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春》温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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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晨曦番外—最初的悸动（下）

　　那年，他三岁了。新年伊始，孙如秀带着他和林晨霄一起去走亲访友。他跟在林晨霄的后面，紧紧的攥着他的小手。午饭后，孙如秀对他说：“晨曦，妈妈去打麻将了，你和晨霄哥哥呆在一起，千万别乱跑啊。”他乖乖的点点头。在周围的玩伴中，他是最小的，又因为乖巧沉闷的性格，总是被欺负。他哭着走到晨霄身边，看漫画书入了迷的晨霄根本没空搭理他。他含着无辜眼泪，只好去找妈妈孙如秀。屋内传来搓麻将的哗哗声。他怕妈妈说自己不爱干净，于是在门口处拍了拍刚刚被小朋友推到，满是灰尘的衣裤。

　　混着麻将声，一个女人说：“如秀，你还真是的，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干嘛又生了一个，你不嫌累，不嫌烦啊？”

　　另一个女人说：“你懂个什？人家这个儿子可是不费劲就来的，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的，明明说了不想再要孩子，有了之后又执意要生下，劝你不要都难。”说完目光瞄了瞄女人挺着的肚子。

　　“我这个不是有爱吗？不管怎么说也是块肉，实在不忍心割舍。”

　　“是啊，你有爱，人家如秀，妹妹捡来的孩子她都好心的留下了，还当做自己亲生儿子一样不偏心的养活，这不是更有爱！”

　　“哎哎，是啊，如秀，你真的好有爱啊，你是怎么做到别人孩子与自己的孩子一视同仁的呢？儿子这个孩子还……”

　　“一筒，该你了。”孙如秀打断了她们的话，柔美的声音中带着喜悦。

　　小小的林晨曦蹲在墙角，他呆呆的看着地面，他不相信她们说的是真的。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坐着。天黑了，孙如秀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刚出门，门旁角落里一个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身影吓了她一跳，原来是晨曦。

　　她问他为什么独自坐在这里，他没说话。她问他哥哥去哪儿了，他还是没说话。她叫他回家了，他没牵着她的手，只是静静的跟在孙如秀的后面。终于他试探性的问：“妈妈，我是你亲生的吗？”孙如秀只是笑笑没回答。

　　自偶然间听到这个秘密后，竟然发现这已不在是秘密了。无论是去公园玩还是去幼儿园再或者是去亲戚家。周围的大人都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说他不是他父母亲生的，是捡来的没人要的小孩。他隐忍着。大人们背后说也就罢了，渐渐的，周围的小伙伴们也开始说他是一个小恶蛋，当着他的面毫无忌惮的瞎嚷嚷。

　　他受不了了，朝他们狂吼：“你们才是恶蛋，你们全都是恶蛋。”

　　“你说，你不是恶蛋，为什么你亲生父母会抛弃你？”

　　一个高胖的男孩猛的推了他，他被压在书上，粗糙的树皮隔得他后背生疼。

　　“我是我父母亲生的，我是他们亲生的，你们才不是亲生的呢！”他努力挣扎着，试图逃开，无果，他咬了男孩一口。高胖的孩子王重重的拍了他的脑袋，说：“神经病吧。”

　　“走，以后不要和他这种人做朋友了。”于是带着一群孩子离开了。

　　他开始变得孤僻了。他发现了，亲戚朋友来家里做客时，总是对着林晨霄猛地夸赞一番，对他确实面无表情。过年压岁钱，林晨霄的也总是比他的多很多。礼物也同样是。唯独孙如巧，对他却温暖如初，远胜过林晨霄，这在加压了他心里的同时，也使得他对孙如巧更加依赖。

　　那短时间孙如巧要出差，没时间照顾他，只好把他送回了家。锁上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膝坐在床的一角，周围寒气愔愔。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天真无邪，极其悦耳的笑声。这笑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好奇心的驱使，他打开窗帘，隔着玻璃向楼下望去。原来是一个身穿天蓝色连衣裙的女孩，蹲在地上，正对着地上的一盆水发笑。他嘟咙了嘴，觉得很无聊。而后，女孩站起来，抬起脑袋，仰天大笑起来。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左手扯着窗帘，右手捂着扑通扑通跳的胸口。

　　是啊，这个女孩到底是在搞什么？满脸的黑泥巴，手掌也是。

　　林晨霄出现在了视野里，他拿着毛巾湿了水，细心的帮她擦脸。她咯咯的笑着。除去满脸的污泥，她又笑了起来，灿烂阳光下，是那么的美好。

　　她光着白嫩的小脚丫，坐在小木椅上晃荡着。晨霄在嘲笑过她一番后，要去把水倒掉。他心即刻揪了起来，晨霄走的方向是他的希望处。

　　他飞快的冲下了楼梯，冲到了院子里。砰地一声，他撞上了身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刚刚笑的很开心的女孩。女孩被撞到了，膝盖流了血，瞬间哭了，晨霄闻声匆匆过来安慰她。他感觉到自己膝盖处一阵火辣辣的痛，然而他却没掉下一滴眼泪。女孩边揉着眼睛边瞟向他，他看了眼晨霄后，便跑向了种子处。

