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章（12） ...
-
12
“圜丘坛？”
隔壁刑事犯罪侦查系的学生完全不懂考古系老师讲的东西，隔行如隔山啊老师。龙羽翎，龙大队长一脸懵逼，完了特别诚恳地跟岳博士商量道：“我有点头晕。”
“啊？”
刚才还能蹦能跳扛人不带喘气的家伙突然说头疼，不会是刚才在下山的时候砸到头现在才出现后遗症吧？
岳麓一下子紧张起来，正想查看。
谁想却听到那家伙特别皮实的调侃声：“你抛出来的书包死重死重的，扛不出是要给砸晕的。”
“……”正担心的心情一下子像气球一样被咯噔地戳破，岳麓真被他气得够呛。
这家伙办案时间瞧着特别稳重靠谱，让队里所有人都对他相当信任和依赖，平时对不熟的人板着一张非人勿近老子不好惹惹急了踩死你的臭脸，实际上私底下皮得让人无可奈何，稳重两字跟他边儿都不沾。
“你血厚，砸不死，放心。”
岳麓站起身来，拍了拍经年风吹日晒雨淋之后仅剩下的遗迹，耐心地给他解释：“这是祭坛。”
“祭坛？瞧着不像啊，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土丘吧？”
“如果是普通土丘，土壤属于自然形成的原生土壤，叫生土，简单的说就是没有经过人类翻动的土壤。但这个土丘的泥土结构参差、土质混杂，并不是生土而是熟土。而且这土是一层层泥土夯实，比生土还坚硬，是古代的城墙、房基所用的夯土。”
没想到泥巴都有学问，龙羽翎捏了一撮土，很认真地辨别了一下，最终还是觉着泥巴还是这个泥巴，啥都看不出来，有些无奈：“我还真瞅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有所谓隔行如隔山，岳麓并没有嘲弄龙羽翎不懂分别土质，若换个角度想，让他去勘探凶悍现场，看那些血液喷溅的方向，他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抓瞎的。
“认土也需要较长期的实践经验。我自己也时常拿捏不准，学院里的几位经验独到的教授，只凭借地形地貌，或者地面上庄稼的长势，利用地面附着物的辨别，结合其他学科的专业知识就能判断出地底下是否埋藏了墓葬或者遗迹，他们才是真正的厉害。”岳博士叹息着，里头透露着‘路还很长，我还要继续努力学习实践’的学霸气息，让隔壁刑侦系的学渣很有种对天长吼‘你们考古学系是不是要逆天啊’的冲动。
“如果说是祭坛，但这看着也太朴素了吧？”
祭坛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各种华丽，汉白玉石砌成的地基，高端阔气上档次的石柱、拱门，普通围栏柱子都有精美雕塑，还有各种旁边附带建筑物之类的，瞧这土丘，顶多就是颜色特别一点，拿土给堆起来再用铲子拍实在了，村里头搭台子演戏都比这高端大气。
岳麓摇头道：“古时封土筑坛以祀神，祭坛都是由泥土垒筑起来的，早在夏商之前，已有封土为社，置木为闾的做法，当时建筑工艺不发达，还没能搭建出木石材料的多层结构建筑，都是高大的土台，在良渚文化、常州武进寺墩、海宁荷叶地这些遗迹都发现过丘状高台土结构的祭坛。”
“这样就难怪了。”岳老师这么说来，倒也是让人能明白了，毕竟上古时的人类还没处于求温饱阶段，工业建筑的技术还在比较落后的原始阶段，“可是那些人的祭坛不是在山顶上吗？”想起刚才被当作祭祖金猪，龙羽翎听到祭祀都觉得不自在。
“山上的祭坛应该属于大风异族，那么山沟禁地内的祭坛是属于其他氏族，能用五色土做祭坛，那肯定是在神王宠信的重要氏族。如果把之前我们在蟠龙沟的考古发现结合起来分析，我认为有很大可能是御龙氏族的祭坛。当然了，现在作出定论还为时过早，还需要根据文字和实物进行研究佐证才能证明。”岳麓抬头去看高台的方向，眼神明亮如星，就像小学生看到漫画书似的精神，“小羽，肩膀，借我垫一下我上去看看，也许这祭坛上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
