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天意啊》中国甜豆

2、新年第一天的月光

　　“唉，真的好烦啊。”程米从床上弹起来，把枕边的小熊扔到了床尾。
　　“你又怎么了。”室友何漫坐在下面，一边翻着漫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呜呜呜漫漫，我觉得我读不下去书了，也太他妈烦了吧，所有作业都赶在一起了，后天还要开组会，可我什么都没做，连可报告的内容都没有。”程米爬着梯子下床，嘴皮子动得飞快，抱怨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化成隐形弹幕飘在宿舍的上空。

　　何漫揉揉眼睛，一把合上看了三分之一的漫画书，把刚刚随意丢在桌角的眼镜戴上，开始了教导主任模式。
　　“放松放松，作业什么的都是小事，组会的话，赶紧看篇论文就有话说了，Everything is under control。”
　　“打扰了，我看我现在是Nothing is under control。”程米哭丧着脸瘫在椅子上，声音有气无力。
　　“你看看你，脸都皱成小核桃了，这样子谁还看得上你。”何漫恨铁不成钢，使出了惯用绝招——一指禅戳太阳穴。
　　程米捂着脑袋痛得哇哇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对啊，就是了不起。”何漫得意地挑眉。

　　程米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她聊下去了，再继续下去只会让她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没钱没猫没男朋友的三无大龄女研究生的残酷事实。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己也好想谈恋爱啊，可是想想手边要做的事，算了还是好好学习吧。程米觉得自己现在的决心很好，赶紧撕张便利贴写下几个大字：“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然后很用劲地贴在墙上，仿佛这一秒用尽力气，下一秒就能得到仙人指引，领悟到科研和生活的真谛。
　　“行了行了，和谁有仇呢？”何漫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做点什么来挽救一下程米的智障行为。
　　“你不懂，我正在求道呢。努力表决心，心诚则灵。”脱线中的程米丝毫不理会何漫的白眼，还有模有样地闭上眼做了一个作揖的姿势。
　　何漫把白眼翻到天际，吐槽的话已经在嘴边蓄势待发，可看到程米可怜巴巴的样子最终还是决定咽回去。算了算了，放过这个被作业逼疯的孩子吧，她想。

　　“饭否？”6点了，这是她们的准时晚饭时间。
　　“不去了不去了，我要点外卖。分秒必争懂不懂？”程米双眼发直地盯着电脑，头都没转一下。
　　“行行行，你争你争。天天吃外卖，小心自己变成外卖。”何漫老母亲般地拍了拍程米的肩膀，拿上校园卡就出门了。
　　独守空寝的程米在何漫出门后才对着屏幕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也好想有男朋友哦。程米还记得报道第一天，自己忙前忙后地铺床、擦桌子、整理衣柜，累得恨不得躺在地上长睡不起，姗姗来迟的何漫才和拎着大包小包的男朋友杜宇出现在寝室门口。互相打了个招呼后，热情的程米想要给室友留个好印象，于是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帮忙，没想到何漫还没开口，杜宇就抢先一步回答她：“没事没事，我来帮忙就好了。同学谢谢你啊，我们家漫漫以后就拜托你啦。”说完还看了何漫一眼，目光里满满都是爱恋和甜蜜。
　　程米至今回忆起那时的场景，都羡慕的不得了。虽然何漫和杜宇因为要去不同的学校读研而不得不面对未来三年的异地，可至少那一刻，他们眼里只有彼此。何况，两个人直到现在还是时刻牵挂着对方，程米在寝室听到的电话粥还少吗？

　　“叮铃铃铃……”程米被自己定的提醒事项惊醒，看了一眼屏幕，她决定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回归现实。
　　程米登录了电脑端的微信，关于后天要汇报的作业，她还有一些疑问要和同一组的同学们商量。窗口一弹出来，她就被最顶端的群名吸引了目光，点进去之后发现群里只有一条最新消息：方天易修改群名为“自辩骗骗他小分队”，程米不自觉地嘀咕，“骗骗他？骗骗他……啊，是PPT啊。”程米乐不可支，方天易这个人也太有意思了吧。

　　说起来，自从那天调研完以后，群里就安静如鸡。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在忙于专业课和科研，这种能水就水的通识课自然是没人重视，因而今天竟然是群里第一次有消息，虽然这个消息是个系统提示。
　　程米点开了方天易的头像，她并没有加他好友，虽然她是渴望了解他的。程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面对方天易就这么别扭，一点都不坦然，一点都不像她，可她心里清楚，她是希望方天易来主动加自己的，可对方没有，所以她绝对不要率先迈出这一步，做那种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事情。
　　可是她看着方天易的头像，又忍不住地丧气。他为什么不加我好友呢？难道就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吗？程米不想胡思乱想，可她控制不住，倘若方天易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她会不会扯着对方的领子厉声问：“为什么不加我好友？我们连点赞之交都做不成嘛？”然而，她心里也清楚得很，凭什么？对方凭什么要加她呢？
　　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戏太多罢了。
　　调研结束，人家该上课上课，该科研科研，现在也还不是自辩课程的DDL，他有什么义务非要记挂着自己？自己大晚上地在这里犯神经病，要不要脸啊。

