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娶妻》祈幽

1、山神娶妻

　　起伏连绵的大山深处有数个小山村，因为大山阻隔，山里面的村民有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大山，生命中只有山、只有树、只有动物……但山村和山村间也有区别，阿木村就更加靠里，也就更加清贫。

　　阿木村村子里的人口不多，二十多户人家，不到一百的人口，大多沾亲带故，生活不富裕，但很轻松愉快，祖祖辈辈就这么生活了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村子边边上生活着王大一家，王大、王大媳妇、两口子的三个孩子和王大傻憨憨的妹妹。

　　妹妹是初九那天生的，便叫做阿九。阿九长到八岁，跟着哥哥去山里面摘蘑菇掉进了一个水坑里，捞出来后就发起了高热，最后人是活了下来，却烧成了个傻子。

　　阿九整天笑呵呵的没有什么烦恼，村人说她是个漂亮的傻憨憨。

　　没有人欺负她，还有小伙子想要娶她，王大没同意，他不想什么都不懂的妹妹去了别人家，给不喜欢的人生儿育女，他可以照顾妹妹一辈子。

　　阿九虽然傻，但不笨，她手巧，能把皮毛做成好看的皮袄皮垫，摘了果子能做成好吃的果干果酱，能把种子种在平坦的地上，种出漂亮的花、结出美味的果……

　　她进山从来不会迷路，每次出来都能带出好吃的好玩的，村人都说阿九把魂儿丢在了山里，成了山中的精灵。

　　这一年，阿九十八岁了，山中大旱，连月无雨，草木枯死，动物內迁到更深的深山，山村里的百姓打不到猎物、摘不到果子，快要饿死了。

　　阿木村的村民亦然。

　　比其它村子稍微好些的是，他们有阿九在，傻憨憨的阿九每天天不亮就进山，天快黑了才跌跌撞撞地走回家，每天回家或多或少地带上一些吃的，或野果或根茎，村长做主，把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吃的留给了孩子们。

　　阿木村的人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

　　他们曾经让人跟着阿九一起进山，可是走着走着阿九就不见了，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不见的，等阿九回来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阿九走了很多路。

　　阿九以前就受到村人的保护，现在更是。

　　山里面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这一天山前村里来了个神婆，神婆神神叨叨地做法，她说，“山神震怒，山中大旱，这是山神对大家的惩罚。”

　　黑夜中火把摇晃，山前村老幼凄惶地站在神婆跟前，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孔，一些孩子被吓得大哭。

　　神婆移动着浑浊的眼睛，仿佛要把山前村的老幼全都看上一遍，似在斟酌合不合适，她粗砺的嗓音再度响起，“想要安抚山神，只有一个办法。”

　　山前村的村长艰难地吞咽着唾沫，“神婆请说，凡是我们能够做到的，一定办到。”

　　神婆笑了两声，听起来呜呜咽咽，更像是哭声，“给山神娶妻。”

　　山前村就开始张罗着给山神大人娶妻，可他们村子里没有符合神婆要求的姑娘。

　　安抚山神是山里面的大事儿，不能山前村一个出力，为了能够活下去，山里面的人家都要想办法。山前村的村长点了几个年轻小伙，他们领着神婆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走，一个又一个村子被神婆震慑，答应为山神娶妻，但村子走了一个又一个，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符合的姑娘。

　　“怎么办，所有的姑娘都在这儿了！”

　　“没法为山神娶妻，山里面还要旱下去，大家都要死了啊，我们村子已经有好几个老人半夜走出家门，再也没有回来过。”

　　“孩子们快不行了。”

　　“还有一个村子。”

　　所有人看向说话的那位，那是山前村的一个后生，很会打猎，有本事、有胆量，一个人就能够进入很深的山里，后生黧黑干瘦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想起来了，“再往里走还有一个村子，是阿木村，我们应该去那边看看。”

　　阿木村，是所有人最后的希望了。

　　人们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阿木村，见到了阿木村的村长，村长得知他们要见村子里所有的姑娘，要为山神娶妻。

　　“我不同意。”村长饿得已经没有了力气，走路都需要人的搀扶，可他就是不同意用自家的姑娘来弄什么山神娶妻，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大山里，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山神，天灾人祸都要自己扛下来，怎么能让好端端的姑娘去送命。

