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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初识渰云镜 ...

  •   意识到失态的姬轻城向后退了一步,她镇静自若又无不坚定地道:“我只是姬轻城。”

      泪珠滑进面纱,姬轻城眼中氤氲水汽,她微微闭眼,再睁眼时便一如往日般清冷淡然,似乎方才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似的。

      她微震于自己方才鬼使神差的动作,心下奇异之感竟是前所未有。

      秦晰紧紧扣着姬轻城的手,仿佛要将手指嵌进肉中一般,姬轻城可不是铁做的,再怎么忍着不动声色,这疼痛之感也将她的眉头拧在一起,她冷声微愠道:“秦晰!”

      秦晰幡然醒悟般地松开她的手,瞥见姬轻城皓腕上的五指印痕先是发白,继而火红,着实触目惊心。

      少女微微转动手腕,拧着的眉头下,杏眼微眯。他懊恼道:“抱歉,我失礼了。”

      似乎这样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不足以表达他的歉意,他又道:“不知该如何赔罪才可令你消气?桃花糕可好?”

      姬轻城揉着自己的手腕,微愠的双眸不满地瞥了眼秦晰,真当自己如此好打发不成?区区桃花糕……嗯……好吧,看在桃花糕的份上,本姑娘不与你一般计较!

      “千结?”突然有人叫道。

      姬轻城寻声望去,几步开外,银白的孩童不知何时立于前方,正看着自己,她微微偏头思量:“银迢是在叫我?”

      “咳……”

      一阵清风徐来,栾华轻盈落地,干咳一声。

      众人纷纷恭敬行了一礼。

      银迢一愣,挠着头笑了笑讪讪道:“啊,眼拙,眼拙,是小爷看岔眼了!”

      “回来了?”栾华走道秦晰跟前。

      秦晰微微点头以示回应,眼睛却只瞧着姬轻城,她被瞧得实在别扭,只想着:“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书信字画不成,方才栾华神君也是,如今这秦晰也是,总这样直勾勾盯着我,是要合伙拿眼睛把我看穿了不成!”

      她解下面纱,顺势用手背擦去脸上泪痕。虽是喜欢这面纱,却实在不该占着。

      她将面纱递给栾华,道:“此物贵重,恐无福消受,还是还给神君吧。”

      栾华一手按在她柔软的手上轻轻推了推,他笑着摇头:“它并非我的物什,只是机缘巧合被我拾到而已。但凡神物皆重机缘,它与你有缘,你便收着吧。”

      有缘?姬轻城蹙眉,还是犹豫道:“这……”

      “说到底是姑娘家的物件,放本君手上,终归不妥。”栾华执意要送。

      姬轻城听他换了自称,想着再推辞恐怕才是不妥,神君恩赐那是天大的福泽,自己却百般推辞,真真是不识抬举了。她谢过神君,不再客气地将那面纱收了起来,到底是神物,还是好生收着吧。

      “主子!”

      玉清惊呼一声,扶住突然栽倒的秦晰。

      随着这一声惊呼,不知从何处窜出数位黑衣人,齐刷刷跪在秦晰身侧。

      姬轻城离得最近,着实被吓了一跳,这些忽然现身的黑衣人想来便是彧王府的暗卫了。

      秦晰抿着唇面色苍白,半束着的发髻此时也有些许凌乱。他堪堪站稳便抬了抬手示意无事,那些暗卫又唰地一声尽数隐去。姬轻城眯着眼,瞧秦晰那抬着的右掌上分明缠着纱布,此时甚至渗出殷红血迹。

      她看了看日头,傍晚未至,回想玉清昨日所言,秦晰若是子时才至锦城,此时便已回来,那不正是日以继夜地奔波劳累吗?

      换做是她,定然早倒在路途之中了。

      说到底这不过是他用来交换的条件,渰云镜取来,无论早晚都算履约,何况她作为当事人都并不着急,他何必如此拼命?

      栾华敛了神,拍了拍银迢的脑袋道:“阿银,去看看。”

      银迢得令,蹦跳着上前,抓住秦晰的手一探,方才还满是笑意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先带他进去坐下。”

      姬轻城还未来得及疑惑便觉周身清风浮动,耳后的发丝被卷到眼前,惹得她不得不闭起眼来,抬手将那发丝重新别在耳后,再睁眼便已站在大厅门口。

      秦翩若早早便在前院候着,此时见众人凭空出现,只微微一怔便喜笑颜开,迈着轻快的步子急急奔来。

      众人进了屋子,不过眼睛睁闭之间,深觉自己受到冲击的姬轻城微微怔着,此时慢了一拍,正好被秦翩若拉住,她难掩兴奋,小脸通红地道:“轻城!轻城!快帮我瞧瞧,翩若现下妆容可还可人?”