好嘛，刚才还一副累得要挂的模样，现在倒像是打了一公吨鸡血似的。
龙羽翎倒没说什么，翻身起来，在土丘下屈膝下蹲，岳麓膝盖压在他肩膀上，待他稳稳起身就把人给托了上去，岳麓借势攀住高土台往上一翻，虽说还是有点笨拙，但好歹是爬上去了。跟着的龙羽翎也不用岳麓回头伸手帮忙，原地一个跳跃，五指牢牢爪住高土台面，引体向上，侧身一翻便利落地跳上高台。两人配合默契，完全就是打小配合的翻墙伎俩。
“手机给我一下。”
“你想要找什么呀？”龙羽翎把手机递过去，见他打开了照明在土丘的祭坛上仔细搜看。
“还不知道，目前也只是一种推断。”
“说来听听吧，岳博士，我这又不是你的学术讲坛，你就算指着地上的土台说是外星人在古代留下来的火箭发射台，我都相信。”
“噗——”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总是能让人心生愉悦，便是像岳麓这样严谨自持的人也不能免俗，回头看了一脸‘你说我信，你要说明天太阳从北边升起来我就带着照相机守着北边拍日出’的男人，眉毛一挑，脸上居然多了几分顽皮：“我觉得这里很可能有一个‘精灵球’。”
“……”
有人毫不掩饰地把恶魔尾巴露出来了！！精灵球是什么鬼？龙羽翎对于自家发小的冷幽默实在很没辙。
在这种地方挖到精灵球的感觉，那就像挖开秦始王陵千年都没人进去过早已尘封的墓道上捡到了一个诺基亚手机。
两人爬上了土丘，刚才在下面还不觉得，爬上去一看才发现，这祭坛的表面并不是完全平整，坚固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连绵的带着一种规则的起伏。
龙羽翎对考古没啥概念，但直观的观感却非常敏锐，他歪着头，瞧着表面好像螺旋形态的起伏：“岳麓，你觉不觉得这泥下面好像埋了什么东西……唔，瞧着像条蛇。”
“蛇？”
“你看啊，这凹陷下去和凸出来的地方都特别有规律，如果在正上方这么往下看，是不是很像一条蜷起来的大蛇？”他走到中间的位置，蹲下来拍了拍泥土起伏的终点，一个非常明显凸起的大土包：“就这，你看，是不是很像大蛇的脑袋？”
岳麓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龙羽翎自顾自地用手刨了几爪子土：“会不会真的有皮卡丘啊？”突然指尖好像触碰到泥底下埋藏的岩浆般，灼烧的痛楚从他的指尖迅速蔓延。
“什么玩意儿？！”热度仿佛爬进了他的手指，从指尖的毛细血管开始冲进动脉血管，飞速顺着血管烧了进去。
“小羽？”岳麓听到他叫声不对，赶紧过去，见龙羽翎的手背上的龙形纹印突然显现出来，以前只有在面临战斗或者危险时才会显现的纹印，此刻纹路从手背的龙头开始，艳红的纹路向手臂蔓延上去。
“怎么回事？”
“手臂……好热！！”龙羽翎只觉得整条手臂里的血都要被烧沸了般，好似整条手臂被烈火灼烧般的疼痛，后牙槽都要咬得“嘎吱嘎吱”响，可这明明热得难受，但表面皮肤却不见有遇火焦黑的模样。而之前已经在手臂上显现出形态的赤龙纹，此刻形态不再是之前模糊的状态，龙的形态越来越清晰，甚至连龙须、龙鳞、龙爪都一清二楚。
土丘突然发出剧烈震动，一种如同野兽低吟的声音在地底传出来，结实泥土在震动中竟然变得异常松软，如同有巨物在泥下游动般流动起来。
泥土一软，两人顿时像踩到了流沙般陷了下去。
“小心！！”龙羽翎忍者臂上火烧般的灼痛，一把抓住岳麓，但脚下着力的泥土一时虚空，整个人像陷入流沙般向下沉，两人一起被泥土卷走。