　　程米现在有点想哭。
　　“叮铃铃铃……”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外卖到了。

　　程米穿着拖鞋出现在楼下的时候，何漫也刚刚吃完晚饭从食堂走回来，一看到程米就忍不住打趣：“才吃上饭啊，我早就说让你和我一起去食堂了嘛。”
　　程米一只手拎着外卖盒子，一只手去挽何漫的手臂，语气幽怨：“可别说了，我现在十分后悔，本来是想分秒必争，结果还是我图样图森破，输给了时间。”
　　“说人话。”
　　“作业就没怎么动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米发誓，因为何漫的猪叫，方圆十米的人都看向了她们俩，目光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仿佛在看两个智障。
　　“行了行了，我不要面子的啊。”戏精程米再次上线，摆出一副娇羞少女的姿态，低着头晃了晃何漫的手臂。
　　“呕……”何漫非常不配合地把手臂抽了出来，“程同学，我觉得你不应该来这里屈才的，你应该去中央戏精学院继续深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次换程米笑得毫无形象。

　　何漫看着她无奈地摇头，算了算了，今晚能让程米笑出来，自己也算修成功德一件。
　　由于是研究生，她们的寝室都是两人间。自己虽和程米不是同一个学院，但却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室友。程米善良、真诚，虽然总是迷迷糊糊，智商长期不在线，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俩相处得融洽。
　　“你还是早点找个男朋友吧，这样我也能少操点心。”何漫这一句说得无比真诚，她是真心觉得程米值得被一个不错的男孩子好好对待。
　　“行了行了，何妈妈，您怎么又开始操心起我的终身大事了？”程米一脸无辜，企图嬉皮笑脸蒙混过关。
　　“行行行我不管，你赶紧吃完饭做你作业去吧。”
　　“好的，遵命。”程米一把抱住何漫，直到看到对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才放心地把手松开。

　　2017年的最后一天，她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依旧被琐事缠身，依旧被科研所困，依旧为前途迷茫，依旧在寻觅爱情……可她感谢何漫对自己的关心，这让她多少有了些努力挣扎的勇气和力量。

　　后半夜，程米的效率很高，她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查资料、做PPT……浑然不觉时针已经走过了12。
　　是新的一年了啊。
　　何漫已经睡着，她一向主□□康作息，通宵跨年嗨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远没有早点睡觉来得实在。可她没有忘记在睡觉前对程米说一句：“提前祝新年快乐。”
　　程米当时正忙着找PPT的配图，听到何漫的祝福，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回了一句：“漫漫也是，希望新的一年我们都有新的改变。”

　　新的改变嘛？
　　现在是2018年的第一天，如果是四年前刚上大学的程米，大概会毫无顾忌地出去嗨，毕竟那时候的她是任性的，张扬的，期末？考试？作业……她统统不怕，因为她知道自己还年轻，还有大把大把的明天可以挥霍。可是此刻的程米，还会有当时的心境嘛？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忙活了一晚上的成果，答案心知肚明。

　　跨年是需要仪式感的，仪式感会让人相信自己在新的一年真能有所改变。
　　程米合上了电脑的盖子，拿起手机走到阳台边。

　　程米从小就爱在新年的第一天对着月亮许愿。也许是因为月光明亮皎洁，在黑夜的衬托下让她更能看清自己的心事；也许是因为夜晚太过安静，让她更有欲望去倾吐心中思绪；也许是因为月光太过无私，她平等地给每个夜行人送去光辉，温柔地聆听每个世间凡人的琐碎心事，让程米觉得即使渺小如自己，也值得被郑重以待……
　　她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心中被温柔和苦涩填满，她的眼里盛满了月光，但她抓不住，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孤零零地一个人。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程米木然地解锁，却在看清内容的那一刻被瞬间点亮了瞳孔。

　　消息内容是一条好友申请，申请者是方天易，验证申请的内容是：我是方天易（没忘了我吧…）。
　　当然没忘。

　　程米甚至在脑海中想象了一番方天易在打下这几个字时的别扭模样。
　　她盯着这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直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傻逼，才点了同意。
　　没过几秒，方天易就发了消息过来，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程米把手机贴向胸口，又抬头看向了天上的月亮。她对着月亮轻声说：新年快乐！
　　说给她自己，也说给她想告诉的那个人。

　　月亮懂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