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一章（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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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让我吃外卖？”
他的海鲜辣卤大餐……都已经送到了，却被扔在角落的小桌上，可那香的，隔着袋子都飘出来，晚饭还没吃外加剧烈运动消耗过度后的肚皮早就饿得咕咕叫。
“伤口需要愈合的患者不能吃辛辣刺激、海鲜类的食物。”岳麓已经借医院的消毒室冲洗过身上的血污，衣服时没法穿了，只能跟龙羽翎一样的待遇暂时换上病人服。
他坐在床边，翻着一本医院提供的《伤口护理须知》的小手册，看得是相当仔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研究考古学的典籍。
“龙阿姨可是营养师，难道她没教过你？”
一听岳麓提起自己老妈，龙羽翎立马歇菜了。
老老实实捧起医院提供的健康食品——白粥，呼噜噜喝下去，喝完瞥了岳麓一眼，小声嘀咕：“虐待伤患……”
“喔，你也知道自己是伤患啊？”
“也、也没有很伤患啦！”龙羽翎赶紧否定，他觉着自己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就是血稍微多流了一些而已。大城市医院里医生看到大一点点的口子都大惊小怪的，要换了以前在特训营里头，肚子不划拉开、漏点什么出来都不算大问题。
严肃认真的岳博士阖上已经仔细研究过的小手册，觉着有必要到大学附属医科学院旁听一下急救医学基础科目，便于日后能够及早识别、判断和应急处理某个连自己受伤都不知道的伤患。
“伤患”舔着嘴唇，可怜兮兮地把喝得很干净的粥碗放回桌上，摸了摸还是空空如也的肚皮，一副不给饭吃好可怜的模样。
“老实待着。”岳麓也知道他是真饿了，起身出去，在护士长那‘这孩子看着瘦倒是挺能吃的嘛’的关爱眼神下，面不改色地又要了几碗粥以及几个大白馒头。
回来看见龙羽翎很乖地坐在病床上，确认过他没有偷吃外卖，岳麓把粥和馒头全都放到他面前：“伤好了，我陪你去吃海鲜大餐。”
“好！”龙羽翎笑得特别开心，捧起粥就呼啦啦地吃，好像正在吃的米粥就是芝士焗澳龙似的。
岳麓不由得会心一笑，虽然头上罩着官二代、富二代的光环，但龙羽翎却不是个好逸恶劳、穷奢极侈的人，好的歹的他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这样的人别看他平时凶巴巴的，实际上特别好相处。
“布丁你要吃吗？”发现粥和馒头之间居然还有放着一个给小朋友吃的盒装布丁，龙羽翎很习惯地把布丁递过去。
“嗯。”岳麓其实已经吃过医院提供的饭食，不过芒果味的布丁他向来是不拒绝的，接过撕开，用勺子一点一点地舀着吃。
“老大！帮你叫的外卖吃了吗？特地给你点的变态辣！”赵子军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进门就开嚷，完全无视龙羽翎瞪大眼睛丢过去‘给我闭嘴’的眼神示意。
岳麓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嘴角的微笑让赵子军瞬间僵住，有种想要假装进错门转身跑掉的冲动。
“变态辣啊……”岳麓回头看龙羽翎。
龙羽翎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我平时也吃得很清淡的！受伤了肯定要吃得更清淡了！是老赵搞错了！”
赵子军对于自己队长“卖友求荣”的行为极为唾弃，但又能怎样呢？谁叫他杠不过这头犹如行走人形兵器的霸王龙呢……
“呃，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岳博士，衣服我给你带过来了。”赵子军赶紧转移话题。
“好的，谢谢。”
赵子军过来，自然不是单纯为了给岳麓送衣服的：“老大，现场已经处理好了。”
“嗯。”赵子军没明说，龙羽翎也明白，自己下手有多重他自己最清楚，“何勇义呢？”
“何勇义肩膀的枪伤并不致命，但身上骨头摔断了几根，差点插穿内脏，不过老大，这家伙有些奇怪，问他是不是杀了杜薇、绑架了岳博士，他竟然完全不承认，而且还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我就看他那怂样，真的完全不像是能够做这种事的人。”
“他有可能是在假装。”横梁上那个的家伙，像疯子一样举着斧头砍锁链、都摔断了骨头还不知道疼地扑过来，怎么可能会畏畏缩缩？
