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恐再生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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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中秋之后，卓音便隐约觉得天帝有些和过去不同了，或许从他回到天界开始，就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大概是从前那一抹淡淡的疏离不见了，后来的天帝甚至眉宇间都轻松了很多，不过最受这些变化影响的却似乎是她。
因为不知何时起，润玉就常常拉上她一块处理政事，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天后也是有分担政务的职责和义务的，就连有时候下界办公也爱绑架了她一块去，可卓音对这些事务实在是不熟悉，直言自己会耽误他进程，可润玉却云淡风轻地说不要紧，她只管尝试就是，这就让卓音很不解了。
甚至有一日她在一旁爱莫能助，只能给他磨墨的时候，她后知后觉地问出声：“陛下，不会是想使唤我给你当书童吧？”她磨墨的手顿了顿，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天帝此时正在批阅一道水族呈上来的奏折，他专心地写下几句批语，面上很是正经认真，也没有看她，唯有嘴角那微微咧开的弧度悄悄地泄露了内心的愉悦：“不敢劳驾上神。”
不敢劳驾也劳驾了，卓音默默在心里泛着嘀咕，可手上也不忘细致地为他磨着墨。
天帝透过余光瞥到了她困惑的眼神，觉得差不多了，便悠然说道：“快到晌午了，一起用个膳吧。”他轻快地把笔放在笔架上，转而看向她，眼里一片清明，丝毫不像是为政务劳累的样子。
这便又是一个和从前不大一样的地方，卓音忍不住在心里琢磨道，虽然从前常常和他喝茶看书，也下棋论道，可两人一块用膳却是少之又少的，哪像最近这段时日，几乎日日都邀她一同饮食，真是与他过去喜好清净的风格不搭。
可没等她琢磨出什么结果来，天帝就十分自然地拉起她走去了正前的茶几，还命人传了午膳来。
等丰富多样的天界美食端上了桌，他又心情大好一般亲手为她布了几样小菜，之后才彷佛胃口大开一般，吃得津津有味起来。可奈何卓音一向自翊修仙之人无须时常进食，她拿着筷子，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少许，似乎无法理解他的好胃口。
“你每次都吃得很少，”天帝很早就注意到了，他看着卓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碗里的饭菜，竟有些苦口婆心道：“纵是神仙也要留意调养，你看叔父数万年仙寿，如今还这般身姿矫健，皆是仰仗平日里一番饮食调养。”说着，他又顺势为她盛了一碗乌骨鸡汤放到面前。
“……”卓音一脸费解地看向他，她没听岔吧，何时起天帝也有这般婆妈的时候，实在是诡异，只见她巧舌如簧道：“叔父是一尾灵狐，有九条命傍身，自然是万年矫健，与饮食可无关！再说了，这神仙嘛，自然是不食五谷，吸风饮露，才可保仙风道骨万年呐……”她手上的筷子回避着几道荤食，只寡淡地夹起一片菜叶。
天帝看着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闲闲打断道:“我看仙风道骨不见得，最后怕是骨瘦如柴，老态龙钟。”他悠哉自得地夹起一片云腿准备放入口中。
“嗯？！”卓音一下子受到打击，怎么回事？她很快瞪着眼睛看向他：“好哇……你还巴巴想看到我年老衰弱的样子？润玉！”她也无谓什么陛下不陛下的了，利落地放下筷子就朝他擂了一拳，“哼，甭管多少万年，我卓音都依旧年轻貌美，风姿绰绰，你就等着嫉妒我吧！”身为女仙，怎么可以听到老这个字！
天帝一时有些无言以对，看着她吹胡子瞪眼，不依不挠，实在是忍俊不禁，
“你还笑！”他一定是在想象她老态龙钟的样子了，卓音又忍不住补了几拳，可是润玉却照单全收，心里的愉悦像是怎么也藏不住一般，连带着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宠溺。
她见他还笑得这般灿烂，只得忿忿地转过头去，可也许是被他说得有些半信半疑了，她看了看面前那碗香气四溢的鸡汤，犹豫了片刻，还是端起来几口喝进了肚子。
可谁知她刚放下碗，就见天帝笑得更开心起来，她大声地狡辩道：“润玉你不许笑了，我才不是因为怕变老才喝的！我是真的饿了！”
听见她终于没有再像旁人一般对他用敬语了，润玉只觉得心里很是开怀，“饿了就多吃一些。”他顺着她的话，又给她接着布了几道菜，才勉强收敛起几分笑意。
于是，那一顿饭上，不仅笑声不断，而且最后卓音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都怪他一个劲地笑，害得她不断吃了这么多东西来证明自己是饿了，饿个鬼！卓音对天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走回寝宫。
因为他们时常待在一块，又共同出出入入，久而久之，小宫娥们都纷纷议论说帝后这段姻缘恩爱美满，缱绻绵长。
直到这一日，卓音起的稍稍有些晚，她正迷蒙着睡眼接过侍女给她奉的茶，却听见她温声说道：“娘娘，方才上元仙子传了话来，陛下请您起床后过去一趟，说是有事找您。
难道这个时辰就要开始忙公事了吗？卓音有些苦大仇深地抿了几口茶水，原以为天帝政务繁忙，不好当！可何时起，这天后的职位也这般艰难起来了。
许是她一向待人宽厚，平日里得人亲近，那领头侍女贴心地递上了一盘她喜爱的糕点，笑着说道：“娘娘，陛下时常与您出双入对，该如同凡人所说，是夫唱妇随了吧！”
