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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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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消息的时候,叶徵在打竞技场。
三橙武策霸歌一整个下午横扫高分段,彼时对面奶妈黑了,而自家奶歌逗趣似的遛着剩下的两个DPS玩儿。因为双方都是熟人,叶徵索性也收了刀跑到台子上打坐观战,一边按摩手指当放松,一边看对面奶毒在地图频道愤愤:“狗比策霸!就会欺负奶毒!”
【地图】天策:“什么叫就会欺负奶毒?换哪个奶都一样#鄙视。”
【地图】奶毒:“策霸了不起吗#愤怒”
叶徵笑起来,凑趣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橙武策霸没其他本事,对着奶妈倒还可以为所欲为。”
奶毒气得发了一串乱码。
“行了行了别逗他了。”奶歌点掉浮空buff一个侧翻落在叶徵的霸刀身边,终于忍不住在YY里开腔,“他们打单子呢,这把我们退吧。”
“恩。”叶徵利索地过完图,正打算重新排队,却发现天策队友半天没出来,“喂喂喂?卡图还是掉线了?”
“……来了来了,出来了。”天策的回应滞后了近十秒,“我刚才在刷门派群,分心了没听见。排吧。”
奶歌吐槽他:“冲分都不忘水群,你是贴吧水友出身么?”
天策十分不服气:“谁水群了?我看你先前一点压力都没有,正巧瞥见个大新闻,还不许我切出去看两眼?”
“一没技改二没比赛,你们天策群的大新闻难道是在哪张图发现了新品种马草?”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是长风客回来了!”
从不插手队友拌嘴的叶徵鼠标一滑,在单排的区域重重点了下去。小剑的图标很快出现在小地图的左下方,叶徵怔怔盯着那里看了半分钟,手底竟凝聚不起丝毫气力去将排队取消。
天策队友犹在无知无觉地嚷嚷:“好像没排上……恩?怎么回事?行舟你怎么进去了?”
“……点错了。”叶徵眨去眼底微微涩意,“三分钟,等我出来咱们再继续。”
奶歌小心翼翼地说:“要不今天就到这里?我看行舟也有点迷糊了……”
天策不明所以:“他精神着呢,之前杀奶不还……”后半句没说完,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拿下耳机瞅了两眼,切到YY愤怒地给奶歌发私信:“你好端端的干啥禁我的言!搞半天我还以为自己的麦坏了!”
奶歌比他还生气:“就你话多!闭嘴!”转头就跟叶徵说:“狗子说他麦克风坏了打不了,咱们下次有机会再约吧。”
叶徵说:“行。今天辛苦了。”话音刚落就退了YY。
被强行代表的天策:QAQ
奶歌这才没好气地给他解禁:“你是不是傻?长风客回归——这种事情用得着你来跟行舟说?”
天策委屈:“我知道他们是绑定策藏,不用我多嘴——但我瞅着行舟的样子好像还没听说,就觉得要告诉他一句。早点知道队友回归难道不好吗?”
“……可以啊你,傻成这样。”奶歌无情地把单纯得可爱的呆萌队友踹出了自己的频道,“多练手法少说话,祝你有生之年找到专属探梅,拜拜。”
叶徵拿过手机,果不其然,私人号上一个新消息提示都没有。他默默切换小号,开始翻天策群的聊天记录。
不知道是不是某人回归的缘故,今天的群消息刷得飞快,一不留神就又把页面拉回底端。叶徵辛辛苦苦翻了十分钟,才猛地想起还有搜索记录这种功能,不由得懊恼地锤了锤脑门。
最终他还是找到了自己想看的那一条。
[东都小旋风]长风客:“盆友们好久不见,我又回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背后跟了一长串二哈的表情。
紧跟着就有人惊呼:“卧槽我没看错吧,这谁?这谁!”
“救命啦!有狗诈尸啦!”
“欢迎小风风风回归#鼓掌#鼓掌#鼓掌,为我府吹比打架唱歌撩妹天团再添主力!”
下边一群人“23333”刷了满屏,末了长风客施施然冒头出来,半真半假地说:“鼓动我去撩妹,你忘了上回是怎么被我家藏剑吊起来打的吗?”