岳麓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身体打滑往泥土里陷了进去，但在跌滑的过程中突然触碰到泥土底下一个坚硬的物体，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小羽！抓住这里！”
龙羽翎反应也快，立马抓住地底硬物。
两人互相攥住对方，又一起抓住沙地下坚硬的物体，总算完全陷入泥中被冲走。
游动的泥土像流水般四下倾泻，埋藏在地底下的东西逐渐露出了形态。
最先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座埋藏在泥下的青铜鼎器。只见鼎身呈现金红的铜色，犹如出炉新鼎。鼎腹上的浮雕图案是一头巨大的鸷鸟，形态凶恶，身体大得吓人，只一翅便遮掩半天天空，双翅膀之下飓风呼啸，大树连根拔起，房屋连片倒塌，百姓受灾争相走避。
两人相视一眼。
‘大风鼎！’
‘居然埋在这种地方。’
流泥似滔滔流水般冲散，埋藏在泥土地下的起伏之物也逐渐露出形态，初现出来的是一种靛青的岩石，这岩石表面层叠着如同鳞片一样的纹路，看得出是一种鳞虫形体的石头，然而随着流沙散尽，地下埋藏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完整的形体，整个土丘原来竟是一头蟠卷身躯的青石巨龙。
他们抓着的正是龙首上的一对石龙角！
龙身盘卷将青铜鼎缠住，龙头狰狞凶猛，獠牙锋利，以张口噬咬之势对准青铜鼎，仿佛那青铜鼎身上那头跃跃欲飞的鸷鸟一经飞出，就要被它一口咬死。那石龙的雕工实在太过精致，与其说是雕塑，更像是原本就是这样的巨物死后石化成岩。
泥土逐渐平静下来，两人总算在石龙背上站稳。
突然出现的大风鼎和埋在地底的石龙，就是岳麓也始料未及，但他并未在意，心里惦记着龙羽翎的手臂，稳定下来了连忙低头查看：“你的手臂怎么样？”
“没……”龙羽翎正想回答，突然岳麓身后的方向一点流光破风闪烁，一道利箭以极高的速度撕破空气向他们射来。
这速度快如闪电，此时他们一前一后，岳麓背对着箭矢更是毫无防备，眼见就要被一箭洞穿！！
危险的瞬间，那是连一句“小心”都来不及发出的。
即使是龙羽翎，也只来得及推开岳麓。
岳麓一脸错愕地向后跌倒，下一刻一道冷冰的刃风贴额而过，削掉了他额前几根头发。
“噗！——”箭矢穿身入肉的声响沉闷无比。
龙羽翎瞬间射中右肩，大风御风神能控制的箭矢，力量易于平常，被击中的瞬间就像被巨鸷利喙啄击，被箭势带至整个人向后撞去，砸在身后的青铜鼎上，箭头穿过他的身体，甚至穿透青铜鼎身方才停止，竟是将他钉在鼎上。
“小羽！！”
耳边响起岳麓的惊呼，龙羽翎知道自己被击中，肩上贯穿性的剧痛他不需要低头去看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但下一刻他已用左手掏枪，向箭矢袭来的方向连射三枪。
这三枪连射速度反应之快，精准度之高，简直不像一个刚被重伤的人。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有料到他的反击竟然如此迅猛，枪声过后，树林里走出来的人同样鲜血淋漓。
带头的人是徐飞，他手上的弓已然断裂，估计刚才还没来得及放下弓身，崩断的弓身和弓弦被弹片打碎像炸开的手雷般弹射到他的上半身，面部首当其中，一只眼睛流出献血不知情况。
在他身边一人则手臂中弹，还有一个直接命中了额头，经躺在树林里头再也出不来了。从山林中出来的徐飞和其他追上来的山民，在看到突然出现的石龙祭坛和祭坛上的大风鼎，似乎都不敢靠近，但他们手中有箭，龙羽翎他们就像靶子一样，很难躲避。
“好厉害的御龙氏族。”旁边有人把一柄完好的弓递给徐飞，徐飞接过，生下来的单眼中，瞳犹如猛禽凶戾，此时此刻，已是不死不休的局。
