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行》巴士男孩

1、你好，我叫时亦

　　“阿禾，402号房的病人今天可以出院了，你去看一下他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此时说话的是一位名叫惠子的女护工，她来精神科工作已经有五年之余了，也算是科室中的小能手了。
　　“嗯好，”阿禾应付道，随即匆匆地跑去了402号房，审视一番，发现病房里早已空无一人了。
　　阿禾回到值班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住院记录，边翻边问，“惠子姐姐，我发现402号房的病人行为也挺正常的嘛，怎么在这里一住就住了两年呢？”
　　阿禾翻到了最后一页，在上面写上“出院时间：2016年3月15号”，写完便立刻合了起来，看了看记录册封面上的署名。
　　“子廷，名字倒挺好听的嘛。”阿禾心里暗想。
　　“我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我听别人说过他的故事，但不知道是真是假而已，好像也挺久之前的事了。”惠子拿过那本记录册，也跟着翻了起来。
　　......
　　那是2013年的事情了。

　　“两人一组，互相抛球，记住抛实心球要有弧度，还有抓紧时间训练，听清楚了没有！”体育老师扯着他的大嗓门边走边喊，生怕有人听不清楚。
　　“听清楚了。”声音懒懒散散的，像是敲装满水的鼓子。
　　“好，听清楚那就组队吧！”体育老师布置完任务之后就在旁边的楼阶坐下，和隔壁班的女老师闲聊了起来。
　　同学们散开了一团，纷纷往自己的心仪队友走了过去。
　　“智明，我们一组”
　　“兰亭，把球拿过来一起扔吧”
　　......
　　片刻功夫，同学们就配对成功开始抛球了，唯独还有一个个子小小的男孩被落下了，而他的影子也在午后阳光的牵拉下更显寂寞。
　　他叫子廷，今年16岁了，身高却只有163，跟同龄男孩子比至少差了半个头，甚至班上还有一部分女生比他高。
　　要说个子不高的男孩子都长得秀气，子廷倒不符合这个说法。
　　他的五官算不上精致，皮肤不白但却和女生一样细腻光滑，如果偏要说句好听的话，也就气质算是柔和一些吧。
　　“老师，紫婷他没有搭档。”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瞬间引起了同学们的讨论。
　　“肯定没有人和他组队啊，用手指都能想到吧”
　　“我在思考啊，他会不会傻到用实心球砸自己脑袋呢”
　　哈哈哈......
　　体育老师听到有声音就走了过来，隔壁班的女老师也跟着他过来了。
　　“干嘛了哈，都不用训练了是不？”体育老师嗓门更大了，好像是要树立威严似的。
　　“老师，我们班的人数是单数，我落单了而已。”子廷走到老师身边，为刚刚这一切解释着。
　　其实，这只是子廷心中的自我安慰而已，他知道他一直都是被班里的人孤立排斥，还因为个子不高被安上了个”紫婷”的女生名字，但平时会在老师面前故作不知情，因为他怕老师会告诉自己的母亲。
　　“这种事情就不用她来瞎担心了。”子廷心里一直这么想着。
　　“那这样子吧，我们班也是单数，你就和我们班一个同学组成一队吧，”那位女老师好像察觉出了什么，一下子就为子廷解了围，“时亦，你过来一下。”
　　只见在隔壁班的同学堆里挤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朝子廷这边小跑了过来。
　　他叫时亦，就在子廷的隔壁班，同样是16岁，他的个头可是要比子廷高了一个头，他那硬朗的五官加上明显的肌肉曲线更是让女生们无法抵抗。
　　子廷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名字，因为周围女生的话题好像都离不开这个名字，他还以为是什么新晋明星呢。
　　“怎么了，老师？”时亦来到之后先是看了一下子廷，随即把视线移到女老师身上并问道。
　　子廷留意到时亦说话的时候喉结总是上下摆动，其实子廷不是刻意要盯着时亦的喉结，而是从自己眼睛角度看过去的话，视线刚好落在那个男生的喉结上。
　　“噢没什么事，这样你以后就和这位男生一起训练实心球吧！”说着女老师便抬起手拍了拍时亦的肩膀。
　　“哦，好可以。”时亦随即便答应了。
　　时亦不经意的一个答应，却让子廷吃了大惊。
　　“难道他不知道我是这个中学的被欺凌的对象吗，怎么还会答应和我一起组队的呢？”子廷满脑子的疑惑。
　　“走吧，我们去那边扔。”说着时亦在地上拿起了一个实心球，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嗯。”子廷低声附和着，也跟他走了过去。
　　时亦的肩膀很高很宽，肌肉的曲线和短袖上点滴的汗迹无一不在透露着一个初长男人的阳光气质。子廷决定不再看了，低下了头，心里第一次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抛球的时候，由于时亦力气很大，他总能把球抛到子廷脚前的不远处，每扔之前都要叮嘱着子廷”再退后点，小心砸着了”。而子廷呢，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抛球距离也不及时亦的二分之一。
　　就在这短短的四十分钟，时亦像是把整个世纪的话题都说了个遍，什么从运动到偶像，从宇宙到生活啊，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而子廷呢，就发出了几个象声词而已，不靠近听都还听不到的那种。
