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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蝴蝶和困兽 ...

  •   金发碧眼的男子略显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手平静地交叠搁置膝盖,蔚蓝的眼睛藏着莫名的情绪,精致的脸颊挂着职业性微笑。高级的西装和别着的刻章都显示出他身份的不平凡。
      “先生,可以问您一些私人问题吗?”
      年轻的记者等周围空无一人后,坐到前排的椅子,语气变得充满好奇。
      他摘下眼镜,把玩着金丝镜框,收敛了笑容,脸上写满疲倦和厌烦。
      “终于不打算问那些官方的题了?我已经厌倦千篇一律的回答了,如果你的问题足够让我产生兴趣,那就请便,在不威胁国家安全的前提下。”
      记者露出了窘迫的神情,仿佛是被看穿把戏的小孩子,她放下纸笔,担心地看了看身边。
      “无需担心,我已经把人员都遣返了,这里除我们再无他人。”
      男子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明明很年轻,却成了这个逐渐崩坏世界最危险的人,一言一行,都是如此充满吸引力和危险。
      天色已晚,记者会结束多时,藏青色的云彩携带黑暗给大地投了一片阴影。光线切割房间,棱角分明,仿佛处于两个世界。地上的文件稿乱飞,凌乱不堪的场景。
      “你为什么想问我私人问题?单纯的兴趣,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兴趣而已,我对你们都很感兴趣。”
      “我们?像我这样的人吗?”
      “是的,先生。”
      男人笑意加深,漫不经心地抬起头。
      “那就请把录音笔关上吧,让我看看你的真诚。 ”
      记者咽了口唾沫,默默关闭录音笔,对方如鹰犀利的眼神似乎透过眼镜,看穿她的内心,她几乎想打退堂鼓,但是任务在身,于是只好鼓足勇气。
      “先生,像您这样的人感情是怎样的呢?”
      “感情?”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男子居然笑出了声。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们这样的'人'也是有感情的啊?”
      记者皱眉,但是不敢说话。生怕惹这位喜怒无常的人一个不高兴。
      “我们这样的人,出生即戴着枷锁,感情只不过是一种绊脚石,哪怕流露出一点,都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可是,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什么能打动您吗?”
      “或许有过,但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就像是落叶,很美,但终会坠落,消失在泥里,我的心就像是一个空荡荡的院子,里面堆满了落叶,看的多了也就没有美感,因为我知道,它们会在某一天集体腐烂,所以我不会被永远的被感动。”
      “先生,也许您可以试着。。。。”
      “我不能,”男子淡淡地打断了他,“我的背后有无数人的生命,我的喜怒哀乐不由我控制,我的行为举止也不是自已能操控的,总而言之我不能随性,我所走的每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
      “可是先生,您和我们什么不同呢?您有血有肉,会呼吸,会爱恨,能说话,这样的您,是存在感情的。”记者激动起来,呼吸急促,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个度。
      “那又如何?”男子笑得凄凉。
      “你真的觉得我和你们一样吗?普通人?”
      记者条件反射地点点头,又迟疑地摇了摇脑袋。
      男人愣了下,表情有丝松动,随后他自嘲地笑了。
      “真是难得,我身边鲜少存在把我当做普通人类的人,他们要么是政治,军事家,要么是统治者或野心家,我只不过是个机器,运行这个国家,维持秩序的载体,沾满血的杀人凶手。”
      记者没能再说话,她已经不知道继续下去是否正确。
      “你知道亚马逊的蝴蝶吗?”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是的先生,我知道”被打断思路的记者面带疑惑。
      男子注视了她一会儿,看的记者毛骨悚然,还没等她发问,就笑笑,闭上眼睛,重新瘫陷在沙发里,声音已经很疲倦。
      “说给我听听。”
      “好的”尽管心存疑虑,但还是回答了这个古怪的提问。
      “蝴蝶效应是七十年代气象学家罗伦兹提出的,”她停了一下,边回想着边说。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她一下顿住,发现自已没法再说半个字。
      “明白了?”男人已经完全不看她,自顾自的说着。
      “你现在觉得呢?我们是蝴蝶?困兽?还是人类?”
