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系女研究生的逃亡生涯》青天收雨

50、最后一件事

　　“大小姐，您要吃点什么？”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全都要。”顾楚楚皱眉指指点点，一把拔掉他手指间夹的烟，“病还没好。少抽点。”

　　“.......一个月了，受的伤早好了。”易少堂手指一空，挑眉叹气。“大小姐，您这点得也太多了吧。”
　　“我吃的完。还有，别叫您了。”顾楚楚站在一旁抱臂看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黑衬衣上一阵淡淡烟草味道，他勾唇弯腰，挑选糕点。自从他假死归来，顾楚楚也恢复了记忆。他一直叫她大小姐。虽然一口一个您，顾楚楚却觉得他指不定心里怎么吐槽她。“我觉得就和以前你骗我一样，用对待保镖的态度使唤我就行。”
　　“.........”易少堂提着纸袋，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试图从她风平浪静的脸上观察表情，“......行。”

　　‘易老板。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我？”

　　“我什么时候欠大小姐钱了？”易少堂皱眉。
　　“我帮江萧补课。难道不应该易老板你付钱吗？”“你两手一撒就消失了，难道我真的把风水店交给江萧？对了。你回去了没有。我看那孩子挺想你的。”
　　“回去了。”易少堂点头。叹气，“大小姐。本来那间风水事务所就是江家的。逆反期成天离家出走。我请他吃了几个包子。也算报了当年江家不背叛的恩。”
　　“江萧活的很干净。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触这些的。像个平常人一样生活也很幸福。”
　　“你说得对，大小姐。但是能遇到大小姐，也是我的幸运。”
　　“我那句话说的不对过？”顾楚楚满意点头，成功忽略他的后半句话。
　　“大小姐，接下来要去哪？”
　　“去找一找李景。事情还没完。”
　　易少堂点头。“确实。没有想到杜家是一条暗地里的毒蛇。找完李景呢？”
　　“我怀疑杜成岭没有死。”顾楚楚皱眉，抬手遮了遮太阳，吃完栗子糕拍了拍手，“事情还差最后一环。搞清楚后，一切就结束了。易少堂，你有什么打算？”
　　“继续开店，等江小少爷成年后，把店给他。然后跟随大小姐。顾家从此不再受任何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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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门的时候，李景正在做饭。穿灰色T恤，端着一碗蛋花汤，看到门口站着顾楚楚，易少堂两人，愣了一下。
　　“杜成岭呢？”
　　“杜少爷已经去世了。”表情严肃，深沉悲痛。
　　对视十秒后，从书房传来一个声音，那人叹了口气，“我在这里。顾小姐，我就知道骗不了你。”
　　“听说周则空死了，是你开的枪。”
　　“不是我死就是他亡。”顾楚楚点头，“而我刚刚失而复得了很多，不想这么快就死去。”
　　刀离心脏偏了一寸，因此没有造成死亡。背着小提琴的白裙女子惊慌跑远，拄着黑色手杖的年轻人没有去追，而是长久地停在原地，如果不是他早就服过解药的话，几乎要让人猜测他仿佛也中了迷魂香的埋伏。
　　小巷里梧桐花的香气弥漫，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春天。少年站在一棵枯松下，眼神冰冷，沉默寡言，微微抬头看向松枝间的一根黑色手杖，少了它，他寸步难行。

　　“迷魂香的解药需要每半小时服用一次。他就站在那里看我一动不动，没有走，当然也没有救我，仿佛想要亲眼确定我的死亡。只不过他没有再吃解药，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杜成岭摇了摇头，“你可以去问李景。”

　　“顾小姐，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李景端茶走进来，苦笑一声，“那天我在杜家古董字画店，正坐在柜台后看店，伙计忽然跑上来说闯进来一个姑娘。我下去一看，是南小街。她手里攥着一张杜公子的名片，跑了几条街找上门来。”

　　收到来自某位疑似精神不正常的跟踪狂的惊吓后，南小姐拔腿就跑。跑出巷子后，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的袖口也沾上了一点血，顺着细雨晕染成模糊的淡红斑点。戴金丝边眼镜的青年刚刚垂手拦在她面前，枪声响时一把推开了她。
　　她缓缓蹲在地上，抱头想了好久，始终想不起来他是谁。
　　名片已经被雨水泡软，她低头去看名片。最后还是跑去救他了。深秋细雨冰凉，白裙女生跑过几条街，到达“庐山字画店”的时候，小提琴琴盒已经雨渍斑斑，她蹲在地上，剧烈奔跑使她的脸色苍白。

