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浅深处，繁花似锦年》一念之暹

60、有暗香盈袖

　　梦境成真，恍惚中却又多了些难以察觉的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我又被“禁足”了。

　　“禁足”当日，先是彦佑一副看戏的模样蹲在窗边仰首瞧着我，彼时，我正摇着蒲扇好不无聊的挑着油灯，他蹲了半晌，贱兮兮一笑，道：“又是何事惹到那个魔王了？”

　　我沉默不语，余光瞥到他幸灾乐祸的神情，作势扬起手里的蒲扇要去打他，无奈腹大如萝，扇角还未碰到他分毫便尴尬的卡在半空，只得眼神颇为“凶煞”的飘给他几记眼刀。

　　彦佑神思一晃，似是感慨，继而滟滟笑道：“好像上回你与我这般自在打趣还是许久之前……”说罢咧开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只言语间多了几分失落。

　　我自孕后本就敏感，见他如此，心中一时涌起万千，这万千思绪又化作几声短浅的叹息，尚来不及一吐为快，彦佑那厮已然左手化杯右手提壶兀自饮了起来，气人，真真气煞我了！这般摧残一个孕妇的身心简直人神共愤，我嗅着酒香又见他故作优雅的啜了几口，心中念叨：牛嚼牡丹！

　　彦佑观我面不改色，收了收戏谑，转而变没了杯盅，指尖轻翻，取而代之一封染了药草香气的信笺，目上炽热，却是止不住的眉梢带笑，彦佑亦是出奇的安静，只静静的立在我面前，依他泼皮惫赖的性子倒是难为他了。

　　我抬手，涩涩开口：“爹爹可好？”

　　彦佑顺势递来，点头道：“仙上一切安好，只挂心你，如今见他待你这般小心珍视，想必仙上这心结便可冰释理顺，此后人间万处再无介怀。”

　　闻言，我有些不明所以，彦佑继而又道：“无论是先水神还是黟县的神隐郎中，都有一颗悲悯苍生的心，锦觅，仙上此番寻回过往似乎顿彻许多，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壶清气满乾坤是吧……”

　　我眨了眨眼，将信笺收进怀里，攥紧拳头，微微扬起下巴，“说重点……”

　　“咳……有话好说……”彦佑瞬移到离我几丈外，“仙上让我带话，他已云游四海，朝阳夕月相伴，望你保重身体……”

　　我一时心里千翻百涌，不知是何滋味，片刻后，待情绪平复，方抬首看向远处的彦佑，问道“何时的事？”凤凰派了得力魔将护在东南西北，没道理爹爹离开未惊动分毫。

　　“就是，就是前几日……”彦佑支支吾吾道。

　　我顿时火蹭蹭蹭冒了起来，彦佑赶忙又跳远了几丈，双手撑在嘴巴边大声喊着：“与我无关，我乃送信人，自古以来不杀送信人……”

　　我捂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咬牙切齿道：“那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彦佑躲在暗处，探出脑袋，道：“想你是妙龄少女时多麽娇俏可人，如今嫁做人妇怎的脾气这般暴躁，与那魔王如出一辙，哎……天可怜见，我这一番热忱被人视为草芥，弃置不理……”说罢，撇唇欲哭。

　　我听了，只恨不得立时三刻掐死他，若他搭个台子去唱戏保准每日门槛都要被踏破，演戏的一把好手。

　　“我若将你视为草芥，你又如何？”

　　近来行踪飘忽的凤凰凭空一般出现在我面前，寒着声音，却是无比柔情的望向我，见我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霎时眸下一紧，蹙眉抿唇，“仙上之事是我疏忽，适才我已处置了四魔将，并派人追踪仙上的行迹……”凤凰面上透着隐隐的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怕我责怪。他又哪里晓得，我只肖看着他那双满眼都是我的眸子，已然心动不已，似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舍不得挪动半分。

　　“哟，你俩这眉目传情，把我当空气啊。”角落里传来彦佑哀怨的叹息，“东西我也带到了，后面的事就交给魔尊了，告辞……”说时，砰地一声化成一道烟消失。

　　我赧然的红了红脸，避开凤凰如影随形的目光，轻声问道：“四大魔将你怎样处置的？”

　　“玩忽职守，未恪守本职，罚去守忘川边境，未经通传不得踏入禹疆宫。”冷面寒霜想必便是如此了，我咂舌，常常会忘了，他还是幽冥至高无上的魔尊，杀伐果敢。亦常常忘了，他还是赏罚分明，严令治之为材。然，这个处置……有点重。毕竟培养出能为己用的将领也需费神费力，而如今，虽无内患，却有外忧滋扰，正是用兵之计。

　　凤凰许是看出我的思虑，解释与我道：“有错必须承担，我已从轻而论，未追责过多，若不是顾及你，我魔界即将迎来大喜事，怕不是守忘川这么轻松。”

　　我微微颔首，他倾身揽住我，扶我坐在躺椅上，自个屈膝伏在我身侧，“我只想让你不再担心受怕，我只想……给你我所有……”我伸手摸了摸他鎏金发冠边的穗子，心里揪疼的不行，手上便愈发温柔起来。

　　他似乎很享受，枕着我的膝头，却将重力提起七分，只轻轻压着，高挺的身形渐渐蜷成放松的姿势。

　　这之后，凤凰又开始了忙碌的政事，有时一两日不得见，有时夜里醒来，他就静静的坐在我塌边，满眼含笑的盯着我……哎，那眼神，若是当初我身为葡萄精灵时，真以为他想将我一口吃了，委实是只让人捉摸不定的鸟儿。

　　我终日无所事事，除了吃便是睡，闲来无事时便抱着爹爹的信一遍遍反复读着，一字一句殷切的叮嘱言犹在耳。

　　然，这荒废的岂止是漫漫时间，还有我那颗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灵魂啊。

　　又过几日，凤凰派出去的魔卫传来消息，已寻到爹爹踪迹，竟然已在西南方千里之外，我初闻时颇为震惊，爹爹得了过往轮回修仙速度今非昔比，按我这慢吞吞的脚程估摸是追不上的。

　　自此，我便又安下心来继续吃吃喝喝睡睡。

　　棠樾入了学堂，忙的不可开交，经常耷拉着小脑袋辛苦的修习，为娘真是汗颜，拖你们后腿了。

　　这万年来，不进反退，若不是先头厚脸皮找凤凰讨灵力，怕是如今要重回水镜时期的碌碌无为了。

　　幸得凤凰几万年待我如一日，从未改变他动辄渡我灵力的好习惯，虽我也曾一夜顿悟确乃“陋习”，只是最后都屈从于他的“淫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