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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见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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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赭的小破屋十分地脏乱,是小平米的两层楼,虽然破烂了点儿,但是意外地采光很好,可能是为了省钢筋水泥吧,他家的窗户很多也很大。
血色的晚霞预示着明天将会是一个大晴天——不过好在温赭一天都泡画室里吹空调,也不会太热,而且还没有浪费自家的电,可谓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我说,”温赭看着坐在桌子对面和他一起吃泡面的林鹤轩,“你们鬼也需要……进食吗?”
“嗯,那当然了,”林鹤轩似乎并不惊讶于温赭的问题,“只不过地府的东西……并不是给我们这个曾经为人的鬼所准备的,是给那些原本就是忘川河的滋泥儿的鬼准备的。”
“……忘川河的滋泥儿……???”
“啊……就是,”林鹤轩咽下最后一口面条,“就是说,鬼的源头来自忘川河底,忘川河嘛,你知道的,比较恶心,是一些破碎的魂魄以及污秽的蛇虫,”喝了口方便面汤,继续道,“所以,忘川河的滋泥儿说的就是那些由破碎的魂魄拼起来,意识属于蛇虫的那么一堆玩意儿。至于地府的饭……腐肉为主,有时候会给你一碗尸油喝。”
“哦——”温赭假意明白,“所以味道感觉如何?”
“要不你啃一个烂桃试试?”
“额……这个就算了。”温赭退远。
“其实如果吃多了也就习惯了,”林鹤轩盯着窗外的晚霞一动不动,“太久不是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接受不了啊。”
“唉,羡慕你这种乐天派啊——”温赭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去拿史明克的24色水彩,这是他发了好几个月的传单赚出来的,“我都有点儿好奇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
就在温赭正要打开盒盖的时候,窗外传来的尖锐喊声几乎要划破温赭的耳膜。
“我靠,啥情况!”温赭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我下去看看。”温赭看到林鹤轩从他的唇语读出了他的意思,于是他点点头。
林鹤轩穿过玻璃一跃而下,温赭第一秒是想拉他回来告诉他这是二楼会摔伤的,但是转而一想,林鹤轩已经死了啊!那还伤个屁嘞!
温赭并不傻,他知道这可能不会是好事,于是他赶紧冲出房门,差点因为向心加速度不够被甩到厕所里。冲下楼梯,赶紧前往门外,跑向林鹤轩跳下的方向。
“鹤轩!!”
“……啊?”林鹤轩愣了半秒,“哦,没什么事,难道是咱俩幻听了……?我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啊。”
“……真的吗?”温赭皱皱眉,显然他对林鹤轩半秒的停顿产生了疑惑。
“我骗你干啥?”林鹤轩耸耸肩,“就算是有,大爷我也能把它打碎。”
“……”温赭不知道该说啥,他似乎过分地把林鹤轩看作为人类了,他身上一直都是那件玄龙的白色中山装,看起来就好像身体的一部分隐藏在黑色的烟雾里。
“行了,你赶紧回去画水彩作业吧。”林鹤轩伸了个懒腰,“不然你又该画不完了。”
林鹤轩和温赭之间有不短不长的距离,于温赭来说,林鹤轩就站在眼前一栋大楼的影子之下,没有夕阳照过他的身体,总是让温赭认为,眼前的,不是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行吧,我去画水彩作业了,”温赭转过身刚要回去,但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冲着林鹤轩笑了笑,“昨天晚上,还有刚才,谢谢你。”
第二天的课是作业评改课,教课的是一个新来的男老师。
温赭已经命令林鹤轩不许跟着他一块儿去上课了,否则他烧了当时他玩儿笔仙的纸。
林鹤轩扶额苦笑,只得答应了。
“明湘,这老师是谁啊?”温赭在老师下载课件的时候偷偷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这老师是凌云老师的侄儿,好像还没有女朋友。”刘明湘看起来一脸认真。
“喂,你怎么开始八卦了……”温赭无语。
“诶你昨天作业画的啥啊。”
“我?我画的是晚霞和夜晚的天空啊。”温赭不知道为什么刘明湘突然问起这个。
“我就问问,”刘明湘叹了口气,“巧了,我也是。”
“我靠,”温赭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儿音量,“那咱俩会不会被凌云说是抄袭啊。”
“谁哪儿知道啊。”刘明湘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温赭小点儿声。
“好了,同学们稍微安静一下。”那个男老师轻轻地敲了敲黑板,试图让学生们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那老师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性,瞳色略浅于常人,在阳光下是好看的琥珀色,略微上挑的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痣。总体来看,他的长相并不出众,但却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感觉和高高在上的气质。
“我的名字,叫做实沉,来到这里实习,以后任教你们的水彩学科。”实沉在黑板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微笑一下,“上课时候不必太拘泥于礼节,我并没有比你们大多少,但是要遵守纪律,不然凌云老师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说明湘,你觉不觉得他名字谜之耳熟?”
“巧了,我还真觉得,但是说不清在哪里看到过。”刘明湘摸了摸鼻头,“我记得原来看到过来着……?”
“不会是你原来看的哪本玛丽苏小说里的吧!”