      问她?姬轻城不知所措,她轻轻眯了眯眼,连秦翩若脸上是否擦了胭脂都看不出来,如何回答……

      “可人。”姬轻城硬着头皮道,想来秦翩若日思夜想,定然时刻准备着,妆容应该是可人的吧。

      秦翩若小脸更红,梨涡深了深,她低头,娇羞地抓着裙摆:“那翩若这一身衣裙……”

      姬轻城打量一番,这一身衣裙与昨日不是同一套吗?

      “嗯……动人。”她答依旧硬着头皮答道。

      得到肯定的回复,秦翩若将眼睛弯成月牙,甩着衣袖欢天喜地地进了屋子,那荷叶般的裙摆随着脚步摆动,翩翩翻飞,着实好看。真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最好看的自己展现在众人面前,不,准确的说,是展现在秦晰面前。

      姬轻城默默无言地跟在她身后,瞧着她的身姿,也算是十分赏心悦目。

      但秦翩若好看的笑容并没持续多久——她一眼瞧见了秦晰手上带血的纱布,再看他毫无血色的脸,她立刻大惊失色地叫道:“晰哥哥!”

      “我没事。”秦晰淡然道。

      “晰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他又派人刺杀你了吗?”秦翩若急急跑到他跟前,言语间竟带着哭腔,她颤颤巍巍伸手却不敢抓住秦晰的手一看究竟,心急火燎下不顾众人在场,扭头就对玉清怒道:“你是怎么保护晰哥哥的!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玉清本就自责,低着头默不作声,巴不得秦翩若打自己几巴掌似的。

      秦晰摆了摆手:“不关她的事。”

      “诶,诶,诶,走开点!你吵到小爷了!”秦翩若的嗓音着实不小,银迢正站在秦晰身侧给他把脉,那嗓音袭来,他的耳朵可谓首当其冲。他揉了揉耳朵,粉扑扑的小嘴高高噘起,想来心下十分不快。

      秦翩若一愣,轻轻跺脚,退了开来。

      姬轻城见状,默默往前走了几步,银迢之能向来不俗,连三魂七魄都是说造就造,能让他如此严肃的伤,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把过脉后银迢一手托着下巴,深蹙眉头,秦翩若心急,却不敢打扰,只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了?”

      “有小爷在,能有什么事。”银迢语气不耐烦地应了句,抓过秦晰的手开始拆那纱布。纱布一层一层落下,最终露出秦晰的手掌。

      姬轻城不着痕迹地向前两步眯起双眼瞧了瞧。只见秦晰掌心那皮开肉绽的划痕赫然是一道刀伤。只是……那伤口整齐,于虎口处薄且浅,而令一头却深而宽,倒像是秦晰自己亲手划开似的。

      此时伤口已然经过了简单处理,银迢将纱布随手扔在地上,一如前几次般一手聚起银光覆盖伤口,那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了起来。

      待那伤口愈合完毕,后知后觉的梅湑总算赶了过来。

      “神君,”梅湑行了一礼道,“情况如何?”

      栾华微微抬手,示意她稍候片刻。

      “伤口是无大碍了,”银迢收起银光,“可你……”

      “今后切莫踏入锦城半步。”栾华接过话来。

      秦翩若连连点头,微红的眼眶里仍有几滴泪水在打转,她揪着手帕颤着声,满眼心疼道:“是啊!晰哥哥,锦城太危险了!今后可别再去了!”

      事有蹊跷。

      姬轻城心中尚存疑念,只是直觉。

      锦城是天乾帝都,天乾的皇帝容秦晰不得,多次派人暗杀。玉清乃宝剑清锋剑灵,而清锋剑即便在六界中也是数得上名头的,照理说只要有玉清在,人间能近秦晰身者便是少之又少,何况伤他!