龙羽翎龇牙露出老子吊炸天的欠揍笑容：“厉害的是人民警察。”
箭身贯穿了龙羽翎的肩膀，鲜血像开了闸的龙头般涌出。
在他背后，鲜血顺着箭身流淌而下，将大风鼎鼎腹上的鸷鸟怪物染红，怪鸟的瞳孔浸染了鲜血，仿佛活过来般徐徐转动，巨大的翅膀更似振翅欲飞。
大风鼎竟是被解封了。
大风族人似感受到大风王的力量，猛禽的瞳孔精光四溢，更发出了如同鸷鸟嘶鸣的声音。
“岳麓，帮我把箭拔出来。”
“不能拔。现在无法判断箭是否刺破了主动脉血管或者神经，拔出来很可能会伤到重要的血管，还有可能会损伤大动脉造成大出血。”岳麓觉得自己出现严重的人格分裂，一个岳麓已经慌张得不知所措恨不得扑上去用用尽一切办法把他的伤口堵住，另一个岳麓却冷静无比地用之前特地去上过的急救课程上的知识对伤情进行判断。
唯有龙羽翎，还是能从他冷静到僵硬的声音听出他的慌乱，拿着枪的左手抬起来拍了拍他：“没事，你力气不够，我自己来。”
徐飞已再度弯弓搭箭，他们得了大风王力量催动，身上的风劲更加凌厉，恐怕再出一箭，龙羽翎是绝对避不开的。
“龙警官，岳老师，都已经到这份上了，你们就放弃吧。”
“谁输谁赢，现在还不好说。”龙羽翎突然一把攥住插在身上的箭身，猛里一扯，鲜血飞溅，竟生生叫他把箭拔离青铜鼎和身体，但代价也是极大的，伤口被再度扯开，原本已经有些凝结的血口又再度喷涌，疼痛更是加倍，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颈部的青筋也是绷紧突出。
黑暗中，龙羽翎飞溅的鲜血喷洒在石龙额上，而脚下的血更流淌染红了石龙的鳞片，石龙原本死实的石眼球似被激活了般转动起来，石头鳞片上突然冒出一点点湛蓝珠华般的光芒，悄然无声地聚拢起来从龙羽翎的五指指尖处钻了进去。
刚凉下去的手臂瞬间又再度烧炽起来，就连龙羽翎这般能耐疼的也架不住一声低吼，妈的！都被射穿了还来火烧？！凑热闹吗？
但湛蓝珠华钻进他手中，就像水滴落入烧干的铁器上，“嘶——”的一滴的冰凉，逐渐多了，手臂里头血液沸腾的热度被珠华控制慢慢下降，湛蓝珠华沿着他臂膀上的赤龙纹印游走，而后从赤龙纹上浮现出来，仿佛一片片龙甲，慢慢拼凑成型，珠华所成的龙甲似虚还实，表面泛着金属质地的流光。待珠华出尽，已见一条龙形般的臂甲趴伏在龙羽翎手臂上。
龙羽翎愕然地抬手，打量自己手臂上多出来的玩意儿。龙形臂甲由片片龙鳞组合而成，灵动自然，随着他的动作就像一条活龙趴伏在他手臂上。臂甲精巧无比，有些类似曾经于秦俑坑中出土的鱼鳞甲，只是比起鱼鳞甲，这副臂甲下没有绳线牵连，只以每片甲底精巧的扣挂连接，令龙鳞排列更紧密细致，甲身活动起来更加灵活。
这让人咋舌的古器械，要搁在平时直接就送博物馆了。
“岳麓，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身边的人却完全没有回应。
血染红了他的双手，岳麓只是感觉到剧烈的风声、追来的山民的叱喝声……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原本让人晕眩的血腥气味也跟着消失了，甚至周遭万物都是失去了色彩，唯有接触到的血，那炽烈的热度，那鲜艳的红色，变成了世间的唯一。而这鲜红的颜色，逐渐汇聚起来，带着一种异样的热度，渗透过皮肤、血肉、神经，乃至坚硬的骨头……
“岳麓？”龙羽翎感觉到岳麓的不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反正是……哪里都不对了！！
不知是他失血过多产生的错觉还是什么，他甚至在岳麓的身上看到了一个身披战甲的人形重影。
岳麓略低垂的脸稍稍侧来，发梢下，如星明眸闪过一丝诡光。