“是你个棒棒锤!”刘明湘剐了一眼温赭。
“行行行姐我错了。”温赭投降。
“温赭同学和刘明湘同学,请安静些。”
“啊漂亮小哥哥对不起!”刘明湘立刻马上道歉。
“诶,不好意思啊,大哥。”
“你们还真是自来熟,”实沉被逗笑了,“我只是提醒你们一下,以后课上聊天注意音量。”
温赭和刘明湘面对面吐了吐舌头。
课堂的内容是针对于画面常见错误的评改,还有一些技法的拓展。比如水量的控制,张辛的水量少了些,画面看起来颜色偏深偏乱;孟璃的水量大了,画面颜色偏浅,没有明显的颜色变化,虽然不乱,但看起来很奇怪,明暗变化很模糊。
实沉在评改温赭和刘明湘的画的时候微微一怔。
“这两张画,画的是同一种内容。”实沉同时举起两幅画出示给同学们看,“但整体的基调却截然不同。”
实沉放下了其中一张。
“这一张,以暖色为主,画面灰度低,”实沉停顿一下,“以夕阳为主题,所谓‘夕阳无限好’,我很个人很喜欢这个意境。”实沉翻过画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是刘明湘同学的作品,基本上没有错误,只是注意混色时水痕不要太明显。”
“而这一张,以冷色为主,画面灰度高于之前那幅,主要凸现了夜晚将至,可以接上幅,‘只是近黄昏’,有一点点的悲凄和哀伤。”实沉笑一笑,“是温赭同学的作品,注意冷暖色的搭配,这副稍微有些颜色单调。”
短暂的午休屁用都没有,至少温赭是这么认为的。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把玩着一枚硬币。
其实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了,是一个声音一直告诉他,他很重要,特别重要,他没有有关父母的记忆,一切有关于他身份的事情,全部是刘明湘告诉他的——在他十几年的记忆里,他竟然无法检索出父母的任何线索,除了刘明湘告诉他的那些,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而刘明湘说的,就像是扦插苗,十分的别扭。
温赭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然后他就睡着了,没错,空调直吹了解一下。
刘明湘把他捅起来的时候,温赭感到头痛欲裂,但他还是扯了一个牵强的笑,准备着上课了。
下午的课,是马克笔课程,总共四个小时的课程里,温赭睡着了不下5次。
“我靠,你没事吧?”刘明湘第七次叫醒温赭的时候问他。
“我哪儿知道啊……又困又累啊啊……”
“我靠,你发烧了,你干啥来着!”刘明湘伸手摸了一下温赭的额头,烫的有些吓人。
“我、我只是在教室睡了一觉啊……?”
“靠,就这么空调直吹?”
“唔……好像是。”
“啧,跟老师请假吧,金贵的少爷。”刘明湘眼神示意了一下,叫温赭去和实沉请假。
因为是新老师,大家的热情都不低,也许是感到新鲜吧,竟然没有一个人睡觉,而且新来的实沉老师并不像一个新老师那样的生涩,反倒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
“实、实沉哥,”温赭下课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我实在是撑不住了,中午着凉了,头疼。”
“这……凌云老师也不在我不太敢私下定论,”实沉皱了皱眉,“算了,你赶快好些才最重要,回去吧,凌云老师那边我来沟通。”
刘明湘实在是不放心温赭,于是也向实沉请了假,送他回了家。
“林鹤轩!”刘明湘架着温赭,敲了敲门,“开个门诶!温赭他生病了,我把他送回来我还得回去上课!”
“啊、谢谢刘小姐!”林鹤轩接过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的温赭,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在他的额头上盖上湿毛巾。
“温赭,温赭?”
“嗯……”温赭揉了揉眼,忍着炸裂般的头痛,“怎、怎么了吗?”
“没事,你没事就好了。”
“切,我还没弱到那份儿上,”温赭挑挑眉,打算下床去找找退烧药,“林鹤轩你挡我道干啥。”
“你别乱动了,告诉我在哪,我去给你拿就是了。”
“哎呀真的不用,”温赭无奈地笑笑,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要关心过,最多就是来自刘明湘的照顾,因为刘明湘的父母并不在意她,于是刘明湘和温赭就像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友人——应该说是亲人,两个人依靠接取网上的稿子,以及假期打工赚钱,偶尔地,刘明湘也会留宿在温赭家里,“你这样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去拿吧,”刘明湘抢着说,“我知道药在哪儿。”说罢跑下了楼。
“我说……林鹤轩你到底是什么……鬼?”温赭觉得问林鹤轩他是什么人有点儿别扭,但是话一出口,他觉得更尴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什么说法啊我靠, ”林鹤轩在一边儿巨大声地笑,“我只是普通的鬼啊,就,人死了不就成鬼了吗?”
“可你不是怨灵啊,”温赭摸摸下巴,“一般的人若是死后化作灵,不应该有未了的心愿或者因为仇恨吗?可你……”
“我当然是有事没做完啊,”林鹤轩打断了温赭的话,“不过估计挺麻烦的,而且保密!”
“切,好吧。”温赭撇撇嘴。
“喏,三九感冒灵,还有阿莫西林胶囊,蒲地蓝口服液,没有退烧药了,先凑活着吧,我今天回去买点儿。以及你的药箱子里好多药都过期了,有时间你去收拾一下。”刘明湘推门进来,将几盒药扔在床头然后去倒了水,并将杯子也放在了床头。
“操!”温赭突然喊了一声,“我的项链——”
“项链……?”林鹤轩看着温赭紧张的样子,不禁觉得自己也紧张起来了。
“对……那条图案就像是半个巨蟹座标识的项链,据说是我母亲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