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眼王后》燕山金吾

24、Chapter 23

　　一周半后的星期五，晚上九点，凯丝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电脑屏幕就上跳出了一条新通知。

　　她跑过去趴在桌上点开那封邮件——是奈克莱银行的笔试结果发送到了邮箱，告知她幸运地进入了一轮面试。

　　凯丝激动地尖叫了一声，然后第一时间将这个喜讯告诉了艾琳娜。

　　艾琳娜正和新认识的朋友西蒙在夜店跳舞，电话那头的音乐声和人声十分嘈杂，但她还是听见了凯丝说的并且开心地朝凯丝大喊，“恭喜你凯丝，我就知道你能通过的，你得把这件事告诉戴夫，然后我们一起出来喝一杯庆祝一下。”

　　“你那边好吵，我会告诉他的。”凯丝大声说，“先享受你的夜晚吧，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再联系。”

　　她将这件事发短信告诉了戴夫，然后迟疑着是该给维克发条短信，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因为明天是导师设定的论文最后审核期限，她的论文一稿必须在今晚完成，所以她打算通宵赶工。维克刚好趁此机会和朋友们聚会去了，她不清楚自己如果打过去的话会不会打扰他们。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觉得这个消息值得她打个电话给他。

　　她拨出了他的号码，电话嘟了几声就接通了，伴随维克声音一并传来的是酒吧轻缓的音乐声，酒杯碰撞在一起的叮当声和男人们粗犷的笑声。

　　“宝贝，怎么了？”

　　他们下午的时候才分开，所以凯丝并不意外他会用这么担心的语气问自己，她抱歉地笑了笑，“没什么，但愿没有打扰到你，只是有个好消息想跟你分享。”

　　“当然没有，什么好消息？”维克靠在椅背里笑着问她，顺手接过了罗杰递给他的空杯子，引发了几个男人的哄堂大笑——他们在拿维克试验最近网上流行的测试，一个人在打电话时会接过任何人递给他的任何东西，而维克刚刚完美地符合了这个测试的结论。

　　凯丝很想问问他们在笑什么，但她还是决定先告诉维克这件事情：“我刚刚收到了奈克莱发给我的邮件，他们通知我五月十一号去参加第一次面试，面试官会是他们的人力部门总监。”

　　“太好了。”维克坐直了身子，替她感到开心，“我为你感到骄傲，宝贝，我们得出去庆祝一下。”

　　“哦，不不，我觉得还是等到我面试通过之后吧。”

　　凯丝知道他口中的庆祝可跟艾琳娜说得完全不一样，艾琳娜顶多会叫上她的朋友们一起办个派对，而维克则会大费周章地订餐厅、买礼物，那对她来说太隆重了，她担心万一庆祝之后自己却没能通过面试，那将会是非常尴尬的一件事情。

　　“好吧，听你的。”维克只能答应，“你还在忙着赶论文？”

　　“是啊，我刚洗了个澡，准备再奋战一会儿，把最后一点写完。”

　　维克听见她刚洗完澡，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她黏在他身上的样子，“我想你，宝贝，可惜今天我只能像个单身汉一样一个人回家。说真的，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好了没有，还是你打算就这么拒绝我了？”

　　凯丝这才想起维克之前问过她要不要搬到他那里去住，她不是没有动心过，毕竟住在那里既舒适又方便，能每天见到他，还能省下一笔房租。但她还是觉得太快了，而且艾琳娜也建议她不要这么脑袋发热，一旦他们分手，她就再也找不到茱莉这么好的室友和这么便宜的校园租房。

　　“我当然很想搬过去，只是，这对我和茱莉来说都是件很重大的事情，而且茱莉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找到帮她分担另一半房租的人。”凯丝委婉的回答。

　　“好吧。”维克有些失落，“我想我还是别耽误你的时间了，不要熬的太晚，早点写完休息。”

　　凯丝听出他的情绪不太好，安抚道：“我会的，你也不要喝的太多，我明天交完论文后给你打电话，好吗？”

　　“好，我等你的电话。”

　　在挂断之前，凯丝还是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宽慰一下他：“我很想过去陪你，亲爱的。我知道你希望我搬过去，我也一直在慎重考虑这件事，所以别太消沉了，等我帮茱莉找到合适的室友之后，我会搬去你身边的。”

　　她的语气就像幼儿园的老师在哄孩子，维克笑起来，“宝贝，你是在哄我吗？别担心我了，快去忙吧。”