      但秦晰受伤了,虽然在她看来此伤更像是自己造成的。

      这样的皮肉之伤,银迢却如此严肃。

      这一切只能说明,锦城于秦晰而言确实并不安全,告诫秦晰别再踏入锦城,实在理所应当。只是……姬轻城心道:“没这么简单。”

      “嗯。”秦晰轻轻应了句,语气平淡,不喜不悲,“再也不去了。”

      姬轻城忽然觉得,或许锦城对于秦晰而言也存在着一定要前去的理由,只是他一直没找到一个前去的借口罢了。

      似乎这便解释了他那日如此雷厉风行的理由。

      “嗯,晰哥哥一路风尘想必累极,翩若备好了热水,现下还温着,早前也备好了吃食,我让厨房里的人热着了。晰哥哥,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也不迟。”秦翩若擦去泪珠,微红的眼眶像极了胭脂,倒衬得她花容逾发亮丽。

      秦晰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属,说是金属,更像是块锈迹斑斑的铜块。

      他将铜块递给栾华:“你要的东西。”

      这便是渰云镜?姬轻城瞧着那金属,铜锈满布,整块金属毫无光泽,更何况拿来当镜子使!她心下不禁啧啧两声,这渰云镜……长得……也忒次了些!

      栾华倒并不意外,他接过那金属,定定地看着,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来。

      好奇心又开始作祟,姬轻城凑近几步,试图看清那块照不出人形的镜子,如若这块镜子落入她手里,定然只以为是块破铜烂铁随手抛弃,更遑论将它奉为国宝收入国库!她倒想知道,这块“破铜烂铁”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阳光柔和,洒进窗子,此时正巧落在那铜锈之上,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它竟是反射出了幽蓝的光芒。

      “这真是渰云镜?”梅湑率先问了句。

      栾华回过神来,他笑着点头:“是它,只是它如今样貌大变,我一时也不敢认它。”

      他勾了勾指头,方才被银迢随手扔在一边的纱布便飞到他手中,他道:“它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姬轻城瞧着栾华慢悠悠地走到一侧坐了下去,将纱布和渰云镜放在茶几上,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瓶。

      哦!要开始表演了?姬轻城心下升起一丝期待,她饶有兴致地坐过去,近距离观看表演。

      只见栾华拔起瓶塞,将瓶口轻轻往纱布上一点,一滴液体滑出,落到纱布之上,那原本干燥的血迹渐渐湿润,随即漫延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块纱布染红。彼时再看那纱布,只觉是一整块刚从血缸里浸过似的。

      她心下啧啧称奇,抬首却见秦晰不知何时正站在自己身前,此时脸色稍稍缓和,却也称不上是大好。

      若此时开口讨要桃花糕……未免太突兀了些,也罢,桃花糕还是缓一缓吧。

      姬轻城将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丢开,回头再看栾华神君,却见他竟拿着那块纱布,直接擦起了铜锈!

      姬轻城愣了愣,十七年来她不曾出过梅湑的结界,见识少是不错,可用布擦锈,真的擦得掉吗?她抱着求知的心态仔细瞧着,只见栾华不过轻轻在铜块上抚过,任纱布上的血沾在铜锈上,那铜锈竟还真的十分给面子地迅速消融了!

      “滋滋”的响声四起,铜锈连片消融,栾华再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一擦,那渰云镜的一面尽数显露,姬轻城彻底没了话。

      渰云镜露出的那一面极为精妙。莲花一般的花瓣绕在外延,中间嵌着圆形的镜面,而那外延勾着银边,花纹细致精巧,此时镜面光芒乍起,仿佛忍耐了许久的微芒尽数泻出,俨然不像是人间该有的物件!

      然而这并不是姬轻城怔住的理由。

      她竟看清了它!

      这话忒怪异了些!姬轻城摇了摇头,并不是看清了,准确地说,是那渰云镜,自己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那时铜锈才被擦去一角,幽蓝色的光迸射而出,姬轻城被晃了眼,她微微闭眼,那渰云镜的模样却清晰地出现在了自己意识之中!

      她清楚看到,那渰云镜一面如莲如镜,是闺阁少女喜爱的模样,另一面却并不精细,印刻的花纹也非花鸟虫蝶,而是猛兽巨龙!那蓬勃大气的模样俨然是将士铠甲胸前的护心镜啊!

      一镜两用,一柔一刚。

      姬轻城奇异睁眼,彻底傻眼……此时栾华手上的渰云镜才露出一面呀!

      她呆呆地看着栾华手中动作不停,另一面就这样显露在众人眼前。俨然与自己意识所见并无二致!

      姬轻城哑口无言,心中只道:“此物……真真是只因天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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