　　“这个人好喜欢说话。”这是子廷对时亦最新的印象。
　　就这样，每天下午一到训练时间，子廷就能看见一个脸上挂着笑容的男生拿着个球在操场边上等着自己。一开始子廷走到他身边是低着声说“是你啊”，慢慢地就变成了“你来啦”“今天又这么早啊”,而训练时的聊天也从开始的一两句话变成了朋友之间那种平常交谈。
　　“应该这就是朋友了吧。”子廷心里暗暗地想。
　　就这样持续了三周，子廷似乎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或者说是享受。但好景总是不长，不知不觉地，体育考试明天就开始了，这也就意味着今天便是最后的训练日了。子廷心中也有了种隐约的不舍。
　　“今天又有进步了不少呢子廷，明天你肯定能拿个好成绩！”子廷看着对面洋溢着笑容的少年，心里暗想：如果我是个普通学生那该多好，这样我们就能成为真正的朋友了。
　　训练结束之后，子廷和时亦一起把球还到了器材室，还完球后子廷和往常一样说了句“那我先走了，拜拜。”
　　“嗯好的，再见。”时亦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有时候子廷就觉得他像是个没有烦恼的初生儿。
　　有些时候，子廷很羡慕眼前这位大男孩，他希望这位男孩能经常地在他的生活中出现，因为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
　　体育考试结束了，子廷果不其然地拿了个满意的成绩。由于这段时间的训练，子廷的身材已经有了初步变化，连他的妈妈都说子廷终于要变强壮了，但可惜的是个头依旧像是埋在冬天的种子，迟迟不肯发芽成长。
　　体育中考结束之后，子廷和时亦也没有了联系，子廷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而他自己把训练的那段时间当作是一场梦。
　　没有体育训练之后的初三生活甚是无聊，上课下课来回切换，让这群处在好动期的孩子们倍感压抑。而偶尔的打闹欺凌便是他们仅剩的节目，被欺凌的对象自然也就落在了子廷的身上。
　　对于子廷来说，今天又是日常的痛苦的一天......
　　“真的不是我偷的，不要翻我的东西了，求求你们了。”子廷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被几个班里的同学捉住手臂，无法动弹。
　　“臭小子，要不是有人看见你偷我手机，我还不信你这个矮子敢动本大爷的东西，平时被欺负多了来报复了是吧！”一位头发染成金黄的男生坐在子廷的椅子上，屁股上还垫着一本书，正指着子廷大声地骂。
　　“我真的没有。”子廷为自己无力地辩解着，其实也就剩下自己会帮自己辩解了。
　　头发金黄的男生猛地站了起来，骂了一句“妈的”，抬起脚就向子廷的肚子踹了一脚。
　　往常这个时候，班长都会过来劝一劝，但是自从子廷和时亦凑成一组来训练之后，班里的女生对子廷的厌恶感已经上升到了极点。即使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她们还是忘不了这件事情。如今的她们，更像是在观看动物表演时激情鼓掌着的观众。
　　“老师过来了。”一把女声突然从走廊传了过来。
　　抓住子廷的那几个男生迅速松开了手，而此刻的子廷还沉浸在肚子隐隐的疼痛，自然站不稳摔在了地上，随即他慢慢地爬了起来，捂着肚子离开了教室。
　　其实子廷刚来到这个中学的时候，性格是十分外向阳光的，身边的朋友也非常多。
　　至于如今他为什么被别人欺凌，性格孤僻没有朋友，其实除了自己纹丝不动的身高外，还有一个已经被大部分人忘记了的原因。
　　那时候子廷才读初一，班上有一个身材矮胖的女生，总是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总是操着一口带有浓郁乡音的普通话，性格也内向，不常与他人交流。
　　而此时，初一的男孩子们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他们心里总是认为成为痞子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们就喜欢欺负那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女生，总是抛高她的书包、或者把小虫子装进她粉红的笔盒里、甚至用剪刀把她的头发剪断......
　　这种种的欺凌，不等到女孩哭个稀巴烂他们都不肯罢休。
　　那时候的子廷根本没有留意班上的情况，因为那段时间他的父母正在搞离婚，他内心不希望他的生活缺少任何一个至亲，但他也知道他的希望，只是希望而已。
　　子廷最终选择了和妈妈一起生活，因为爸爸曾经说过“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你和妈妈身边，你一定要坚强下来，做一个男子汉去保护妈妈，知道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其实子廷从小就知道爸爸说的这番话要表达意思，只不过猜不到他们的分离竟会这么快到来。
　　这时子廷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浑身笼罩着悲伤的气氛。突然一个书包，从空中掉落在了子廷的桌子上。子廷不禁皱起了眉头，拿起书包站了起来，直径地往后排欺负女孩的男生们走去。

作者有话说

　　这是《子时行》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