漂亮精巧的唇形微微掀动，听到他的声音轻叱：“尔等放肆。”
不重，却似远古石磬之响，威严无比。
大风鼎仿佛被震慑般发出嗡鸣之响，更似一头凶猛的鸷鸟突然被扼住咽喉嘶鸣惨叫。
这嗡鸣响动越来越剧烈，传递一般，以土台为中心的震动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有一两秒，一切沉寂归无。
但这安静的一两秒，更似暴风骤雨前的宁静，更加可怕。
徐飞等山民从没见过如此境况，不由得面露惧色，不敢动作。
“嗷——”地底的巨兽仿佛终于自千古沉眠中被惊醒，自深渊地底怒而咆哮。骤然整个山坳地动山摇，这次的震动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剧烈得如同地裂山崩，树木顷刻倒折，大地开裂，山体滑坡，原本如同世外桃源般宁静安详的山坳转眼间边做炼狱一般。
“地震！！”龙羽翎抬起手臂一把将完全无视危险的岳麓按倒，“岳麓你个笨蛋！别发懵了！！”
一脸恍然的岳麓被他这么一扯，才好像回过神来，有些莫名其妙，注意到龙羽翎臂上奇怪的龙形臂甲，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这什么东西？”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龙羽翎翻了个白眼，护住岳麓伏在石龙祭坛上，真是倒霉催的喝凉水都塞牙缝，他都已经快流血流到挂了，还来个地震，再闹个山体倾斜直接活埋，就算老赵他们来了都挖不出他们！
这时地下轰鸣之声连绵不断，地表的泥土竟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只见泥土受力隆起，下面似有什么巨大无比的东西以潜龙蜿蜒之姿游动起来，这地底的怪物游经之处，坚硬的地面龟裂开来，树木尽数连根掀起，那怪物似乎还会喘息般从地底喷出夹带了泥沙的水雾。
“地龙！是地龙！！”
“山神饶命啊！！”
原本还胜券在握的山民，此刻已被眼前发生的异像吓得惊魂失魄，纷纷丢下弓箭跪地叩拜。
地底不断游动的怪物根本不听他们得求饶，咆哮声越来越响，山民开始还不断叩拜祈求，但见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都慌得爬起身来四下逃窜。
然而这山坳地动山摇，四面山体滚木乱石疯狂倾斜，山中长了千百年的高大树木连根拔起轰然倒塌，奔逃的山民根本逃不出去，被疯狂滚落的巨石砸中的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摊，被倾倒的断木层层压下去根本是声都没吭就不见了人。
眼见其他人一个个死于非命，徐飞总算比较冷静，注意到在这地动山摇的死亡威胁之中，龙羽翎他们所在的石龙祭坛却是丝毫无损。
“快去祭坛那里！！”这个时候可不管什么禁地不禁地了，剩下的几个慌不择路的山民立即跟着他往祭坛冲去。
谁想就在他们快要接触到祭坛的一瞬，地底的怪物似乎对他们几个触碰到祭坛极为愤怒，震动比之前更加剧烈，只听见由于怒吼般的龙吟，地面骤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那几人还未及爬上祭坛，脚下一空顿时惨叫着掉落深渊。
眼见那些山民一个个被灾难吞噬，在祭坛上的两人也不见得能好上多少。
剧震中四面山体疯狂滑落，大块大块的乱石根本容不得人逃出这个山坳，可不逃的话绝对就只有被倾斜的山体直接活埋的份。
却在此时，龙羽翎手臂上的龙甲突然攒动，幽蓝鳞光闪烁，竟似一尾活龙攀附在他臂上引颈高吟，顷刻间，地底蠢动狂舞的怪物被吸引，盘旋转身往祭坛方向扑来。
“卧槽！！”