　　“她拿着少爷的名片，跑到店里找到了我。我赶到巷子时，周则空已经不知去向。不知是不是迷魂香的作用，周则空确定少爷已经死了。”

　　“他太偏执了。我早该知道的。”杜成岭低头喝了一口茶。“顾小姐，段清在找你。你知道吗？”
　　可惜已经不是白鹰会呼风唤雨的大少爷，一张通缉令，就能雇杀手找到她。哪怕追杀到天涯海角。

　　“我不知道。他骗了我四年，我蒙在鼓里待在他的身边，像个傻子。”顾楚楚平静摇头，“他不会再找到我了。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杜成岭低头喝茶，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少爷重伤，我也要收手了。暂时照顾少爷。”李景提着一壶茶走进书房，摇头。全然不顾及对面顾楚楚幽怨目光。

　　“没想到，最后的叛徒竟然是你。李景，我确实没有想到。”
　　“易少堂一直在提防我。顾小姐，你该更谨慎一点的。”李景微笑点头，“杜家不是叛徒。只是玲珑阁的拥护者。商人，有利图利，没利图理。比起忘恩负义的段先生，我们还是良心未泯的。”

　　“杜成岭，你果然还是想要修复一下人心的。”

　　“顾小姐？”

　　“杜家的少爷并没有死。而且你名下的“庐山字画店”也准备逐步收手，不再染指玲珑阁交易，打黑市的擦边球。”顾楚楚低头看他。“你特意让他以为你死了，也没有报复他。你明明知道，高傲到自卑是他致命的弱点。”

　　“我还是喜欢修复文物，顾小姐。”杜成岭沉默良久，把茶杯中最后几滴凉茶浇进桌子上的枯松盆栽，“历史的灵魂，不该被交易买卖。”
　　“你说的‘他’是谁？顾小姐，如果你指的是周则空的话。”杜成岭收回手腕，把茶杯轻放在桌子上，摘下眼镜擦了擦，“我为什么要报复他？杜家一向避世，这一辈里我仅有李景一个忠心的下属。周则空很危险，我一直都知道的。用他的命来换李景的命，不值得。”

　　李景站在一旁，躬身给少爷倒了杯茶。见顾楚楚摇头转身。黑衬衣青年一直站在她身后，见她转身离开，也跟了上去，替她开门。
　　接着二人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只剩下一句轻飘飘的叹息，如同轻落到地上的一根羽毛。

　　“大小姐，一切都结束了。”
　　“快要结束了，但是还没有。”顾楚楚停了下来，走廊里的阳光从背后冲洗下来，在风衣上落下大片金色的淡淡剪影。“还有一件事。易少堂。”
　　“什么事？”他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她。

　　“我必须要死。”

　　片刻寂静，“你在开玩笑。大小姐。”
　　“没有开玩笑。世上从此再也没有白鹰会，再不会有源源不断的古老文物从中国走私。”

　　文物之所以那样猖獗和白鹰会内的中国籍负责人有不可开脱的关系。没有了负责人的包庇与日复一日的谨慎洗钱，白鹰会不至于埋在警察眼底这么多年，却迟迟没有被发现。
　　“孙导师的心情应该很复杂。作为他的考古系研究生亲传弟子，我终于找到工作了。只不过竟然是走私文物的工作。”

　　“我死了以后，顾家与当年的沙雁团再无瓜葛，所有的陈年旧账，恩仇纠葛都可以划上一个句号，谁也不欠谁。肖警官也可以放心了。”顾楚楚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死的人可以是我。大小姐——”
　　“你觉得这套说辞还能骗过谁？”
　　“……大小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件未完成的事吗？你疯了——”

　　她微微仰头看他，后退了一步，他顿了顿，猛的抓住她的手。
　　她依然在微笑，眉眼都带上了弯弯的弧度，仿佛那真的是一个很开心的笑。
　　然后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低头看到了自己正在握着她手腕的手，皱起眉来，松开了手。

　　他低头看她，阳光在鼻梁上落下小片阴影，他的脸上有淡淡的迷惘与陌生。
　　然后他终于开口，“……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