群里的小伙伴都表示很懂:
“行舟在提剑赶来的路上……”
“老婆山庄驭夫有术。”
“明白明白,毕竟是睡过的策藏。”
偶尔也有人起哄:“家叽早跟别的狗去打竞技场了,你还有空在这里和群友相见欢?不说你A掉的半个赛季里行舟换过多少任队友,今天下午我可看见他正和狗子冲2700。”
“说起来狗子也算长风半个徒弟吧,可以,这很白学。”
长风客秒回语音,叶徵犹豫了一下,点开。
耳机里传来几声熟悉的低笑,而后那人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一句话说得散漫又笃定:“我家藏剑,怎么可能和其他天策打策藏。”
叶徵握着手机停顿数秒,随之苦笑着用手背抵住眼睛,不知是怨怼还是自嘲,声音轻薄得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风吹破:
“……你又知道了。”
“……混蛋。”
长风客回归的消息,叶徵不是第一个听说的,甚至如果不是队友相告,或许只有等到某一天熟悉的马甲毫无预兆地跳进他的频道,用仿佛从未离开的熟稔语气同他打招呼之时,他才会知道这个人、这阵风,原来已经重新进驻了他的生命。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因为叶徵已经体验过一次。
——在半个赛季前,长风客突然宣布要A的时候。
在这个内功横行、秃霸当爹的年代,以策藏秀起家的队伍不多,也说不上少。而能在这种情怀的基础上凭借实力跻身一流的战队,正好有两支。
一支是从来都风头无俩的“廿二三”,雕像一大把,三甲随便拿,队里的主力策藏实力顶尖、人气爆棚,而且配置内外兼修,灵活多变,从不跟版本对着刚。
另外一支,就是以长风客和行舟为核心的“西风一叶送行舟”。相较于上一队,他们俩简直是公认的固执加脸黑:即便什么外功配置都会,重要比赛却基本只上策藏,拿过山车一样的血线去博一场胜负;虽然实力足以争一争冠亚,然而每逢淘汰赛必分在死亡之组,出线艰难不说,进入八强四强后更是难度翻倍,BP从来先ban,选图永远华山。因此几年下来奖杯领了不少,却没有一个闪烁灿灿金芒。
长风客有回在直播间里拿这个梗自我解嘲:“要是哪回能拿了冠军,我二话不说,立马和行舟出国结婚去。”弹幕先是一片“66666”,而后粉丝们纷纷下场嘲笑自家战队:
“别人家策藏孩子都生了第二个,长风还是未婚。”
“行舟:散了散了,我要去找新的狗了。”
“长风你这么皮,你家藏剑知道吗?”
“西风勇夺冠军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长风客表示被黑粉们伤了心,当即开了个萝莉号跳到隔壁直播间去找自家搭档撒娇合影求抱抱,上蹿下跳浪得飞起。
行舟:“……滚。”
弹幕又是一通捶桌狂笑。
当然粉丝还是小看了长风客的厚脸皮,也错估了行舟的嘴硬心软,老白发南皇套的二少被磨得没脾气,最后还是鸽了插旗,任劳任怨地带着家策双飞同骑看风景去了。
粉丝恨铁不成钢地说行舟你要硬气一点啊,再宠下去长风还不得上天。长风客立刻洋洋得意地堵回去:这是我家的叽,就秀你们一脸怎么了!不服气你们也找一个啊。
弹幕:“#大哭众筹打死这只拱掉我家白菜的猪!杀猪进组24=1++++++++”
行舟小白菜:“……”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开得起最大尺度的玩笑,交付得起最无保留的心意,在旁观者的眼中好得就像一个人。所以叶徵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忽然陷入那种近乎被对方的世界完全抛弃的境地。
那天下午他还和长风客打策藏秀,结果到了晚上就有战队粉丝悄悄戳他:“听说长风要A了,虽然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还是很难过#大哭。行舟,真希望你能陪我们久一点、再久一点。”
