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业》如鱼fish

9、发配

　　李明庭回头望着门口那匾额，那是先帝亲手提的字。先帝在时，对他亦是恩宠有加，甚至想立他为太子，奈何太后势力太大，先帝亦无可奈何。先帝驾崩之后，李明庭知道太后母子对他心存芥蒂，他处处小心谨慎，远离朝野纷争。他以为如此，便能安稳度世，原是他太过天真。

　　陆沅芷看了看匾额，目光定格在李明庭脸上，“该出发了。”

　　红衣怒马，宋少枫从远处来，扬声道：“磨蹭什么呢？害我在城门口苦等。”

　　陆沅芷看了眼他□□的马，道：“这不是等着你过来做车夫啊，你骑着马来，怎么做车夫？”

　　“车夫？！”宋少枫作了个极其夸张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开什么玩笑？！”

　　“行李一车，人一车，至少要两车。你不做车夫，难道还要我亲自上阵？”陆沅芷道。

　　“喂！就算家道中落也不用如此吝啬吧！连个车夫都请不起了吗？”宋少枫不悦。

　　“你去不去啊你！”陆沅芷趾高气昂地看着他。

　　宋少枫指了指陆沅芷，又点了点脑袋，不情不愿地将原来拉车的马换成他的，坐在车头，拿起马鞭，道：“走吧。”

　　“小姐，奴婢去那车看守行李。”玉映见陆沅芷点头，转身走到马车前，看了眼宋少枫。

　　宋少枫没办法像预想中那样英姿飒爽地骑着他的汗血宝马走南闯北，心里本就不快，便不情不愿地伸手搀扶玉映。

　　陆沅芷李明庭相视一笑，亦上了马车。

　　一行人开始出发，一段路后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锣鼓声，马车停了下来。哪户人家嫁女儿，这么热闹？陆沅芷揭帘探头，正好看到送亲的队伍过来，为首的正是她的长兄陆远，高头大马，笑意盈盈。原来是月染出嫁啊，陆沅芷心中了然。陆沅芷放下帘子，不再看外面。那队伍很长，锣鼓声响了很久才消停。安歌一挥鞭，马车又开始前行。

　　见陆沅芷若有所思的模样，李明庭便关心问道：“怎么了？”

　　陆沅芷摇了摇头，灿烂一笑，“没事，不知是哪家女儿，嫁得如此风光。”

　　李明庭对这种琐事向来不感兴趣，陆沅芷本以为他会一笑置之，没想到他却搭话道：“我们大婚的时候，场面不比这小。”

　　“是啊。”陆沅芷淡淡道，那年先帝还在，陆沅芷出嫁的时候也是十里红装，风光无限，怀着对生活最美好的憧憬，却不料等待着她的是无尽的寂寞及绝望，最后含恨而终。陆沅芷想想梦里那个幽怨的眼神，再想想那两个要勾她魂的鬼差，不禁心中一颤，咽了咽口水。

　　李明庭却目光一暗，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头望着陆沅芷，道：“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这些年来，因为我的自私，冷落你了。我从来没给过你什么，我出事之后，却要你到处奔波，现在还要跟着我长途跋涉。沅芷，我对不起你。”

　　你确实对不起她啊，陆沅芷垂下眼帘，片刻沉默后道：“从前的陆沅芷已经死了，我无法替死去的人原谅你。不过你眼前的陆沅芷，从来没有怪过你。”

　　李明庭神色复杂，将眼前的人儿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上。严肃道：“我李明庭对天发誓，此生只有陆沅芷一个妻子，若是负了你，便让我众叛亲离，孤寂而死。”

　　陆沅芷从他怀里挣开，吃惊地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古人立誓跟现代人立誓可不是一个道理，古人对神佛之事是最为相信的，绝不会轻易发誓。

　　“你不相信我？”见陆沅芷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李明庭有些不安。

　　陆沅芷急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相信你。我是震惊，太过震惊了。”

　　“我长在深宫，见了太多妇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甚至不惜以子嗣作为筹码。我不希望我日后的生活还是离不开这些，从来因为你是相府出来的女儿，对你有些许偏见，现在看来，是我糊涂了。”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若早些有这种觉悟，她也不会含恨而终了。陆沅芷一阵欣慰，又一阵心酸。她张开胳膊上前环住李明庭，安慰道：“没事了，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相依为命。你可是发过誓了，若是日后负了我，叫老天劈死你。“

　　坐在外面的安歌隐约听到一些，舒了口气，又欣慰一笑，他这个主子终于开窍了。

　　同行的宋少枫见安歌的反应，便扬声打趣道：“你们两个偷偷摸摸说什么肉麻的话呢，听得安歌浑身起鸡皮疙瘩！”

　　陆沅芷脸一红，揭开帘对宋少枫作了个鬼脸，又回过头去。

　　宋少枫摇了摇头，嘀咕道：“简直人神共愤。”又扬声对安歌道：“安歌！真是苦了你了啊！回头找你主子涨月钱才行啊。”

　　“多谢宋公子关心，我月钱够使。”安歌说罢，便加大加度挥了一鞭，将原本并行的宋少枫甩在身后。

　　玉映忍不住探头出来吐槽，“你就正经赶车吧，就你话多，惹人烦！”说罢便又缩回去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宋少枫皱眉呵斥道。

　　陆沅芷有些不安地看着李明庭，担忧道：“已经出城了。”

　　李明庭握住陆沅芷的手，示意她放心。

　　天渐渐黑了，沿途都是荒山野岭。他们找了片树林，拾了些柴火，起了个火堆。

　　“看来今夜只能这样过了。”宋少枫耸了耸肩。

　　陆沅芷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太阳已经落山了，林子里瘴气渐渐起来，静得只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她紧了紧披风，在火堆旁找个地方坐落下来。

　　玉映递来水和干粮，“小姐，先吃点。”

　　陆沅芷接过。

　　李明庭从她手里拿过水袋，伸手放于火焰之上烘煮。好一会才伸回来，用手试过温度之后，才又递回给陆沅芷，道：“先前大夫说过，你身子虚寒，不宜食用生冷之物。”

　　陆沅芷一阵暖心，将水袋放到怀里，嫣然一笑，“多谢夫君。”

　　宋少枫一阵哆嗦，道：“等我到了信州，要找一堆漂亮媳妇，到时候，天天在你们面前晃来晃去。”说罢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惋惜道：“我在会春阁放的画像忘了撤回来了，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也不知道要伤了多少姑娘的心。真是罪过。”

　　“一堆漂亮媳妇？”陆沅芷皱眉，道：“你可真是贪心。”

　　“大丈夫三妻四妾，哪里贪心了？”

　　陆沅芷目光一移，看向玉映，道：“玉映，你可要看清楚，日后千万不要嫁给这种人，不然只有守活寡的份儿了。”

　　玉映俏脸一红，嗔道：“好好的，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不知道多少姑娘排着队等着进我的门儿呢！”宋少枫呛道。

　　听到守活寡三个字，李明庭一阵心虚，干咳了两声，道：“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宋少枫找了棵顺眼的树，坐在地上往树上一抱，喃喃道：“这棵好。”

　　李明庭轻笑一声，坐在陆沅芷身旁，揽她入怀，柔声道：“睡吧。”

　　陆沅芷靠在李明庭胸前，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感觉到了自从穿越过来从未有过的安心。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