　　凯丝再次对他表达了爱意，并在电话那头吻了他，然后向他道了晚安。

　　直到听见她挂断后的忙音，维克才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喔吼。”罗杰看见他将手机放回衣兜里，吹了声口哨，“欢迎回到谈话，浓情巧克力先生。”

　　克里夫翘着腿，笑着看向他们，“罗杰，虽然你的行为和举止一点都不符合贵族的身份，但我还是要说，这个绰号惟妙惟肖，简直不能更符合维刚才的行为了。他简直要腻死我了。”

　　“你们知道吗，这个绰号听起来就像个爱拈花惹草的娘炮。”弗兰切大笑起来。

　　罗杰跟着弗兰切笑起来，不过他没忍心笑得太放肆，看起来憋得十分难受。

　　库珀也放下酒瓶，难得露出笑意，只有欧文还是老样子，他完全没加入到他们的调侃中来，将腿搭在桌子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盯着酒吧前面的电视机，里面正在转播球赛。

　　维克没理他们，重新靠进椅背里，灌了一口啤酒。

　　每个周五的晚上，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他们都会聚在诺丁山林顿花园小道尽头的克兰酒吧小酌几杯。这家以他们种族命名的酒吧已经有着几个世纪的历史了，尽管陈设有些破旧，装修也停留在上个世纪的风格，完全没有时下年轻人喜欢的元素，但他们还是爱将聚会的据点选在这里，因为无论这里的老板还是酒保都是他们最熟悉信任的朋友。

　　男人们又开了几个玩笑，在气氛冷下去之前，弗兰切终于把话题绕回到了正题上，“维，所以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晾着塞安吗？他已经把你们上次去利兹没能找到奥莉薇娅的事情对我说了，而且他告诉我，从利兹回来之后你就对他避而不见。”

　　维克摊开手表示自己无能无力，“我一直都很忙，你看到了，我前几天才刚从爱尔兰回来，去一趟利兹至少要耗费我两天的时间，更何况那里没别的什么事情。”

　　“是啊，你得忙着团结我们的同胞，对此我无话可说。”弗兰切将喝空了的啤酒瓶放在桌上，拒绝了罗杰递过来的另一瓶，“但是你的婚约呢？距离半年的期限还有四个月不到了，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永远不去找她吗？”

　　维克沉默地盯着弗兰切，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杰插话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去不去，而是找到了奥莉薇娅之后该怎么对她说，不是吗？”

　　“那还用问，当然是实话实说。”弗兰切提高了声调，“这是维决定了的事情，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和那个人类女孩相处得非常好，完全没有一丁点要分手的迹象，尽管我该死的希望这不是真的。”

　　“她叫凯丝，不要再叫她‘那个人类女孩’。”维克将空酒瓶扔进箱子里。

　　“上帝！这很重要吗？”弗兰切激动起来，朝维克低吼道：“这比再过四个月你就有可能受到圣殿领主的处刑更让你感到困扰吗！？你会因此丢掉性命，而你现在却满不在乎！”

　　“别这样，你喝多了，弗兰切。”克里夫扣住弗兰切的肩膀，试图将他按回椅子里，“我们讨论过这件事，维有权作出他的选择，而我们只需要尽力帮助他达成目的就可以了，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弗兰切甩开他，指着维克对克里夫道：“但他现在根本没有得到奥莉薇娅的支持，如果她不愿意呢？如果她拒绝解除婚约呢？那么圣殿领主就一定不会宽恕他，他会被处以死刑，到时候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维克得承认，弗兰切说的正是他现在所担心的。

　　他起初将这件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他以为只要得到奥莉薇娅的支持，这桩婚约就会依照律法被判失效，即便圣殿领主对他离经叛道的行为会有所不满，但基于婚姻双方的真实意见表示，他将无可指摘，并且最终会接受他的选择。

　　然而他漏掉了一点，那就是奥莉薇娅的意见，如果她拒绝，而他坚持单方面撕毁婚约，那么他必将受到圣训的审判。

　　“别大呼小叫的。”坐在角落里翘着腿的欧文突然开了口，弗兰切听到后很快闭上嘴转向他。

　　欧文突然的加入让一桌子人都感到惊讶，他很少加入他们，通常只是听，然后在其他人举手表决之后根据自己的意思行动。

　　他有着一把大胡子和令人胆颤的块头，看起来就像个维京海盗，除此之外，他也绝对是他们几个当中最凶神恶煞、最目中无人的那个。

　　温斯顿或许是唯一管得住他的人，但他离开以后就只剩克里夫说话他还能稍微听进去一些，不过有的时候克里夫也不那么管用，他就像团队里的一颗定时炸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什么时候会突然引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招惹他。

