果的盛妈妈把盛爸爸扯到儿子房间外的走廊,毫不留情地强硬道:“……盛学礼!大儿子寄宿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姨侧目,旋即听而不闻地收回视线,给小盛泽润唇。

      “……他才5岁,你就给他学生的负担,这我忍了,但你让他寄宿,你怎么敢!他能不能打到饭吃,会不会被大同学欺负,睡觉踢被子有没有人盖……这些你考虑过没有!谁家的家长会这么干,这很让别人怀疑他是不是父母都死了的孤儿!”奋力推一把似乎犹执迷不悟的男人的胸口,她大口大口喘气,怒火压下却无法平息,“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今天必须把孩子接回来,在他成年之前,除非他自己要求,不然我绝对不允许寄宿学校的做法!”

      看着女人火气汹汹远去的背影,盛爸爸不耐地扯了扯衣领。
      ……慈母多败儿。
      心这般想,却没说什么,由着她去。

      迎着儿子沉静无垢的双目,盛妈妈满怀愧疚,对生病的小儿子是,对大儿子同样是,手掌按着小盛权挺直的肩膀,强笑着软语哄道:“乖仔仔,要戴上口罩才能看弟弟哦,你还小,被感染了病倒身体会很难受。”说着,拿出儿童口罩,小心细致地给儿子戴上,“进去吧。”

      “嗯。”

      弟弟身体很难受……像被妖魔鬼怪围堵,无处可逃的困兽,在房间唯一的夜光灯照耀下,小小的人神采奕奕的眼睛紧闭,两颊晕红,呼吸灼热急促,脑海里妈妈方才说的话忽的滑过。

      却发现所学过的知识在此时一文不值,只能束手无策地干站着。
      黑夜静谧,夜灯昏黄,半大孩子跪坐在床边,双肘屈起伸到床上,脑袋磕在上面,巴巴望着床上的人,心怀乞求,要快点好起来,弟弟。

      盛妈妈见了轻轻关上门缝,紧紧一闭眼,抹了下眼角去了隔壁备用房。

      黑夜漫长,第二日小盛权睡意朦胧,隐隐约约感到有人在揪他的耳朵,翻了个身,那只手又继续纠缠上来,气哼哼地打了那只手一下。

      “哥?”小盛泽歪头,努力思索哥哥的行为含义。

      因为记挂弟弟还生病不想却睡死了,小盛权一下睁开眼坐起,骇然发现口罩没了,口罩的作用不光是保护自己,此时弟弟抵抗力正低,可以有效减少反向感染,他开始无头苍蝇般地四下翻找。

      这番举动却看得旁边的小盛泽咯咯地笑。

      小盛权没注意看周遭,笑声听进耳朵当即一愣,弟弟醒了?小盛泽见着他发愣,为了引起哥哥的注意力慢腾腾爬到哥哥大腿上。

      小盛权动作迟缓地重新戴上口罩,向来灵活的脑子缓缓运转,跟着浅浅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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