　　还是来迟了一步，已有裂缝的种子被水冲出了土壤。孙如巧在出差前给了他一包种子，说等这些种子发芽了，她就要回来了。于是他把种子栽下，每天天一亮就去给种子浇浇水，看看它们发芽了没。而现在晨霄是想把一大盆脏水倒去了那里，他的希望。他小心翼翼的重新把种子埋入湿烂的土里。终于他哭了。

　　抹干了眼泪，回到屋内，小女孩笑嘻嘻的在吃一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棉花糖。

　　他静静的看着她，她笑嘻嘻的走到他面前，将舔了一半的棉花糖递给他说：“你要吃吗？”他惊讶的看着她。“可好吃了，是晨霄哥哥留给我的。”她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他摇了摇头，又回到了房间独自呆着。

　　午饭时，孙如秀烧了一桌子的红烧排骨，热情的夹了一块给她。她甜甜的说了声：“谢谢孙阿姨。”

　　也许是红烧排骨烧的太特别了，她咬了一口了，嚼了半天最后强行逼迫自己吞了下去。因为来时妈妈对她说，就算孙阿姨做的菜再难吃，你都不允许吐出来。这样没有礼貌的孩子。

　　“好吃吗？墨蓝。”她别扭的笑笑，本以为孙如秀会明白她意思，没想到她却说：“好吃就多吃点吧。”说完又夹了几块放在她的碗里。她埋下脑袋嘟哝嘟哝了小嘴，对面的林晨霄埋着脑袋偷笑着。她白了一眼林晨霄后，瞥见了身边埋头闷闷吃饭的他，于是她把碗里的排骨全夹给了他，其中包括刚刚吃过的那块。

　　他望着她，她依旧笑嘻嘻的。他收回目光，木讷的将那些难吃的排骨全吃光了。

　　长这么大以来，这是别人第一次为他夹菜，他感动的想要流泪。

　　午饭后，孙如秀带林晨霄上学去了，屋内只剩下墨蓝和晨曦。苏墨蓝带着耳机在一边摇头又晃脑的听着音乐。他则坐在门槛上发呆，时不时的瞥她一眼。没有靠近，没有说一句话。

　　“喝水么？”耸拉着的脑袋清颤了下，目光之下是一双肉嫩嫩的小脚，穿着同样是天蓝色的凉鞋。顺着小脚往上看，肥嘟嘟的膝盖处便是天蓝色的裙裾。

　　“嘿，出来玩吧。”一群小男孩趴在院子的铁门上朝里面喊。他心不由得揪紧一分。

　　“好哇，我来了。”

　　“喽，水放在这儿了。”她蹦跳着跑向屋外。然而即打开门的手却停住了，她默默地回头，发现他正看着她，触及他澄清的目光，眼神中有些留恋，满是孤单。

　　“妹妹，走吧，不要理他。他是个连自己亲爸亲妈都不要的坏孩子。我们离他远点。”说话的男孩拉扯着墨蓝。

　　“不，我还是不出去了吧。妈妈不让我出这个院子。”

　　她留了下来。满是天真可爱的笑容走向他。他立刻收回目光，坐在小凳子上，望向一边。她蹦跳着跑到他面前，弯腰低头仰望着他，他转动凳子，换了个方向。她又跟着换个方向，依旧仰望着他。

　　他爆发了：“你干什么？出去啊，不要和我玩，我是个没人喜欢的小孩。”说着猛推她一下。她跌倒了。一份似怜惜与愧疚的感觉袭上心头，他怔了怔，这是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他想抓住，但只一瞬间便消失。

　　小墨蓝费力的爬起来，肥嘟嘟的小手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她竟然没有哭，他惊讶。

　　“不是的，你很好的，我是喜欢你的，真的想和你交朋友，和你玩。”

　　他愣在了原地，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般怎么也停不下来。

　　“给你听音乐吧。”见他没说话，傻站在那里，她很大胆的靠近他，把耳机小心翼翼的塞入他耳朵里。

　　一首《梦之蓝兮》悠扬传来。

　　他看向她，她正微笑看着他。阳光点点，笑容浅浅。只一瞬间，是百花齐放的明丽，是春花秋月的美好，是微风轻抚的温柔，是幽兰散发的清香，是我喜欢上你的感觉！

　　林晨曦番外——最初的激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