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头发分给你 ...
-
杏里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可惜他那张木讷的脸上也并没有露出别的情绪。
——他并不打算解释。
他整个人遁入水中安静无声。
杏里却发现他身体的一些变化，似乎在沉入水中的一刻，他的手掌迅速生长出一些细微的鳞片，说是鱼鳞也并不准确。
倒像是金属。
“这是……”杏里看向黑泽老人。
黑泽老人说：“原本他应该淹死在河里，可是他被河神救了，当然也被诅咒了。”
河神？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
杏里问：“河神是什么？”
黑泽老人望了望版永，看见他的脸色并没有变化，于是接着说：“你们已经见过的。”
你们自然指的是富江和杏里。
而所谓的河神……难道就是湖底那头巨大的螃蟹？虽然这样说非常无礼，但是杏里暂时想不出什么威风的代号。
“是妖怪吗？”杏里问。
并非所有神明皆为神明，按照日本的传说，八百万神明，这其中必然有精怪化身。
黑泽老人盯着她，对这个问题并不答复。
他抖抖烟枪，灰烬撒在草地上，“我不知道河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是版永告诉我，他在快死掉的时候看见了河神。”
“想要活下去就得付出一些东西。”
“他……”
黑泽老人说：“他说他付出了作为人的情绪，喜悦，愤怒，痛苦，恐惧……这些统统被剥离。”
杏里觉得喉咙有些发涩。
失去生而为人的东西，那么现在的版永到底还算是什么呢？
“现在是工具。”
神明的工具这样的东西么？
杏里轻声问：“河神要做什么呢？”
“是觅食。”黑泽老人耐心说，“版永就是它的手，它无法离开那个地方，但是版永可以。”
杏里想起先前版永将富江的血肉抛进洞窟之中。
——富江的血肉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么这又是要做什么呢？
她正思考着，水里便传来动静，一只苍白的手从水里爬起。
版永从水底爬起。
他的眼睛是冰冷的无机质，整张面容也僵硬死板，他看着杏里，再也没有从前那样的波动。
的确是失去了人的情绪。
他靠着水岸，方才脸上怪异的尖刺越发可怕，“我要杀死它。”
“什么它？”
杏里无法确认他要杀死的是谁。
“富江。”他拉开一个笑容，越发渗人。
不过杏里仍然没有过分害怕的情绪，她需要从版永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为什么要杀死它呢？”
杏里倒是没有太大抵触，只是这个问题她想要弄个究竟。
说到底，只有她所熟知的富江才能得到她的关照，而其他从本质上相同的分裂体，她所持有就只有观望态度了。
版永似乎有些困惑。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睁着眼睛，有些彷徨：“……一定要杀死……杀死它。”
版永说的是“它”。
放仿佛植入他脑子里的指令。
杏里没有得到答案，不过她蹲下身子，目光平视版永，“版永君，要杀死的话，首先要找到。”
“但是还有人要阻止你杀死富江。”
杏里声音轻柔，听起来像飘絮。
版永从水中站起，直立在水面，如履平地，“……谁？”
“一个女疯子。”
版永皱起眉，脸上可怖的痕迹也随之蠕动。
版永答应下来。
＊
只有魔法能对抗魔法。
嗯。
这句经典台词杏里能背下来，同理，只有怪物能战胜怪物。
何况版永似乎有办法找到富江，总比自己毫无头绪要好得多。
她很快得到了版永的回复。
“富江被抓住了。”
情况比杏里想象的麻烦一些。
*
富江睁开眼睛，花费了些时间才勉强适应黑暗。
黑暗里女人的脸若隐若现。
他望望天花板，然后头颅撞在玻璃缸上，痛的他龇牙咧嘴。
他的身体不翼而飞，现在只剩下光秃秃一颗脑袋。
连头发也被烧掉了。
他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富江，另外一个冒牌货偷袭了他，也许是把他的身体拆分掉了，甚至恶毒地把头发稍去。
富江看见玻璃上自己若隐若现的……光头。
崩溃了。
“我要割掉他的眼皮！剁烂他的脸！把他的头发一根根拔掉！”
“这不是我……什么劣质的玻璃制品？”
“还有你！”
“老茄子盯着我做什么？！”
他怒视着黑暗里的莲见夫人。
富江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不懂得见好就收……即使惹怒了别人，富江也丝毫没有自知之明，这也是为什么他三番五次被人捅死的缘故。