　　欧文用那双深邃凶狠的眼睛盯着维克，“如果我是温斯顿的话，我一定会打断你的鼻梁。”

　　维克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回以同样凶狠的眼神：“这儿轮不到你插话，你最好闭上你的嘴。”

　　“那个人类女人只配跪下来舔你的鞋，而你却给了她最高规格的待遇。”欧文完全没有理会维克的警告，“我想不明白他们在跟你讨论个什么劲儿，如果你最后娶了那个女人，我会第一个要求圣殿领主对你处刑。”

　　“天啊，你疯了吗？欧文，你在胡说什么！”克里夫发觉欧文的加入让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他试图控制场面，扭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维克，“维，别跟他计较，他八成也和弗兰切一样喝多了。”

　　然而维克没有理会他的劝阻，他踢开椅子朝欧文过去，指着他的鼻尖沉声道：“你敢再说一次，我会先打断你的鼻梁。”

　　欧文仰头看着他，没有立即开口，但他显然没有打算妥协。不过在他张嘴吐出下一个单词之前，维克已经挥起拳头朝着他的脸重重地砸了下去。虽然欧文的体格十分庞大，但维克也不是吃素的，这一拳将欧文从椅子上掀翻在地，鼻血横飚。

　　库珀和克里夫慌忙起来将维克拉住，弗兰切和罗杰则愣在椅子里，酒吧里响起人群的惊叫声。

　　“维，算了，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克里夫劝道。

　　欧文站起来，擦掉鼻子里涌出的血，他没打算还击，而是挺起胸膛来瞪着维克，“我等着你的道歉。”

　　“欧文！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惹他了行吗！？”克里夫低吼起来，“先生们，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们的情绪！”

　　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欧文率先转身拿起了自己的衣服，他没再试图挑衅维克，这让场面稍微缓和了些，克里夫很快安排库珀将他带了回去。

　　弗兰切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和罗杰一路先行离开，只留下克里夫照顾维克并收拾烂摊子。

　　从酒吧离开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维克站在街边点燃了一根烟——烟和火都是他向酒吧老板要来的。他几乎不抽烟，也没有烟瘾，只是今晚的事情似乎让他压力倍增，而凯丝又不在他身边，他急需要依靠一些外力来平复心情。

　　他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随后听见克里夫推开酒吧门出来的声音。

　　“维。”克里夫走到维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欧文的话别往心里去，你知道他向来是那样。”

　　维克的目光漫无目的地飘向对面亮着灯的窗户，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现在一团糟，但是兄弟们也和你一样，我能看出来弗兰切是真的很担心你。”克里夫将手插进裤兜里，瞥了维克一眼，“作为兄弟，我们虽然愿意支持你、站在你这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能出于真心地认可你和一个人类的婚姻。如果你是个普通人，那只是你的私事，但问题就在于你是我们的国王。说真的，你打算娶她吗？”

　　“我的确这么想过。”维克弹掉香烟上的烟灰。

　　“耶稣基督啊，”克里夫低喃了一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已经一个多月了，你的想法依旧没变。”

　　维克自嘲地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在等着我回心转意，但是克里夫，这是不可能的，我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没人比我更清楚。如果你们对我的支持是建立在这种期望之上，那我宁可你们收回它，我不需要虚情假意的支持。”

　　克里夫不打算再继续讨论这件事，拍拍他的背，“好好想想如何收场吧，奥莉薇娅将成为你的关键，如果她拒绝了，那么你将面临着处刑，这谁也帮不了你。如果她同意，我将会和兄弟们一起想办法为你获得宽恕。至于欧文，他只是那么说说罢了，等你真的做出决定的时候，他不会落井下石的。”

　　维克没有再接话，克里夫关切地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了，谢谢。”维克将烟头按灭丢进垃圾桶，“我很好，绝对不至于进局子。”

　　克里夫看着他，认真地问：“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兄弟，对吗？”

　　“当然。”维克耸耸肩，露出诧异的神情，“我们在一起几百年了，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难道因为吵一两句嘴就要分道扬镳吗？”

　　克里夫露出欣慰的笑容，掏出车钥匙准备离开，“那么祝你好运了，维。”

　　维克只是扬了扬眉，没再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