眼见轰隆冒起的泥土就要撞向祭坛，龙羽翎下意识拔枪射击，可枪弹打在泥上，泥土完全阻挡了子弹的力度，别说是□□的，就算这会他扛了火箭炮轰也没法打穿泥土。
一声破土而出的龙吟巨响，一道白光气贯长虹般从地底喷涌而出，直扑祭坛。龙羽翎本能地挡在岳麓身前，举臂阻挡，只见白光一瞬间贯照全身，那白光刺目非常，把他们得眼睛炸得白光一片，在恍惚中，隐约见到一尾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的长身怪物——龙！
而被白光包围之下的龙羽翎只觉得手臂骤然重达千斤，几乎要把他手臂坠断一般，若换了其他人，早便受不了这种重压跌倒地上，可他身后是岳麓，龙羽翎根本不会退开半步，颈项上青筋爆现，浑身的肌肉绷紧发力，手臂更是如擎苍般屹举不屈，臂甲在光芒中激烈碰撞发出如鸣铃般的铿锵金属之声，硬生生地接下咆哮冲来的力量。
在他快要觉得手臂可能会骨肉寸断的最后一刻，光芒一闪瞬收，似那怪物被收入臂甲之中，那臂甲之上鳞光更亮，片刻间，似奇巧机关般，鳞甲片片向下覆叠，转眼折叠缩小至龙羽翎腕上，变成了一只外形古朴的龙形纹青铜手镯。
“呼……呼……”龙羽翎喘着气，这时候才跌坐在地，手臂是完全抬不起来了。
便在这一刻，地动骤然停止，山坳中无声无响，一时间竟是万籁俱寂，好似地底的怪物被慑服不再作乱。
“卧……内个槽……”
山体不再大面积滑坡，只还有些零碎的细石沙粒慢慢滚落，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塌了一大片，地表龟裂出一道道幽深的悬坑，整个山沟像被大怪兽肆虐过般，面目全非。
石龙祭坛上的两人显然是唯一死里逃生的人。
龙羽翎肩膀的伤口早就鲜血淋淋又被扯开，坐在地上摇摇欲坠，再刚也是血肉之躯，会疼会累。岳麓赶紧过去扶住他，直接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按住伤口。
失血过多加上莫名其妙地跟地龙杠上的龙羽翎靠在岳麓肩膀上，硬撑着厚重的眼皮，哼哼道：“这只皮卡丘有点太大……”
见他一脸昏沉，岳麓怕他失去意识，赶紧拍拍他的脸：“喂！小羽！！别睡！”
“……”脸疼。
龙羽翎其实知道自己的伤势并不重，顶多就是血流得多了些，加上刚才那稀奇古怪的一轮折腾，全身筋骨酸软，就是累了，把伤口处理一下结结实实睡上一觉估计就差不多了。
可难得听着岳麓紧张到像他一睡就不会醒过来的叫唤，心里头一阵莫名其妙的满足感，岳麓扶着他的手臂温暖得有些让人不舍推开，于是平日里就算断几根肋骨、身上多几个弹孔都活蹦乱跳不下火线的龙队长此刻彻底哑火并开始他的表演：“岳麓……”
“你说，我听着。”
“要是今晚上我出不去……”
“闭嘴。”
“不是你让我说嘛……”
“要是出不去你就甭跟我说其他。”
“好吧……我就是想跟你说……其实我……还有两份检讨没写完……”
“行，只要你没事回去我帮你把检讨都写了。”
“要是我能出去……我怕我妈看到我的伤会担心……”
“你可以住我家，爱住多久都没关系。”
“但是你家毛巾没有新的了……牙刷也没买……”
“回去就买，牙刷三十支、毛巾买二十条备着，睡衣也给你买新的。”
“睡衣就不用了……我穿你的也挺好的……”
“噗噗噗——”螺旋桨的声音打破了山坳中的沉默，顺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从远处飞来的直升机很快发现了唯一幸存的两人，光明的探照灯光圈笼罩住二人。
这么耀眼的光芒真是死人都给晒醒了，龙羽翎不舒服地眯缝眼，非常不高兴这个时候来打扰的混蛋们，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上赶着来，一群没眼力的家伙。