      “那,那么”记者声音慌乱了,她完全看不懂这个人,只是直觉告诉自已,不能再问下去了。
      “先生,往后如何度过?”稀里糊涂的,她也不明白究竟说出口了什么。
      没想到男人眼神黯淡下来,轻叹一声,语气充满了哀伤。
      “我只在乎现在。”

      毫无预兆,第二架飞机冲了过来,一声巨响,疯狂的撞击毁了一切,浓烟滚滚,黑雾漫漫,铺天盖地压了下来,组成撒旦狰狞的脸,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死神降临的讯号。熊熊烈火疯狂燃烧,火光四射,一片混乱,人们惊恐地哭喊逃跑,救援人员浑身是血地被抬出,消防车刺耳的铃声就像绝望的尖叫。上午九时,大楼就像被拦腰斩断似的轰地倒塌,融化一般,四百米的大厦转瞬间灰飞烟灭。
      阿尔弗雷德忘了是怎么到达现场的,他只记得自已冲出办公室,跌跌撞撞地,行尸走肉一样。
      地狱在哪?在这。
      满世界的报道,新闻稿漫天飞舞,数不计数的视频无法阻止地流传出去。
      旁边的人狠狠撞了他,顾不上道歉,边哭喊着末日边跑走,阿尔重重摔在地上,脚踝扭伤,眼镜被失去理智的人群踩碎,血流了下来。
      好疼。
      他抬起头,目光呆滞,拖着受伤的脚,一点点朝前移动。
      伸出手,仿佛触碰就可以拯救,因为我是英雄啊,所以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危险!别去!”身旁的消防员一把拦住了他,“不要添乱!你什么都做不了!”
      “放开我啊!”阿尔疯了一样挣扎,撕心裂肺地吼叫着,泪水夺眶而出。
      已经毫无希望了,不可能再有活着的人了,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总说我是世界的hero,可是当你们遇到危险时,我连一个人都救不了。
      他忘不了去世界会议室的场景,当一夜无眠的自已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时,原本闹哄哄的室内瞬间鸦雀无声,就像是被人摁住了脖子,空气压抑到窒息,每个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他,或揶揄,或幸灾乐祸,或怜悯,气氛下降至冰点。
      阿尔弗雷德闭上双眼,头疼欲裂 。一片混沌中,只有像电视机坏掉时的雪花在不停闪现,痛苦如电流从脚趾蔓延上大脑。
      睁开双眼,干净的瞳孔因怒火而变得猩红无比,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挑,挑衅的目光在四周环绕一圈后,对方因心虚而不自在的垂下头颅。
      别弄错了你们这群蝼蚁的身份,现在这个世界的霸主还是我。
      但是有两个人始终有恃无恐,冷冰冰地看穿自已的伪装。
      一个是从来不肯给自已好脸色看的弗朗西斯,散漫又轻佻。
      他转向他,漫不经心地摸着脖颈。
      这个总在装疯卖傻的法国人笑了。
      “美国啊,最近听说不太平,得想想办法啊,总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工作进程,是吧。”
      话语里的讥讽味十足,犹如火药点燃前的浓烟。
      另一个是亲手抚养自已长大,最终却被自已亲手推开的兄长,亚瑟-柯克兰。
      “所以说,毕竟是年轻没经验,居然什么都没料到,成熟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与弗朗西斯相比,语气更加尖酸刻薄,举手投足都是挑衅,那双祖母绿的眼睛早已不复从前的温柔。
      “哈哈看看他那样子,以前嚣张的劲都没了!”
      “我是在新闻看到的,啧啧,那场景叫一个惨啊!”
      闭嘴闭嘴,别说了,你们这群无礼之徒。
      “不会吧,他不是很厉害吗?”
      “谁知道呢,曾经的路德维希不也很强大吗,你看看现在他成什么了,可笑!"
      被逼入穷途的野兽进退维谷,阿尔捏紧拳头,发出冷笑声,会议室顿时陷入死寂,他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的呼吸声,心跳,讨论,都像放大无数倍。
      吵闹得让他想毁灭一切。
      叮咚,门不知被谁叩响,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没人知道会掀起怎样的涟漪。
      阿尔弗雷德却像从梦魇中挣脱出来,不可思议望着道道血痕的掌心,慢慢捏紧了拳头。
      没人敢说话,最后是亚瑟轻轻回应请进,门就像自已有感知一般,缓缓打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阿尔面如纸色,死死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那个人身着金丝浅白长袍,漆黑双瞳如深潭不可测,带有冰冷的笑意,似乎正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墨色的发丝被风撩起,略苍白的秀美面庞是气定神闲。他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眼神里闪过若有若无的轻蔑。
      阿尔费雷德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枪栓。
      与1840年截然不同。
      面面相觑,王耀勾唇,目光流转,指尖抵住下巴,微挑眉,温尔文雅,却是笑里藏刀。
      “ 呐,可以请各位出去一下吗,我有点急事需要同阿尔先生谈谈。”

      善良的会堕落,邪恶的会疯狂。
      阿尔也许是沾满血污的,但他的子民呢?那些无辜的灵魂也是污浊和罪恶的吗?