私信没回,不过叶徵看完之后在心里默默感叹,这是哪里来的传闻,捕风捉影的,看把小姑娘们吓成这个样子。又怀疑是不是长风客自己在粉丝群里边口无遮拦的开玩笑被当真了,还想着明天打竞技场的时候要提醒他以后别乱说话。
就在叶徵看到这条消息的两个小时之后,长风客发了微博,郑重宣告自己现充了。评论区都在祝他三次元一切顺利,有不舍,有伤感,唯独没有震惊。
——除了叶徵自己。
那一瞬间的心情大概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动向,唯独我被隐瞒得彻彻底底。
而本性里的内敛压制住了油然而起的愤怒与孤独,他甚至只能开启自己的微博大号转发评论这一条消息,言辞温和平静,对着所有人粉饰太平。私底下一遍又一遍地在聊天框里打出大段文字,质问也好,挽留也罢,最终都被他强自压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删了个干净。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再温和容忍的表象,也抹煞不了叶徵骨子里的骄傲,何况他早就明白,长风客这个人,从来就不会被留住,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浪子。”
这是上一届线下赛的四强采访专题里,行舟对长风客的评价。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对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看走眼。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也没有刻意去认识吧,就是以前组竞技场经常碰见,打得多了就熟悉了。我们俩配合得还可以,长风就问我想不想拿个雕像,我说行啊,然后就去了。后来阵容就一直没变过,打到今天还是策藏。”
长风客插嘴:“哇你们是不知道,刚认识那会我跟行舟打了几次策藏,心里就在想,这叽溜得一批,必须捡回来家养啊!当时我好友列表躺了几十个犀利藏剑,一和行舟绑定完,我回头就把那养鸡场分组解散了。”
来采访的小编憋着笑问:“跟行舟打策藏就那么舒服?”
长风客一本正经道:“可不是,爽得我都要弯了。”
叶徵无语了半晌,最后拍一下他的后脑勺:“好好说话别耍流氓。”
长风客笑得不怀好意:“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实话实说。你肯定也有感觉,不然当时怎么我一问你要不要组固定队,你没两下子就答应了?”
“……”
论及脸皮厚度,叶徵是万万比不上自家队友的。但明面上如何不承认都不要紧,换作他本心里的真实想法,是挺认同长风客这句话的。
打策藏使人沉迷,而和长风客打策藏,对行舟来说,是会上瘾的。
行舟这个人,手法犀利,带得动最差的装备和最菜的队友,加上温和好脾性,从不喷人主动背锅,一向是高端圈子里最受欢迎的队友之一。
他圆融得像玉珠,不会招来恶意与中伤的同时,也正因为看不见棱角,而在一群性格各异的高玩里单薄得像一片背景板。谁都觉得听过他的名字,谁都对他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哪怕他手握再多的雕像、打过再辉煌的战绩,也始终关注者寥寥。
但没有人看得透,这颗玉石里埋藏着一粒火种,从他踏进这个圈子、尝试这个职业的第一天开始,火种就一直存在,并且无声而静默地,在他的心底燃烧。
——直到长风客的出现。
他的心上被浇了一瓢油,从此大火燎原,熊熊不熄。
“嘿,兄弟,打策藏吗?”
“现在?我有点事,要不明天约吧。”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组一个固定队?”
“……”
“你就当我心血来潮,忽然想去看看山尖上的风景吧。”
“……只打策藏?”