从机身上甩下来几条黑色绳索，特种警察一个个敏捷地从飞机上顺着绳索滑落。第一个落地的警察冲到龙羽翎身边，见两人浑身浴血，紧张地扶住他的肩膀：“队长！你没事吧？”
不用看脸听声音龙羽翎知道是赵子军，眼皮都懒得掀，反正他是重伤了：“啊，没死，活的。直升飞机这么大手笔啊……”
赵子君边招呼刚跳下来飞机的医护人员过来，边解释：“原本还没那么快，我们出发的时候魏局正好过来说有市民报案，一群学生在蟠龙沟发生危险，而且其中一位身份还很特殊，好像说是玄麒集团的大股东，他要有什么事情估计明天股市要崩盘，所以立即调动了直升机赶来营救。”赵子军瞧着刚刚经历了地震的山沟，心有余悸，“报案的市民可真厉害，未卜先知。”
“……”
“……”
岳麓和龙羽翎默而不语，心中不约而同有个念头：热心市民该不会姓咸吧？
“老赵，赶紧派人去蟠龙沟照顾岳麓带的那群学生……”
见他都满身是血还惦记着救人，岳麓叹了口气：“不用担心。”他看着山下的方向，语出惊人：“小彭是麒麟异族啊，有他在问题不大。”
“！！！！！什么？！麒麟？？？”
龙羽翎整个人蹦起来了。
“啊……我没告诉你吗？”瞧龙羽翎的丹凤眼瞪出大龙眼的效果，岳麓不由得曲了手指挠挠下巴。彭玄是麒麟异族这件事，其实他并没打算瞒着龙羽翎，只不过想说的时机刚好一再错过，或者是有什么事情给岔开了，到后面直接就忘了个干净，现在提起，也不由得多少有点心虚，“我也没打算瞒着不说，这不是忘了吗？”
“……”上下五千年历史倒背如流的考古学博士，记性不好？！
“倒是你，看着挺精神。”关心则乱，等冷静下来，怎么可能瞒得过岳博士那双老师神眼？
龙羽翎赶紧倒回去，露出‘瞎说什么呢我很虚弱话都说不出来了’的模样。
然而岳博士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龙羽翎。检讨自己写。毛巾、牙刷自己买。还有睡衣——不。许。穿。我。的。”
尾声
Rhino GX非常安静稳当地驶入龙家的院门，这慢吞吞的速度，这四平八稳的动静，感觉平日霸气外露的大黑犀牛变成了一只老神在在的大壳老乌龟。
“我觉得……我有点晕车。”副驾上推门下来的龙队长一脸晕乎劲，习惯了风驰电掣狂飙的速度，这种一路稳妥到连车都不带超一辆的驾驶模式，他太不能适应了。
岳麓从驾驶座上下来，瞥了一眼还吊着的手臂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单手开车也可以的家伙：“你待会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这旮旯能打到车才怪！你这样是虐待病患！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位病患中气十足的嚷嚷，正常人受了那样的伤不得在医院趟个一头半月的，哪有像他这样，打个补丁就从医院跑出来了。
岳麓看他起色不错，转身淡定地按了车钥匙上的自动锁锁上车门：“检讨自己写。”
“哦，其实开车还是要安全第一，刚才你开就特别稳，驾驶技术特别好，别瞧上山的路坑坑洼洼，都没颠到我肩膀伤口，回头也辛苦您了啊！”
实在不怪龙队长为了份检讨出卖人格尊严，实在是这回蟠龙沟的灾情太严重，对外虽说是宣称是地震引发山体滑坡造成了山民伤亡，可实际上的情况却谁也说不清楚，要不是龙羽翎肩膀开了个洞浑身血一副惨得不能再惨的模样，魏局估计把他吊起来打的心都有了，万字检讨顶多算是小惩大诫。
“没想到这蟠龙沟还真的有地龙，还好没爬出来咬人。”想起那天他们两个差点被活埋，龙羽翎还是心有余悸。