“我瞧着不像是假装。”赵子军挠了挠头，根据他的经验，那个小混混确实不像是装的，“何勇义说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就只记得他在俱乐部后巷跟一个男人交易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把他绑架了，之后做了什么他是完全不知道。”
旁边的吃布丁群众突然发言：“当时他从横梁上掉下去之后，可能撞到了脑袋。有没有可能是因外伤导致大脑局部淤血，压迫了脑神经，或者机械损伤导致脑部记忆组织损坏，引起了阶段性失忆？”
“……”
“……”
“岳博士，我记得你的履历上好像没有学医的记录啊……”
岳麓正用小勺子努力把盒子底部最后一点点的布丁给刮干净吃掉：“在国外交流学习的时候，我有选修法医考古学的学科啊。那是新兴的法医学分支学科，主要是对古代遗迹、近现代人权灾难、战争遗迹等灾难性遗迹进行勘探发掘及分析鉴定。像是在南斯拉夫、波兰这些国家，也都有法医考古学家对二战期间的战争死亡事件进行发掘调查。不过这个学科还是偏重于法医人类学多一些，所以我也只是选修了一个学期，稍微了解了一下。”
“哦……”龙羽翎恍然大悟状，“咳咳，老赵，那你回头去给他做个鉴定检查，看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假装的。”
“是。”
岳麓忽然问：“你们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一个中年人吗？”他比划了一下，“穿着一身唐装，看上去大概五十岁左右的模样。”
赵子军摇头：“我们把现场封锁了，并且搜过附近，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龙羽翎回想自己开车冲进去的一刹那，当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岳麓以及那群饕餮异族身上，好像还真没注意到有个中年人在现场。
“那个人就是拥有饕餮鼎的人。当时他就在现场，他承认了自己策划了食人宴是为了引出饕餮王。”
“什么什么？！什么饕餮王？！”
岳麓把吃完的布丁盒子丢了，转过头来见龙羽翎和赵子军盯着他，眨眨眼，才想起来好像一直没来得及把他的发现告诉他们。
“喔，情况时这样的……”
于是他把之前对九鼎镇邪的推断、对方利用杜薇办食人宴做实验，以及最后决定使用俎祭复活饕餮王的最终目的一一跟龙羽翎和赵子军稍微说了一下。
“……”
“……”
龙羽翎的表情有点抓狂：“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一开始不跟我说啊？！你跟那个幕后主使说有屁用啊！！你是要他夸你聪明还是想他杀你灭口？！”
“九鼎的真正作用以及他们想要利用食人宴释放饕餮王的事情，不过是我的推断而已。如果要证实，那必须得再进一步深入研究。”岳麓觉得龙羽翎的暴走毫无道理，“学术研究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认真考证和仔细研究，才能得出最终的结论。”
“那等你研究出结论，我们要不要等个十年八载啊？！”
“这倒不用，大概一年差不多可以了。”
“……”龙羽翎觉得身上的伤口都要被他气爆喷血了，等他研究出结论，那时候黄花菜不是凉了，是已经发霉了！！
赵子军倒是已经开始习惯了岳博士的一板一眼，对于学霸这种生物，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那岳博士，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模样吗？”
“记得。”
“太好了，我待会安排技术科的同事过来，给你做副模拟画像吧？”
“不用了，你给我笔和纸就行，我自己可以画。”
“……岳博士，你履历里好像也没有美院的记录啊……”
“我就不能有个画画的爱好吗？”岳麓对于他们这种没有记录就不作数的思维方式感到匪夷所思，“你们从小打大在学校填报‘爱好’的时候不都有画画、看书的吗？”
赵子军摸摸鼻子：“那不是应付着填的吗……”
“废话那么多，去找笔和纸来。”龙羽翎血气上涌没处喷，只好发泄在倒霉的赵子军身上。
“……是。”赵子军刚想转身出去找纸和笔，忽然顿住，又绕回来：“对了，岳博士，我差点忘了，还有个更奇怪的事情，就是那座饕餮鼎变颜色了。”
“？！”
赵子军掏出手机，打开拍摄到的照片：“这是我们刚到现场拍摄取证时的照片，这饕餮鼎的颜色还是红铜的颜色，可你们看，这是一小时之后我们准备搬走它的时候，已经变成这样。”