莲见夫人没有那么好脾气，她一张脸气得扭曲，现在的富江正在气头上，一点没有当初假惺惺的装样。
她正试图拿起匕首给富江一点教训。
男人阻止了她，抬手按住她的手腕，她顿时安静如鸡。
男人似乎叼着烟头，火光在黑暗里格外招眼，但是不妨碍富江现在注意到他的存在，毕竟……富江满脑子都是怎么恶毒地报复回去，而不是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好久不见，富江君。”
男人吸一口烟，口气好似阔别已久的老熟人叙旧，“你和杏里现在怎么样呢？啊呀……富江君的运气倒是真的好，即使躲到乡下去，也是遇到了杏里。”
男人狭长的眼睛在黑暗里反光。
和狼群的光芒不同，他的眼睛更像是鬼火。
富江没什么害怕的，他知道自己是不死的，于是越发有恃无恐。
当然，他也留了一点余地。
因为男人的手段很多，富江不怕死，但他还是怕疼。
富江眯起眼睛，瞳孔里泻出一点腥红。
声音拉长，懒散而傲慢：“你在害怕。”
男人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害怕？”
富江的脑子忽然上线，这让男人有点诧异。
“很快就会被查到的，如果你不离开的话，只能陪这个蠢货一起死了！”他看一眼莲见夫人，冷笑道。
莲见夫人并非没有脑子，只是脾气暴躁多变，仿佛一个疯子。
她听见富江的话，恶狠狠瞪来，可是碍于男人在场，她不敢轻举妄动。
男人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灭，双手插进大衣口袋。
他靠近玻璃缸。
他的整张脸也清晰起来。
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鼻子高挺，双眼平静，淡色的头发和脸部轮廓相得益彰。
富江瞧一眼，露出类似呕吐的神情。
但是他这些小把戏在男人眼中算不得什么，男人敲敲玻璃缸，下手不轻，这一下发出的震颤让富江头昏脑涨。
“杏里不会看到的。”
“我当然不会留下来和蠢货陪葬，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站直身体，扬起下巴轻轻哼唱起随意的旋律，乐在其中。
富江终于问起该问的东西。
“那你抓我过来做什么？”
男人扬手一指莲见夫人，“给这个傻x玩的。”
富江瞪大眼睛，头一次从男人嘴巴里听到这样粗鄙的词汇，在这之前，他做事虽然不按常理，可说话还是文雅的。
富江终于认清自己的价值很低。
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
在他一阵大吵大闹后，男人塞了条电鳗进来，这下富江被吓坏了，不敢说话。
如果刺激到这条电鳗的话。
富江会被电死的。
那是很惨的死状，也许肉都是熟的。
莲见夫人可以安心做她的实验——比如把富江的一部分组织植入她的新玩具里。
这二者可以兼容吗？
答案是否定的。
莲见夫人尝试用把富江的眼球移植到改造的怪物身上，但是眼球迅速生长，并没有和新的血肉融合，只是生长成新的富江。
也许是养料太足。
富江继续咒骂她，即使失去舌头也可以用怨毒的眼神行注目礼。
富江可以确认的一件事情就是，莲见夫人的迷恋仅仅只是对于他特性的迷恋，她试图制造一个全新的完美品。
富江开始在心里画圈圈。
根据自己生长的速度来计算天数。
杏里能够花多少时间找到自己呢？
前五天一切如常。
第六天富江撞破了鱼缸，当然也是满头血。
第七天……
第八天。
富江甚至开始想，如果杏里能找到自己的话，他绝对不会再说一句挖苦的话。
富江难以忍受漫长的等待和煎熬，能够做到的事情只有沉睡。
从浑浑噩噩的睡梦里睁眼，然后等待困倦，然后继续睡眠……
“富江君。”
幻觉吧？
“富江君！”
川上富江终于决定睁开眼睛，然后发现自己被倒挂起来。
与其说是倒挂，不如说是被拎起来吧。
天旋地转，杏里那张脸也是倒过来的。
富江怒了：“放手！”
杏里无奈道：“富江君的头发没有长出来，我只能这样带着你了。”
富江再次想起自己痛失的秀发，不由悲从中来。
他破口大骂：“闭嘴！闭嘴！闭嘴！不然我也拔光你头发！”
杏里看看自己浓密的头发，又看看富江锃光瓦亮的头皮，犹豫道：“要不要分一点给富江君？”
富江炸了。
字面上的，富江血管里的血噗的就爆出来，吓得杏里一把把他丢老远，脑袋还在地上咕噜噜打转。
富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气爆血管的一天。
富江真情实感地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头发分给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