“哪有什么地龙，你科幻小说看多了吧？”岳麓淡定说道，“当时游动的沙土异像应该是砂土液化的现象。在地震作用下，孔隙水压力增高，超过上覆重量，沙粒不再互相接触，开始随水流翻滚，渗透水流和振动令砂土丧失粒间接触压力以及互相之间的摩擦力，继而出现的液化现象。当时看到好像有游龙在地底活动，极有可能是地面无荷载的天然砂层出现的砂沸。当然，这也只是我初步的推测，毕竟影响砂土液化的因素挺多的，比如说地质成因和年代，砂土颗粒组成以及应力状态之类的参数，还需要进一步考证。”
“……”
龙羽翎一脸‘不用考证了你说什么是什么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你说什么’的表情。
“倒是你手上这东西，现在倒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这个？”龙羽翎抬起手，手腕上一直安静待着的青铜护腕并没有像当日变成龙型臂甲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玩意儿摘都摘不下来。”这护腕好像一体成型的结构，没有可以松脱的勾扣，而且还特别贴合龙羽翎的手腕，“回头去消防队找人帮忙拿液压钳剪断得了。”
“不行！”开什么玩笑，这手镯是难得一见的重要文物，蹭掉一点都不能够，怎么可以剪断？！
发小一吼，地动山摇。龙羽翎缩了缩脖子，瞧岳麓那眼神，对考古文物的珍惜的模样，估计是宁愿断他的手吧？！呃，好吧，反正也不碍事，先戴着，回头再想想办法弄下来得了。
赶紧转换了话题：“那啥，俪珠儿的事情已经交给鲁阳镇上警察跟进了，一般不涉及异族能力的事情，算误杀还是怎么处理，都由当地警方负责。不过我们这边会安排人手密切留意蟠龙沟里的大风异族的情况。”
岳麓默默听着，带回来的大风鼎已经风化，大风王的力量应该也已经被释放。
“至于彭玄这事，得空要去找找咸大族长了解一下，怎么他养了个麒麟异族当弟弟，麒麟异族是出名的暴躁好斗，他脑门是进水了还是被门板夹到了呀？”
岳麓倒不觉得有何不妥：“是不是麒麟又有什么关系？小彭是个爱学习、好研究的好学生，不是什么爱打架的好斗分子。”
“怎么着？难道我就是那个爱打架的坏学生吗？切，你没瞧见营地里头那些山民吗？鼻青脸肿断肋骨，全都横着抬出去的。”
两人边说边往屋里头走。
屋内的灯光柔和如昔，空气中弥漫着龙妈妈亲手烹制的美食香味，龙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岳麓很有礼貌地先打了招呼：“龙叔叔好。”龙羽翎赶紧跟着：“爸！”
“回来了啊！”龙爸爸看到两个后生，一个英伟一个颀俊，并肩而行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不由心中愉悦，严肃的脸容也多了几份柔软。看到龙羽翎吊着的肩膀，他也不觉得又什么稀奇的，毕竟自家儿子目前从事高危职业，反而是龙羽翎向他抬手扬了扬：“嘿！老爸，我们回来了！”的时候，手腕上紧扣着的龙纹青铜手镯在灯光下反射出来的光泽，瞬间整个人震住了。
那副僵硬的表情，真比看到恐龙从地底下爬出来在大厅里嗷嗷叫都没那么夸张。
“爸？你干嘛？”
“哟！小羽，麓麓，你们都回来了啊，赶紧洗手吃饭吧！”这时龙妈妈捧着清汤白萝卜炖牛肉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倆帅小伙，笑得眯眯眼的。
“老妈，你快点过来瞧下老爸，他变僵尸了。”龙羽翎抬手挥了挥，打算招呼他老妈过来关爱老人一下，却突然被他老爸抓住了腕子。
龙爸爸瞪着他手上的龙纹青铜手镯，终于挤出一句话。
“御龙牌！？”
第三章 御龙牌【完】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章（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