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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河神新娘(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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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慢吞吞燃起,杏里拿起枯枝点着。她拿起一把,触感冰凉凉的。
“富江君,你忘记了这里面还有杂草和蘑菇。”杏里擦了擦手,试图忘记那种恶心的感觉。蘑菇上也许还有一些树脂一类的奇怪的粘液,还有些枯枝湿漉漉的。
她指出问题:“所以你是打算拿来做晚饭吗?”
谁会吃这种寒酸的食物?!
没有听出杏里话里的意思,川上富江执着于反驳:“难道不怕中毒吗?!”
“——这就和我没有关系了,那是富江君自己找到的。”她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拿出一包压缩饼干,“我的晚餐是这个,当然不会是毒蘑菇。”
感受到川上富江针扎般的目光,她顿了顿。
“没有办法,只有付出相应的劳动才能获得食物。一路上的包都是我自己背的,东西也是我准备的。”
川上富江不管这些,“可是我现在饿死了。”
果然……之前那种看起来很温顺的表现都是烟雾弹,真正的面目简直狗憎人嫌。
他自顾自地伸手去拿包里的饼干。
不过杏里不会让他如愿,她捡起一根枯枝啪的一声打掉了富江伸出的手。
大概是皮肤太娇嫩了,在她根本没有使几分力的情况下,川上富江的手背顿时浮起一道红痕。看起来像是被人虐待了似的,触目惊心。
他的皮肤……有这么娇嫩吗?简直就像婴儿一样——明明之前还挺耐揍的。
川上富江吹了吹自己的手背,打蛇随上棍:“杏里,我的手好疼。我刚刚捡柴的时候,手都麻了……结果你……”
说的好像她是个渣渣一样。
她有这么渣吗?
能渣得过某人吗?
明明只是随便扒拉了几根树枝回来,甚至没有打理整齐。
杏里说:“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我可以分给你一些,但是你也要出些力。”
她从窗户栅栏里看了看天色,接近傍晚了,太阳已经被遮挡得看不见了。
“这样,今晚富江君能守夜吗?”杏里偏过头问他。
川上富江点了点下巴,微笑说:“当然可以。”
他眨了眨眼睛,看起来顺眼了很多。
答应的也太快了……就像转了性子,杏里盯着他的脸色,没有看出异常。
因为川上富江下一秒就露出了嫌弃的嘴脸。
“好麻烦,只要一想到这里有老鼠,我就完全睡不着。”
“那就不要睡了。”杏里恳切地建议。
“歹毒!狡诈!无耻!”他瞪大眼睛。
杏里无奈地挥了挥手上的饼干,“那我只能一个人享用了。”
“……刚刚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川上富江露出虚伪的假笑,他认输认得很快。
杏里也不打算拆穿他最后的尊严。
只是坐直看他演戏。
“真是可惜。”杏里把手搁在膝盖上,双腿并拢,“我是说……富江君不去演戏真的很可惜了。多好的先天条件和本能。”
川上富江并不把这当成贬义,他甚至微微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心想杏里还算是有眼光,他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当然值得这样的评价。
杏里拿出一件衣服盖住身体,靠在墙角处。“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川上富江低头,无聊地拨弄着火堆,他开始数着地上的裂隙。
杏里比他想象的还要睡着的快。
在他数到两百的时候,她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样子就看起来顺眼多了,安安静静的,嘴巴也不说惹人嫌的话。她睡觉的时候像一只绵羊,身体蜷缩在一起,呼吸绵长。
看起来毫无威胁性。
川上富江脑袋里甚至恶劣地想,如果这时候他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会不会把她掐死呢。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脑袋里电光火石略过,就立刻被否认了。
无论如何。
铃木杏里是不允许死掉的。
似乎只有她,才能深刻的证明川上富江的存在。谁是川上富江?川上富江是否作为人而存在?川上富江脑子里那种强烈而统一的记忆是真实还是虚假?
他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站起来,面对着月光,揉揉发酸的肩膀。
他等待着屋外的某种动静。
一种诡异的沉重的锁链声,金属物拖曳在泥土上的声音,有什么超脱常理的存在正在穿越树丛。
川上富江知道那是什么,他也知道绝不能招惹对方,于是他安安静静的从门缝里窥探。
佝偻的化着浓妆的怪物背着那截锁链消失在另一端,他的双脚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即使看上去非常吃力。
在看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树丛里头,川上富江就动身了。
轻轻推开门,走到怪物刚刚行走的地方。那根锁链似乎没有尽头,即使是那头已经拖出去很远,也没有看到末端,躺在地上就像一条蠕动的蛇。
他伸手摸了摸那截锁链,实的。
可是这东西到了白天就会消失掉,连同刚刚那个怪物一起,只有夜晚他们会出现,锲而不舍的想要把湖底的东西给拖出来。
从这条黝黑的锁链一直绵延到湖底,漆黑的类似于岩石或者肉团的庞然大物悄然沉睡。它的内里鼓动着生命的脉搏,顺着这条毫无生命的锁链,川上富江都能想象到湖底的光景了。
他站起来,沿着这条锁链牵引出的路线行走,嘴巴里轻轻哼着歌。
多亏了这条链子,他才能找到湖底那东西。
可以这样说,此刻的“川上富江”已经不是川上富江了,另一个全新的拥有一样血脉的生命。
在上一个川上富江落单的时候,他就筹谋好将他干掉,然后换上他的衣服鞋子。如果杏里再观察仔细些,就会发现他的指甲刚刚修剪过——之前指甲缝里有水草。
·
一堆石头堆成小山状,叠压住下面的事物。
这对安静的石头出了些动静。
啪。
啪嗒。
一些细小的石块开始滚落,塞得严严实实的主体也开始有些松动。有什么东西要顶开这堆石头,使得它们像洋葱一样一层层剥落下去。
更早被顶开的是一块大石头,滚落下去之后,露出了一个空隙。一只男人的手从空隙里伸出来,摸索一阵后,找到了稍微坚实的抓取物。
“卑劣的家伙!”他终于成功的推开了倾压在身上的石块。
他从垮塌的石头堆里站起来,泄愤的踢了踢。结果没有穿鞋,挫伤了自己的脚,又憋屈的收了回来。
川上富江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只是捡个柴的功夫,就被那个家伙偷袭干掉,只能庆幸对方手里没有毁尸灭迹的工具。
他摸了摸后脑勺上深可见骨的伤痕,然后被冻得直哆嗦。如果真的把那家伙抓到的话,他就把他冻成冰块,然后一节节敲碎。
毕竟他是被那个家伙害到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