“那必须。”
“好。”
于是一打就是这么多年,对面的主流换了几茬,苍藏明歌双花秃霸轮番登场,这边却从来只会点出那两个熟悉到刻板的心法图标——一如当初他们建队之时的约定。
——我要用咱们这个配置,去最高峰上面看一看。
——那枚火种的名字,大概就叫作“策藏”吧。
然而那火堪堪烧到一半,叶徵骨子的拼劲刚被激发,战队距离梦想一次比一次靠近——长风客A了。
最早在他眼前也在他心里勾描蓝图的人,最先从他无限可期的未来里不发一言地退了场。那个人,游戏里也好,现实里也罢,都是来时四十尺开外突过来的一个破重围,逼着免控链如他也要节节退败;去时开风开疾任驰骋,纵使擅长追击如他也只落得措手不及,哨声之后,了无踪迹。
人如其名,长风客就是这样一阵风,来势汹汹,去势匆匆,不知何所来,亦无人知其所终。竞技场上半真半假的情话,直播间里若即若离的爱语,睡前黏糊的道别,病时温存的安抚……那个人在最危险的一条线上进进退退,到最后他潇洒辞去,徒留叶徵浮浮沉沉在心绪里,从始至终都分不清,那曾经捧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风流客难得的真心,还是滥情人惯有的假意。
于是叶徵索性也不去听、不去问,甚至能从自家搭档身上偷师一二。在某回友人力邀他一同竞技场的时候,当着长风客的面,他在直播间里用同样戏谑的语调给出应答:
“我不和其他天策打策藏。”
至于这句话里,几分真情,几分玩笑?
谁知道呢。
“长风今天开直播吗?”
直播群里今天嗨得像过年,群友们争相发红包庆祝群主回归,狂欢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问正主讨要福利。
长风客懒洋洋地敲字:“开啊,过气网红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的。不过得等一会,太久没开游戏,这更新包的分量有点吓人。”
众人欢呼雀跃:“好好好,风里雨里我们直播间等你。”又问:“今天播什么?好久没看你在竞技场里大显神威了,走一发?”
“只要你们不介意手生如我直播被对面爆锤,我就没问题。”
“群主被按在地上摩擦——想想都好激动。”
“怕什么,去找个大腿抱啊,群主别的不成,躺倒喊666还是有功夫的。”
长风客故作忧愁:“那我怕是要被列表好友集体拉黑了——队友这么菜,带不动可咋整。”
“不是还有行舟吗!”
手指在键盘上方微微一滞,而后落回身侧。长风客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意味不明地盯着那两个字半晌,说不出是烦躁还是无措地伸手拽了拽自己的领口。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吞吞地回复:“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去问问我家藏剑愿不愿意带我飞。”
“晚上有空吗?”
对面“……”了一串,然后问:“什么事?”
“约一波竞技场吧,刚回归萌新求大佬带飞!”
“不了。”
“别这么不给面子嘛行舟,我能T能跑能减疗,你指东我绝对不打西,每场保证为你双击666,要多贴心有多贴心,要多捧场有多捧场。”
行舟:“别闹,我答应今晚要带徒弟上段,下回有空再说。”
“你徒弟什么职业?”
“原本是藏剑,最近换了小号玩奶秀。”
长风客立时道:“这不是正好吗?加我一个就是策藏秀国家队,马上开车,原地起飞十二段。”顿了一顿,又说:“我记得你徒弟跟我们的橙武号同服吧?那组号好像也挺久没打了,要不就把你徒弟加进队里,咱们也能顺便补一下分。”
他这边想得正美,行舟那边捣鼓了半天,给他发过来一张名剑队的截图。
三三队名“西风一叶送行舟”,2903分,队里的策藏秀顶着熟悉的id和陌生却辉煌的战绩,哐的一下撞进长风客的视线,将他撞得头昏眼花。
行舟:“不用担心,排名没掉。”
长风客心情复杂地打字:“……我记得我A之前,队伍分比这个低了有一百吧。”
“嗯。”
还“嗯”?
就这么没下文了?
一个字就想把我打发掉了?
这组分是谁打的?你吗?你和谁打了策藏?什么时候?不是说好不和其他人……
长风客心里万马奔腾,嘴边有一万句话想问,到最后都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他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去质问行舟呢?老队友A了那么久,任谁也得重新考虑战队构架了,当年那些早融化在岁月里的玩笑话,又如何当得了真呢?
隔着屏幕,行舟继续给他补了一刀:“刚A回来还是先别打这组,高分段补分不容易。你先拿个号散排插旗练练手吧——有号吗?没有的话我发你一个。”
扎心了,老铁。长风客默默想。这意思不就是,我太久没玩已经菜到不行,上号保准得掉分吗?