“……”卓音很快精神了过来，“好啊，越发大胆了！”没想到连近身的侍女都这样打趣她。
卓音放下糕点，就要上去挠她痒痒，“嘻嘻……娘娘，”侍女们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直到她收拾妥当准备要走的时候，领头的侍女又轻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娘娘，今日听说是陛下生母的忌辰。”
卓音不禁侧目看了看她，“嗯，我知道了。”她点点头，朝璇玑宫走去。
可不等她走到，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天帝。
“陛下怎么不在璇玑宫？”卓音看着迎面而来的润玉，发现他今日只着一身白色常服，连头上都是以布缕束发，唯有那外衣边上有两段紫罗兰飘带，看起来像是个清新儒雅的少年。
啧啧，这个人的风格转换怎么可以这般自如的，卓音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却在下一瞬被他拉着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卓音，今日带你去个地方。”润玉淡淡地说。
“去哪？”她不禁问出声。
“一去便知。”润玉没有说清楚，只是带着她，一个旋身齐齐消失于无形。
等这两个人再度显出真身时，卓音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凡间一处地界，她正要问这是在哪，可看了两眼周围的环境，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再随着他走多几步，来到一处闹市的时候，她就大概意识到这儿是哪了。
“你可还记得这里？”润玉像个凡尘少年一般腼腆地问道。
卓音看了看他们正走过去的方向，会意地笑了：“凡俗过往，你也还记着呢。”
那正前方可不正是那一年在凡间，凡人润玉带她去吃的馄饨摊档嘛，只不过天上的须臾时光，放在凡尘却早已是物转星移，连那摊档的主人也变成了从前老伯的儿孙在经营。
“自然记得。”润玉轻声笑了，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了些。
待他们走到摊档面前，他还像从前那样要了两碗吃食，又拉着她坐去了他们曾经坐的位子。卓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润玉自然地拿过两个粗瓷茶碗，倒了茶递给她。
她带着探究的目光与他对视，想知道他今日来此是何意，可润玉并不打算言语什么，只单纯地回看她，眼里一片清澈。
这相视的瞬间，倒让卓音有几分错觉，以为时光正在倒流。
直到年轻的档主为他们端来了两碗热腾腾的馄饨，那白汤上的点点红油也一如当年，可唯独卓音那一碗是没有红油的。
她拨弄着汤匙，想起那一日她被辣得直冒汗的样子，心下恍然：“陛下有心了。”原来他刚才还记着她不吃辣的事。
润玉吃了几口馄饨，才抬头看她，郑重的样子像是准备要与她说上些什么。
在卓音静静等待的目光里，他缓缓开口：“润玉在凡尘一世过得开怀畅意，一生顺遂，不仅圆了能在娘亲膝下承欢的遗憾，还得了自己所爱，卓音，多谢你一路相伴，护佑周全。”
卓音其实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欣慰地笑了，既然他觉得开心圆满，就再好不过了，只是今日这样正式地感谢她，还真让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好说好说，你若还有什么心愿，我也会尽力帮你达成的！”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可是润玉的眼神却顿了顿，最终还是停留在她那双灵动明亮的眼眸，他缓缓说道：“还有一个心愿。”
随着话音落下，卓音看到了那目光里逐渐蓄起的温柔和深情，彷佛一下子重现了自己与当时那个凡间少年的点滴回忆，她像是掉进了那清澈缱绻的目光里一样，只听见自己怔怔问道：“什么？”
润玉下意识收紧了目光，终于决定把藏了很久的话对她说出来：“便是你。”或许，从为她跳下缘机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又或许比那还要更早，从她受伤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次，还是从彻底收起前尘往事的那一个夜晚。
“吧嗒——”少女手里的汤匙随着她的呆愣脱了力气，一下子掉进了碗里。她从来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地把话说出来。
可就在这时，天际很快的闪过一抹浅蓝，那一缕仙气落在地上，化出了着急而来的上元仙子。
只见她隐了身，快步走向沿街而坐的帝后二人，“陛下，娘娘！”她用了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急急唤道。
天帝很快侧目朝她看去，皱着眉似乎觉得事情来得真不合时宜。
“陛下，洞庭水族出事了，湖水不知为何沸腾不止，连带着几大水系都有泛滥之兆。”邝露尽量平复着慌乱的语气，力求把事情说得清楚。
卓音猛地一怵，须臾之间，怎会演变成这样，她与天帝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
很快，天际就划过了三道微光。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恐再生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