　　山神娶妻，说白了就是要那姑娘的命啊。

　　“木才通，你这是要让所有人死。”有人指责着。

　　阿木村的村长木才通挺着干瘦的胸膛，他不配合，休想从他们村子里带走一条人命。

　　“哼，你们村子才这么点人，我们不需要你们的配合，就能够把所有人绑过来。” 为了活下去，外村人坚信给山神娶新娘就可以平易山神的怒火，他们已经没有了理智。

　　木才通呼哧呼哧地喘气，很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人这么不要脸。

　　看着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的神婆忽然笑了，粗哑的声音响起，“就是那个姑娘，她就是山神的新娘。”

　　神婆指着的姑娘，就是刚刚从山里面出来的阿九，她今天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水坑里，在水坑里发现了一条鱼，她赶紧抓了鱼回家，就比平常早回来了，鱼儿离水很久了，依然摆动着尾巴，看着非常鲜活。

　　炖上一锅汤，全村人都能鲜鲜嘴。

　　神婆说，“终于找到了。”

　　外村人看向阿九的目光更加不同了，像是山里面饿得发慌的狼，眼睛绿幽幽的。

　　阿木村老少怎么可能答应阿九去献祭，她虽然是个傻子，但也是村子里面的姑娘，谁也带不走。一场冲突办法，阿木村的人太少了，阿九还是被带走了，她穿上了红色的嫁衣，盖上了盖头，身上捆着绳子，被神婆带进了山，同进山的还有送嫁的队伍，抬着各种金钱银钱元宝，山神娶妻喽。

　　神婆说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阿九埋了，山神就娶妻了，得到了妻子，山神就会平息怒火。

　　可是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从天明走到天黑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神婆觉得有些不对，抓着绳子的手更加用力，绳子的另一头绑着阿九。

　　神婆拽了拽绳子，让阿九走快些，绳子竟然拽了个空，她猛地看向身边，阿九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支送嫁的队伍再也没有人见过，神婆也不见了踪影。

　　阿木村也从此没有了阿九，阿九的哥哥嫂嫂难过了许久，可日子还要过，他们要活下去。

　　山里面的日子更加不好过，阿木村的村长决定为了活下去他们要走出大山，这个决定做的困难，但必须这么办，不然所有人都要死在大山里。

　　他们带着少的可怜的家当朝着一个方向开始走，途中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子，发现那些村子十不存一，死的不剩几个了，那场牺牲了阿九的献祭没有换来这些人的生机。阿木村的人没有理会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走了很久很久，他们终于走出了大山，定居在了山脚，成了山里面唯一活下来的人。

　　过了三年，王大几个儿子比河边抓鱼，他们远远地看到有个女人挎着篮子从大山的方向走了过来，女人很漂亮，笑容有些憨憨。

　　“姑姑，是姑姑，姑姑回来了。”王大的孩子们愣了愣，猛地爆发出喜悦的声音。

　　失踪三年的阿九回来了，她说自己回娘家探亲，看看大家。王大问妹妹三年来发生了什么，依旧傻憨憨的阿九笑着说，“和山哥在一起，生了个娃娃。”

　　“娘亲娘亲。”
　　这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山的那儿传来，村民们看过去，一个两岁大的娃娃揉着眼睛走过来，可爱白嫩的孩子穿着村人们从未见过的好看衣服，因为不见了娘亲哭红了眼睛。

　　阿九走过去抱住了孩子，孩子娇嗲嗲地说，“娘亲，我要跟你一起嘛，不要丢下我。”

　　阿九连忙哄着，“娘亲永远不会丢下你。”

　　“还有爹爹。”

　　阿九脸上有些红，他们吵架了，阿九才会执意走出来要回娘家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阿九点点头，“嗯。”

　　“好娘亲。”孩子终于破涕而笑了。

　　阿九待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好奇她的经历，可她说不出来，颠来倒去就是成家了、生娃了，男人对她很好。

　　到了晚上，有个高大的男人敲开了王大家的门，带了礼物认了亲戚，然后带走了阿九和孩子。王大不放心妹妹，偷偷摸摸地跟在他们身后，走着走着，王大发现走在前面的人不见了……

　　山神，真的娶了妻。

　　只是，山中的青黄不接是自然规律，山神娶了一直相中的姑娘也没法改变，只有走出去的人才能寻到一条生路，他给这些人指了路，让他们更容易走出连绵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