“……不用,没事,你带徒弟去吧。”长风客恹恹地回他,又切到网页看了一眼,“那你什么时候开播?我去给你送礼物。”
行舟:“今晚不开,我徒弟的奶秀不大熟练,开了直播怕他紧张。”
长风客:“好,那你去吧。”
“拜拜。”
屏幕上的二少头像很快暗下去,长风客难得沉默,心不在焉地滑动鼠标滚轮,将聊天记录拖回半个月前的一天,然后盯着聊天框发起了呆。
其实他A掉的这几个月,和行舟并不算完全断了联系。毕竟是多年搭档,互相也知道一些三次元的情况,偶尔在私聊里吐槽一下诸如今天食堂里的菜色这类话题,还是能断续着聊上几句的。
不过这种话题一般由长风客带起来,至于行舟,虽然不管长风客说什么他都会搭话,但主动开腔的次数少得可怜,基本上是来借号或者要解锁的。尽管行舟绝口不提某人不告而A的事,字里行间也看不出怨怪之意,但长风客心里清楚,从那之后行舟确实待他冷淡许多。
绑定奶吐槽他:“活该。”
长风客说:“我也不想啊。”
奶秀在小窗里发了一大段文字谴责他,最后以一条愤怒的语音作为结尾:“要A没什么大不了,谁都有自己的现实生活。但你就那么忙,忙到走之前单独跟行舟说一声都没有时间?你就那么急着离开?这事换我我也心凉了好吗!”说完便气势汹汹地把他拉黑三天泄愤。
长风客对着屏幕苦笑。
“当然要急啊,姐姐。”
“……再不走,我可就真的弯了。”
但他最终还是回来了,哪怕现实里依旧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抽不出太多空闲来上游戏。
起因正是半月前行舟给他发来的信息。
行舟:“在不在?我记得XX区你有个号,能借我吗?”
长风客刚想把账号密码发给他,行舟紧接着来了一句:“和你徒弟约了竞技场,就差一个橙武天策了——他天策玩得还挺不错。”
和天策?长风客想了想,记起行舟在那个区好像也有一个橙武藏剑,立刻警觉,斟酌着回他:“不好意思,那个号……不太方便让人上。”
换作别人肯定要再磨几句,行舟却一向善解人意,得了回答便不再纠缠,估摸是找其他人借号去了。留了长风客磨着牙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悲哀的发现自己彻底没救了。
——该弯的还是得弯。
——A了也半点用没有。
“今天是特殊节日吗?”散排十把内第五次排到策藏的长风客忍不住吐槽,“这赛季的竞技场这配置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操纵屏幕上的军爷吹了声口哨叫马,从容过去给对面的残血天策补了个霹雳,转头拿破重围当了个强制位移,把没有解控的对面奶秀推出距离,优哉游哉地看己方和尚几棍子把敌方的红名锤成了灰色。
“可怜啊小师弟。”长风客没有多少同情心地啧啧几下,语重心长地拿这个给直播间小伙伴当反面典型,“娱乐一下打个十二段就算了,要是想上分偏还没操作,就别整天死抱着情怀不放了——天下武功克策藏,懂?”
长风客一向口无遮拦,陈述事实都像开嘲讽。好在他的直播间观众早就习惯了这种画风,闻言立刻划重点:“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强你队友也很强了,认真打架别说骚话。”
“没办法,散排有点无聊。”长风客打了个哈欠,“就不能来点趣味性和挑战性都强一点的配置吗?光打策藏没意思,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对面下一步要干什么。”
这句说完刚好过图结束,他还没仔细看对面配置,弹幕忽然刷屏爆笑,从上到下都是一股浓浓的幸灾乐祸之意。
“这简直是开过光的嘴23333”
“哈哈哈哈哈系统都听到你的心声了,够不够趣味?够不够挑战?”
“长风:我的身上插满了flag。”
长风客先瞥了一眼自家的配置——策惊秀。再瞅瞅奇穴,还可以,鲸鱼洗了爪子,一定程度上避免他被抓死。
然后他将视线投向对面——“什么鬼!”