龙羽翎和岳麓看到照片上的饕餮鼎完全不同于他们刚见到的模样，鼎身呈现出大片的锈斑，看上去就像被锈蚀了几百年的青铜器，但这个竟然是在短短一个小时内的变化，就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赵子军又拨了一下照片，接下来的几张照片可以看到饕餮鼎表面以极快的速度出现了严重的锈蚀，青铜鼎表面出现了大面积的粉状锈，呈现出浅白绿色，而且这锈蚀似乎是从内向外的发展，到最后鼎器表面的饕餮纹饰甚至被底下的锈蚀顶了起来，慢慢龟裂成锈块，最后竟然全部变成了碎片细细碎碎地脱落！
“这锈蚀的程度也未免太快了吧？”龙羽翎也觉得这状况确实奇怪。
岳麓反复看了这些照片，又再次询问赵子军这些照片的时间节点，皱眉道：“这不可能，自然锈蚀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即使青铜器在土壤长期埋藏过程中已经受到锈蚀侵袭，出土后因为接触空气、水分以及化学杂质等有害物质影响下腐蚀情况加重，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即使是最严重的粉状锈，不可能在短短几小时之内发生这么严重的锈蚀。”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鉴证科的同事都快疯了，可就是没办法制止那座青铜鼎被腐蚀的状况。”
岳麓摇摇头：“这种状况下，鼎身已经基本被完全破坏掉了。”
“那是不是说饕餮鼎坏了，里头镇住的饕餮王不就歇菜了吗？”
“饕餮鼎坏掉，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鼎坏了饕餮王一块死翘翘。另一种……”龙羽翎皱起眉头，不太喜欢自己的猜测，可偏偏他接下来的推测，才是自己觉着更合理的，“那就是饕餮王已经活过来了，青铜鼎失去了力量，所以才会出现极速腐朽的状况。”
“啊？！活过来了？！可是……”赵子军吓了一跳，“现场以及周边都没有发现奇怪的野兽。好像饕餮这样的怪物，跑出来的话也总得留下点脚印啥的吧？可是我们在现场也没有发现野兽的足迹。”
龙羽翎摇摇头：“我认为所谓的饕餮王，不一定就是一头拥有实体的野兽。很可能，饕餮鼎镇住的是一种力量。”
“那如果这么说的话，会不会是岳博士看到、现在不知所踪的那个男人得到了饕餮王的力量？”
“不好说。就像岳麓说的，都是推测，做不得准。”
“……”
食人宴因饕餮灭族而结束，失踪的人也都被一一找到，尽管他们已经成为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甚至有些连尸体都找不到。
但龙羽翎他们完全不觉得有案件告破的愉悦，杜薇死了、周砚初失踪，幕后主脑更加连个影儿都没有，至于饕餮王的力量到底落在谁的身上，除了饕餮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鼎器，会牵连到其他异族，这全都是未知之数。
“那什么，老大，我先去把事情安排一下……”赵子军站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注意到房间角落的袋子，“老大，外卖你不吃给我吧！挺贵的，别浪费了！呵呵，忙了老半天的肚子都饿瘪了。”
“……”滚犊子！！见过拉仇恨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龙羽翎瞪着赵子军，看着他把自己完全没吃到一嘴巴的海鲜辣卤外卖给提走了，记下来下回要练手的话，老赵必须是不二人选。
赵子军走后，岳麓把身上的病人服脱了，换上了他带过来的外套和长裤。
“小羽，你受伤的事，还是跟叔叔阿姨他们说一下吧？总不能瞒着他们。”
岳麓想还是由他打电话去向龙爸爸、龙妈妈说明情况比较好，毕竟龙羽翎受伤也不是小事，不该隐瞒父母。
“也行。”龙羽翎倒是没反对，不过他忽然问：“岳麓，你记不记得以前小时候你被异族绑架过的事？”
“啊？”岳麓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你也不记得了啊？我也没这个记忆，这事还是老爸、老妈刚告诉我的。”
“你晚上回去就是为了说这个？”
“可不是嘛？总觉得老爸、老妈有事瞒着我们，神神秘秘的，还特别吩咐我要看着你别让异族人给拐跑了。”
岳麓皱眉：“这是……龙叔叔的原话？”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龙羽翎摆了摆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具体的细节他们也没透露，反正就是当时有异族想把你带走，但最后不知怎么的就死掉了，我们两个倒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虽说这事隐隐约约透着诡异，老爸老妈不愿意说，他们做小辈的也没法弄，可他也不愿意隐瞒岳麓，反正打小他就是大事小事都会跟岳麓交底，从来不会藏着掖着不说。
