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浅深处，繁花似锦年》一念之暹

47、繁花似锦觅安宁1

　　爹爹近来愈发深居浅出，又常常伏案于连篇累牍的修习书文中，偶尔抬首远远看着院中独自玩耍的棠樾，半晌后，复继续锁着眉头垂眸凝神，眼尾细纹勾勒出一股淡淡而莫名的愁绪，我日日看着，颇有些着急上火，心念骚动，想着若能找太上老君讨几枚延年益寿的仙丹，便也不用如此烦神，食之一枚可强筋健体，食之两三枚可增千年修为。

　　其实，若非彼时厚着脸皮从老君处讨来了金丹将凤凰残存的魂魄凝聚成形，我也不敢万分笃定那抠门老儿竟有如此奇妙的一门手艺，只差事不够讨喜，同圣医族的圣女一般，专门给大皇帝这种级别炼制丹药，呃……除却我便是吃上一车也未必有他半颗的效果外，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虽也不得不说，他那顶八卦炉内的六丁神火，可以炼尽天下各种奇珍异材、武器和法宝，真真令人艳羡不已。

　　我默默想了一会，又揉着突突跳起的眼皮，叹了口气，适才讨药的想法也就在心中打了个滚，是万万不敢付之行动，凡事哪有一蹴而就，再者……依凤凰脾性，我若再踏进天界一寸土，他怕是要将魔界挪一寸土，兵戈相争，凶残的紧吶。

　　我有些心不在焉，连棠樾何时仰首靠在我身侧也未察觉，待我回神，低头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眸子，这孩子，小小年纪，偏故作一派老成，常不经意间透出的神情与凤凰如出一辙，这强大的父子默契，随着棠樾抽身拔苗般长大，已然愈发真切。

　　“娘亲，当神仙如此好麽？”

　　棠樾疑惑的看着我，眼中一片干净纯粹，我怔了一刻，旋即笑道：“当然……”

　　可是什么个好法，长久的生命，不灭的灵魂，信手拈来的幻物灵力，亦或者是因为前者才能拥有万年乃至更长的时间与爱人、亲人相伴，我抬手摸了摸棠樾柔软的发顶，继续道：“为何这样问？”

　　但见他认真的思索一阵，质朴的眨巴着眼，不解的道：“我一生下来就有灵力护体，每日在娘亲爹爹身边，只觉做神仙是理所应当的，似乎就该如此……娘亲，樾儿初来人间的那几日，见了许多与魔界不同的景致，原来万物所成，并非只要手指一戳，用了仙法就能真的开花结果……当神仙，是不是也是这般？所以外公才要很辛苦很辛苦的修习？”

　　天地万物之理，无独必有对！

　　其实，我又何尝不晓爹爹通宵达旦的克己律己，便是一个“仁”字，所谓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前有不惑，必然要习得不忧，当年佛祖座前，爹爹曾手持《金刚经》，并诺：“稽首六界尊，我今发宏愿，持此经，恳请我佛助锦觅渡过命劫，洛霖定当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想来今日种种正是应了当时为我祈求之苦，逆天改命，总会有些反噬，只是我不曾料到棠樾从凡间走一遭却有如此觉悟，俨俨与之前大相径庭，看来实践果然出真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由此，甚是慰藉呀。

　　我清清嗓子，深沉道：“虽然佛陀说过，世间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应为如是观，但，人生不过几十年，若想过的惬意，还是要凭着自个去挣，挣了一日便得十二时辰的开怀，挣得一年便得四千时辰的开怀，你说，是挣还是不挣？”

　　这话颇有几分拗口，差点把自己绕晕，语毕，棠樾一梗脖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挣，这样的便宜不挣白不挣……”

　　我一时头大无比，还以为他长进了不少，不想下一刻立马做足了狐狸仙的口气，正有些气闷，又听得棠樾忽的欣喜唤着：“松音先生……”
　　松音先生？我狐疑的转首，一墨玉色锦帛束发，面容精致的男子恭敬站在我几步之遥，棠樾几乎飞奔过去，许久未见，他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你怎找到此处？”

　　甫一说完，便了然，纵使为魔界掌事也总有些决策需要凤凰来定夺，况，这些时日，我顾着爹爹的事，自然不能时时刻刻与他一处，以至疏忽了凤凰，现下细想，心中分外愧疚，遂语气轻柔不少，道：“先生有何事找魔尊？”

　　闻言，松音先生抬手工工整整作了一揖，他素来以为我这魔后不够称职，无法辅佐凤凰左右，估摸这会子对我“深恶痛绝”了罢。

　　“此事与魔后有关……”

　　他不徐不疾道，我愣了愣，蹙眉与棠樾互相瞪着眼，与我有关？竟还要他千里迢迢寻到此处，我若不配合点，岂不是叫他难堪，想着想着，便又温和了一分，道：“松音先生但说无妨！”

　　我揣了揣七上八下的小心肝，正准备认真聆听。身后连跌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来，步履有些急切，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为何不知会本尊擅自离开魔界……”

　　松音先生面色一动，瞬间又恢复如常，我不由得感慨，这心理素质，委实让人望尘莫及。

　　“事出有因，待日后属下定会向尊上请罪。”

　　其不卑不亢的姿态，像极了以往的燎原君。凤凰但笑不语，却笑得狂魅，我缩了下脖子，棠樾拉着我衣角，一脸茫然，我只得伸手覆在他白嫩的小手上安抚着。

　　凤凰见我与棠樾齐刷刷瞧着他们，凌厉的目光立时化成一席潺潺的流水，柔柔的回望着我，沾湿了的鞋袜突兀的映入眼帘，我拧眉，一片衣摆随即被扯过遮了去，我收回视线，对上凤凰火热的眸子，只得羞答答的转首看向一边。

　　“小鹭，又闹着娘亲了？”

　　说罢，一把抱起了棠樾，顺势亲了亲他肉嘟嘟的脸颊。

　　棠樾努着嘴，乖巧懂事的说道：“娘亲有了妹妹，樾儿也想跟妹妹在一处，叔公说你们有了妹妹就不疼我了，可樾儿知晓，娘亲不会偏心的，对吗？”

　　我下巴哐当一声登时掉在地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狐狸仙……愈发得寸进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