和尚,鲸鱼,奶毒。双抓和尚,子爪鲸鱼,红蛊奶毒。
“这……和尚鲸鱼这种配置,应该是散……”长风客一边心情复杂地安慰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点开对面的名剑队,随即眼前一黑。
——2600分的橙武大哥队,队名简单粗暴,就叫作“这把你没马”。
“……怎么会有对天策如此大恶意的队伍!”长风客悲痛欲绝,很快在弹幕的欢声笑语中打出GG,全程跟自家赤兔的接触时间没超过三秒钟。
“看,叫你皮。你再皮啊,总有大哥来制裁你。”
长风客痛定思痛:“对不起我错了,还是给我排策藏吧,别的不说,咱们先轻松愉快地上一波分,好吧。”
一分钟后,长风客站在天山碎冰谷的战斗准备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说什么来什么啊卧槽。”
“但对面好像是三橙武排名队,我之前排到过。”
“这画风不对啊,再说我怎么觉得id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长风客慢吞吞地移动鼠标查看对面信息,不出所料,正是之前行舟给他看过的那一组,队名“西风一叶送行舟”,成员里添加了一个id陌生的七秀,分数倒是比截图里低了一点,掉到2890了。
他难以抑制地想,为什么会掉分?是因为今晚开这组号带徒弟去了吗?行舟拒绝了他的上号请求,转头又去找了谁来开这个天策?是……新找好的固定队友吗?
圈里一流的天策玩家瞬息之间在长风客的脑子里过了一遍,顿觉看谁都特别不顺眼。尤其对面藏剑上来之前还不忘先给自家天策探梅保马的举动,更是往他的心上插了一刀。
照理说,探梅也算策藏的标配了,当年门派贴吧的手法教程甚至把探梅算进了天策的竞技场免控链——但是这个奇穴,平常行舟是绝对不点的。
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个人的输出习惯。虽然他们在比赛里上策藏的时候,为了求稳,偶尔也会点出探梅,但每场结束后行舟都要抱怨这技能用得十分不顺手。所以他们战队的竞技场日常,基本不会出现探梅的光效。
某回在直播间谈起这个话题,奶秀闲闲啃零食:“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对面很少打我。主要是防止长风一直被抓死——那样压制力打不出来,我也奶不上。”
行舟不以为意:“他没那么容易被抓。”
长风客:“……”
被这么一夸之后,某人再也不好意思软磨硬泡要探梅了。然而今时今日,此情此景,如果对面的藏剑真的是行舟,如果他情愿为了新的天策队友舍弃自己最习惯的斩岳流……长风客估摸自己心态都要崩了。
——好在地图频道及时拯救了他。
这把的队友是个花间,上来就站在原地不动,对面策藏都大跳到脸上了,花间唰啦一下,头顶冒出一串红字。
“六六!昭总!自己人!别动手QAQ”
长风客:“……什么嘛,原来这组号是借给廿二三上了。”
“哦——这句话酸意很重嘛,不然你以为是谁?”
“语气像是在说‘那对狗男男’,这个长风很有问题。”
“行舟不在的第十二把竞技场,想他。”
长风客似笑非笑:“这都被你们知道了。”
“我的麦忽然没声了!”
叶徵有点无语:“你的麦不是刚坏过一次?这才几天。”
天策心很虚,不敢说上回是假的这回才是真的,只好打字问:“要不咱们继续?眼神队。”
叶徵瞅一眼分段,皱眉:“这两个号后台偏高,眼神怕是要出事。”奶妈也十分没底地表示:“别吧,没有交流我跟不上更奶不上天策。”
“那没办法了,只能再组。”天策刚想说“你挂个招募吧”,忽然顿住,脑中灵光一闪,噼里啪啦发出去一条信息,“等会!我找个人来救场!”
