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猫》奶啤儿

5、第五章

　　第五更
　　叶澈这一觉睡得很沉。栀子花清甜的香味混合着夏日太阳温暖的气息在他鼻尖徘徊，以至于他再次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五年来第一次不是被猫尾巴蹭醒的，这让他有些不适应，魂不守舍的从床上爬起来。

　　等到他把自己收拾妥帖了，习惯性的走到猫粮柜子前想给碗开个小罐头的时候，刚刚那种不适应越到了顶峰，彻底让他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猫，心里空落落的，偌大的家里他突然就觉得待不下去，坐在餐桌前食不知味的嚼了两片吐司，他起身去了二楼，想去书房把自己关起来安静一会儿，此刻他心里乱七八糟的，忽略了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正在高频的震动，上面跳动着杜宛的名字。

　　白医生恰恰在这个时间来到叶澈家。

　　昨天是周三，正常的话，在上午十点半她会准时接到来自叶澈的电话，但是一整天过去了，她还是半点叶澈的消息都没有，她联系叶澈家的家政阿姨，得知叶澈竟然没在家，这让她惊喜又担忧，她很好奇是什么促使叶澈走出家门，又害怕叶澈长时间与世隔绝的生活让他不能适应外界。

　　她站在叶澈家门口，有些紧张，轻轻叹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的栀子花香让她稍稍放松了些，小心翼翼的按了门铃，发现还是没有人来开门，她在门口的台阶上就地坐了下来，浅蓝色的裙摆随意的垂在地上，如同一池清水。白医生比叶澈年长些，却长着一张娃娃脸，为了把心理咨询师的身份撑起来，工作时常年把长发盘的规规矩矩，打扮的非常老气，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换取一些病人的信赖，这和大多数人始终觉得看中医一定要找捻着两把羊须胡的老医生是一个道理。有的时候她觉得，叶澈对于她而言，是非常特别的，比如今天她来看望叶澈，可以素面朝天，披散着头发，不必穿平日里必须的白大褂。她一边想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在等待和心上人的约会。

　　从白医生到叶澈家门口开始，邻居杜宛一直在阳台上静悄悄的看着，似乎是当猫当得久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丝毫也不觉得累。白医生他是见过的，但印象里她总是板着脸，将脸上的稚气收的一干二净，大多数时候是不笑的，说话时也会有意降低自己的声音，看上去很沉稳，这样的白医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整个人都被白医生突然到来而带的紧张起来，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伴随着白医生轻轻扬起嘴角，他的手也悄无声息的缩紧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到叶澈家门前了，白医生好奇的抬头望着他，脸上笑意还没退散，甚至带着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害羞的红晕，这让杜宛觉得心情更糟了。在尴尬的沉默中和白医生大眼瞪小眼。两个人一站一坐，像是叶澈家门口新摆放了两个石雕。

　　要是杜宛还是一只猫，他此刻的情绪可能表现的会更加明显，大概会竖着尾巴，露出爪子，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叫声以显示他的敌意，可偏偏他现在高高大大的，被裁减得当的西装包裹的的严严实实，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对自己现在人类的身份恨得咬牙切齿，在无数次磨牙后他终于稳定了情绪，打算把自己从眼前石雕的现状中解救出来。

　　虽然做了五年的猫，但是从前待人接物的礼貌他并没有忘记，他努力的装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和自己面面相觑的白医生开了口“您好，这位小姐，冒昧的问一下您，这是你家吗？”

　　白医生不是没注意到杜宛，她只是没有岔开心思去想，她正在回忆和叶澈认识的过往，突然被杜宛打断，她脸上流露出的甜蜜笑容停滞了一瞬就全数被收回，再换上杜宛所熟悉的职业假笑，一边回答杜宛，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杜宛上上下下观察了个遍：“抱歉，我不住在这里，这是我朋友家。”杜宛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真是只是随意问问，将抱着手臂的手插进裤子口袋里，道了句谢就往回走。

　　仍然保持着笑容的白医生看着杜宛离开的背影，感到一丝熟悉，在记忆中搜寻一遍也想不起在哪里曾见过他，她心里还揣着事，让她无暇往深里想，眼看着杜宛走向对面的独栋别墅，她皱皱眉，意识到这将是叶澈的邻居后，开始回想自己是否过于严肃，态度不够热情。

　　把自己关在家里的叶澈是不会知道自己家门口发生了什么的，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有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他就立刻钻进了二楼书房，像乌龟一样缩进了自己的壳里，试图用逃避的方式把自己循规蹈矩的生活延续下去，可是今天他的心似乎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他想要趁没到月末，把定好的插画稿完成一部分，却半天不知道从何画起，想要冷静一下，弹弹琴，却屡屡弹错，自己都听不下去，想要看书，却心烦意乱，书里整齐的文字在他眼前七扭八歪的拼成一只猫的形状。

　　他想抱抱自己的猫，好歹也算被陪伴着。

　　在猫没丢前，他也考虑过，猫的寿命没有人的长，要是有一天碗因为岁数大了要离开他了，这样的结果他能接受，叶澈总觉得漫长的岁月最能教会的人的就是坦然，然而他没想到，他失去碗，竟然也是以这种突然又莫名其妙的方式失去的，即使过去了五年，他还是没能把坦然做的很好，越是让自己停止思考，回忆就越加翻滚着朝他涌来。

　　叶澈自己坐在钢琴前，再一次体会到了孤独。

　　这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他想流泪，却又觉得没有任何意义，他无法将自己的感受用语言表达出来，五年前不行，五年后也没有一点改变，甚至变得更糟，他亲手将自己从自己的小圈子里拽出来，成为一个只会躲进书房的缩头乌龟，妄以为躲起来就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甚至没有人可以倾诉，只能任苦水在肚子里沉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