岳麓认真地回想了一阵子，还是摇头：“我是不记得有这个事。但龙叔叔和龙阿姨没必要骗我们，很可能确实发生了，但因为我们年纪太小，加上当时发生了一些可怕的经过，对于心智发育还未健全的我们来说比较难以接受，因此在面对无法承受某些刺激或者是打击的时候，身体本能会出于条件反射，为了保护自身的心理承受，选择性地强制遗忘了这段事件，造成了心因性失忆的症状。”
“也有可能。”龙羽翎慵懒地靠在病床上，吃饱饱，听岳麓开堂授课般的讲解，不由得有些困了地打了个哈欠。
岳麓看他是真累了，便起身帮他把架在床铺上方的折叠小桌收好，把吃剩下的碗筷也一并装进袋子里：“这些事都不着急，你先休息，我会跟叔叔阿姨说明情况的。”
“哦……”龙羽翎扯完哈欠满眼的泪光，上下眼线之间的距离收窄了，眼神变得迷蒙起来，确实是有点撑不住了，壮实的身躯弓起来就像只找到窝的熊宝宝般往被窝里拱，卷成一团之后，又探出头来，问岳麓：“你回家睡吧，饕餮族都团灭了，估计那什么饕餮王也没啥好折腾的了，我让老赵送你回去吧……”
“行。我会安排，你别担心。”
“……你安排……我才更担心……记得叫下老赵啊……”龙羽翎精神不济，眼皮打架，嘟嘟囔囔嘀嘀咕咕了几句，他虽然身体强健堪比霸王龙，但毕竟是个普通人，恶战饕餮，又受了伤，再强壮的身体也受不住这般折腾，身体自主修复、并且需要休息的本能很快淹没了他的意识，把龙羽翎拖进了黑甜乡。
岳麓也没有马上离开，默默地坐在床边听到龙羽翎入睡后绵长的呼吸声后，才伸手关掉了病房的灯光。外面走廊的亮光透过病房门，落在龙羽翎的脸上，丹凤目闭合后的眼纹细长优美，笔挺的鼻梁，雕刻般硬朗的脸部轮廓，此刻在微光下如同画幅般安静，呼呼入睡的龙羽翎像个单纯的孩子，这样的他，没人能猜到他的双手能利落拧断一个人的颈椎，也没有人能猜到他的一脚能踢碎一个人的头盖骨……
“小羽，”岳麓轻轻伸手，摸了摸龙羽翎的头发，软软的，就像他包裹在坚韧刚强的身体里面的心，“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说完，他转身轻步离开。
当房门轻轻掩上，微光后，龙羽翎的嘴角无声地翘起了一个笑意的弧度。
尾声
“这家伙不会是真的失忆了吧？”赵子军在看守所透过监控，看到畏缩在牢房墙角的何勇义。
范磊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但他手上有精神科医生的鉴定报告，正如岳博士所料的，报告上写着何勇义确实是因为从高处堕下时，头部受到了撞击，损伤导致了脑淤血，血块压迫部分记忆神经，造成了失忆的症状。
但这种失忆状态，可能是短暂性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要根据患者病后恢复情况，还有脑组织损伤情况综合分析以及治疗。
简单的说，就是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何勇义的记忆，停留在了被绑架的那一刻，之后他假装医生谋杀杜薇、绑架岳麓并试图谋杀的事情，他倒是一丁点都不记得。
赵子军从文件资料里面拿出一张素描图，上面是岳麓画出来的那个幕后主使者的画像：“你说这家伙是何方神圣？能把何勇义这样的小混混弄成差点把老大和岳博士搞掉的凶犯？”
“谁知道啊，现在又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是他做的，单凭岳博士的供词，也没法定案，更不能发通缉令。”
画像非常清晰，一张立体的人脸如同相机拍摄的照片般以炭色凝固在白色的纸张上，赵子军不由得悄悄感叹，能耐太大是不是要逆天啊岳博士，这绘画技巧可以说媲美美术学院的老师了……
范磊瞧了瞧那张画：“这谁画的？隔壁技术科的老高没这能耐吧？”
“不是老高，是岳博士画的。这是他的……呃，爱好。”
“画得可真像！回头让他给我也画一张呗！”
“你确定？画完老大会带你去训练室谈一谈人生。”
“……那算了，我可不想那张画变成我的遗照。”
两人谈话的声音随着离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屏幕上，蜷缩在墙角的何勇义忽然抬起头，看向监控摄像头的方向。刚才还混沌无光的双眼，此刻精光闪烁，犹如饕餮鼎上的凶兽血瞳……
第一章 食人宴【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一章（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