“等……”叶徵阻止不及,略微懊恼地动了动鼠标——他不用想也知道天策会找谁来顶号,而眼下他最不想见到的也正好是那个人。
果然,没几分钟,熟悉的马甲跳进频道同他打了声招呼,笑意和语调都一如既往:“晚上好,行舟。”
叶徵垂下眼睛,不太敢直视那个id,含糊地应,略微显得冷淡:“恩。”
那人不以为忤,转而又一点也不见外的和奶妈搭话:“哟,这是咱徒弟吧?徒弟你好啊。”
“你你你、你好。”奶妈拜在叶徵名下不过是近几个月的事情,对长风客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未料到此人这么自来熟,一紧张就脑袋短路,磕磕绊绊了半天,一句“师娘”就这么从嘴边溜了出来。
叶徵:“……”
长风客:“噗!”笑完了还要夸她:“喊得好,很有灵性,以后就这么叫吧。”
奶妈尴尬到不行,又实在遭不住长风客这个性子,连忙小声告辞了一波:“我先去倒杯水。”搁下耳机就噔噔噔出门吹风,试图给自己涨红的脸散一回热。
“……你够了。”叶徵说,“赶紧上号改键位奇穴,开着直播别胡闹。”
“放轻松,知道你们不想上镜,我过来之前就把直播关了。”长风客登录进去,满地图找他,“你人在哪?我看看你奇穴。太久没抱霸霸的大腿,套路都忘光了。”
叶徵抿了抿嘴唇,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涩意,冲口道:“无所谓,你会打霹雳就好。”
话音未落,两人齐齐一愣。
——“哎这版本还是苍藏好打些,天策终归差了点什么。”
——“无所谓,你会打霹雳就好,我能carry。”
隔着电流声,叶徵听见耳机里有人轻轻笑起来,多少旧日好时光,都在这一笑间拂去尘埃,被无形之手珍而重之地捧在了他的面前。
……
“我的锅,这把踩接慢了,否则这个风袖给不出来。”
“哎呀,鹤归又没有接到无缝。”
“让我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十八岁的手速——断!奈斯,太极我断到了!”
“打不死奶?不存在的。看,奶妈被我单杀了。”
……
“怪长风,谁让他脸黑,霹雳都被闪避了。”
“笑话,难道只黑我一个?也不知道是谁,开着云栖松被一炮打死。”
“这把上去,谁死谁菜,好吧。”
“可以,让我们看看是虎靠谱还是片玉稳重。”
……
“今天怎么掉了这么多分?”
“没你我不会打竞技场。”
“又输了。”
“没关系,我们下次再来。”
……
也笑,也哭,也叱骂;也争,也赌,也不服。最要好时,并肩笑语,默契如一,仿佛眼前人就是整个世界;最冷漠时,一人线上,一人线下,一人地北,一人天南,离开者强装潇洒,留守者硬撑倔强,各自憋着一口气,只为证明自己并不是少了对方就不可以。
而今猝然回首,到底放不下,也终究意难平。
……你这个,混蛋。
叶徵对着屏幕动了动嘴唇,片刻之后,惊觉眼角有了湿痕。
安静的YY里,对面那人褪去所有轻浮与戏谑,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回来了。”
今晚的策霸秀,奶妈打得那叫一个心情复杂。前半程,自家师傅不在状态,隔三分钟要切出去看两眼,从耳机里隐约传来的背景音判断似乎是在看谁的直播;后半程来了个陌生却不认生的“师娘”,最开始的几场气氛还有些怪异,越打到后面,奶妈就越觉得……嗯,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总之想点一首阿杜的《他一定很爱你》送给自己当背景音乐。
反正后期奶妈很乖觉地不怎么吱声了,只在拆伙之前小声地问叶徵:“师傅下周二晚上有空吗?我们想给你办个生日歌会。”
叶徵刚想说“不用麻烦了吧”,长风客兴致高昂地抢过话头:“诶?歌会?我也去!”
“……有你什么事。”
结果对方压根不理会他微弱的抗议,迅速跟奶妈敲定好歌会的一系列事项,完了把奶妈送出频道,这才回头问他:“就这么不愿意听我唱歌?”
叶徵违心道:“难听。受不了。”
长风客挑一挑眉,意味深长:“你当初录我唱的歌拿去当铃声……”
叶徵又气又窘:“混蛋,闭嘴!”
“成成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傻瓜。
“一首《好梦如旧》,送给我的家养藏剑。”
“行舟,生日快乐。”
且将这一片肺腑捧出,共你挑灯同照山河。
何其有幸,经年风雪,你我好梦如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