      他不值得,也不明白。
      “你来干什么,倘若是痛惜的话已经收到够多的。”
      王耀轻笑,眉眼间已是阿尔看不懂的韵味。
      “不要那么紧张,”他不经意地瞄过阿尔按在枪上的手,嘴角上扬,笑意加深,但阿尔看见了伤痛。
      仿佛一只遍体鳞伤的雄狮仍抬着高傲的头颅,以君临天下的姿态俯视苍穹。
      这就是现在的中国,阿尔迟缓着,放下了手。
      “我只不过是来表示问候。”
      现在他们只是两只受伤的猛兽,虎视眈眈地注视对方,在试探性地低吼过就扑在一起,互相撕咬转而舔舐伤口,泠泠鲜血顺着脖颈淌下,覆盖了彼此的疤痕。
      危险的气息弥漫在室内,如剑的目光碰撞交加。
      阿尔斟酌着语句,但突然的语哽让他无法再说出假惺惺的亲昵话,说实在他并不算了解王耀,也并非不愿,只是没有办法,从很久之前,他们就只有一条注定分道扬镳的路。
      他讽刺地笑了。
      “得意吗?或者暗自高兴?毕竟敌人受了创伤,可真是报应。。。”
      “够了。”
      王耀收敛笑容,冷冷打断了他,垂下的眼眸慢慢抬起。
      “我没有丝毫同情你的心情,站在高处的人,是无需别人施舍怜悯的目光。”
      时至今日,当阿尔费雷德望向会议室另一端的王耀,仍会唏嘘。
      斜阳似血,同病相怜的目光,那双宝石般的明亮瞳孔,倒映着血海深仇和刻苦铭心。
      痛楚,恨意,怨愿,执念,蛛丝似的缠绕着每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刺穿心脏留下血洞。
      “你记住,你失去了三千子民,而我,承受着三十万同胞的灵魂。”
      “阿尔弗雷德,这个世界,总是要用前人的鲜血,为后人画上路标,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
      那才足够显目,足够惊心动魄,足够惩罚自已的狂妄无知和孤注一掷。
      看吧,又有人因你而死,我们是国家,每踏错一步,就有成千上万的尸骨为我们的错误陪葬,这,就是犯错的代价。
      阿尔弗雷德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好久,才俯下身,单手撑住额头,半张脸埋在黑暗里,嘴角不知不觉扬起。
      毒藤在病态的心里肆意疯长,疯狂是养料,抽芽,扭曲,缠绕,直到把整颗心挤碎并吞噬。
      历史的滔滔江水,没有谁可以堂而皇之地说双手从未沾过鲜血,本质上都只是披着道貌岸然伪装的杀人机器,谁也不比谁强。
      哪怕是西兰,也曾作为英国的武器,在战争中举起了枪口。
      每个人的灵魂,早已沾染上洗不清的罪孽。
      那个愤怒的人指着自已。
      “美国铁路的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横卧着爱尔兰工人的尸首。”
      他无力反驳,尽管他并不知情,阿尔弗雷德.F.琼斯本来就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也烧杀抢掠,也欺凌弱小,天性即霸道,恶质不比别人好。
      当然,阿尔也心知肚明,在这场肮脏的游戏中,没人可以干干净净,没人可以独善其身。
      他们都是困兽,被关在一个锈迹斑斑的笼子,按照荒唐的规则,进行死亡游戏。
      阿尔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耀,你真是够大胆。。。现在却跑来掺合我的事。。。你真是个疯子。。。哈哈哈哈”
      对面的人沉默半响,转身离去。天色昏暗,冷风灌入,王耀面无表情。
      “我并非为了你。”
      室内,只剩一人笑的扭曲。
      困兽发出怒哄,前路却是黑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蝴蝶和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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