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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虚像篇】13.你妈死了 ...

  •   13.

      华灯初上,灯光繁华。漆黑的轿车沿着笔直的大道向南行驶,车里二人皆是无言。

      林东收到母亲死讯之时为时已晚。

      恍惚之间她发现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从自杀到他杀,一切如此虚幻仿佛根本是一场梦。

      她呆滞。小丑杀人案告一段落,凶手——的尸体归案,刑部开会,结工资,再开会,放假——这些原来过去的这么快。

      现在她再次成了一个人。零很久没有看见,叶默去外地,江清淮属于黑夜,吕清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苏言燃冬眠。白芷,她连个葬礼也没有。

      林父发酒疯,即便家中女儿的死亡使这个家不得安宁,可少一双筷子对于这个家倒是一桩好事。但是鲁迅说过了,最终林母在沉默中爆发,先解愁,后排忧。等到尸体的恶臭已经掩盖不住了,林母彻底崩溃,自缢而亡。

      太可怜了,林东哭不出来,太可悲了。她本以为只有她最痛苦。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范海辛送她回去看现场最后一眼,用了关系。

      眼前一切和自己都没有了关系,林东在后座,什么也不想要听。

      但她开口,她只是想要确认悲怆的事实。

      “为什么杀她?”

      范海辛沉默,然后他说:“情况所迫。”

      “呵,她只是被响声吓到了。”

      “说来实在话长。”

      “那么往短里说。”

      “你相信上帝会掷骰子吗?”

      突如其来的物理题让林东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

      “那从现在开始相信,而我们的点数是六。起因很简单,神无聊了。”

      红绿交替,程序启动。

      “最初这个世界的确是唯物主义,但是有一天维持这个世界正常运行的生命体感觉到了无聊,于是游戏诞生——你我不过是游戏的玩家。”

      “游戏规则我怎么不知道?”

      “这很难说,”他换挡,“因为我们这个维度没有人知道游戏规则。”

      林东震惊,“那游戏怎么结束?”

      回答林东的是一片寂静的沉默,很久范海辛答:“目前知道的唯一方法是只剩一个玩家。”

      听到范海辛这么说林东颓然,半天不再说话,两人再次沉默。后来还是林东先开的口:“神要干什么?”

      “角逐出新的王。不止我们的世界,可观测到的一共有六个小位面,我们暂时命名为维度,上次的小丑事件的始作俑者正是第五个维度的胜利者,后勤组记忆锁定的最新情况是,他们的游戏规则是扑克。”

      难怪脸上涂着方块,林东想。

      “不是所有人都是玩家,不同维度的人无法伤害致死,也无法了解对方的具体信息,也就是灵魂定位。”

      “我有问题——”林东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能看见部长他的影子一直……不太稳定,总是在动,还有经常看见白色的蝴蝶——”林东努力回想细节,“就这些。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部长是不是在吃药?”

      范海辛似乎是通过平面镜看了一眼林东,这位温和的异乡人有着深邃的墨绿色眼睛,他稍微安静地思考了片刻,林东也不急,她没有彻底消化那些知识。这时候范海辛有点半开玩笑地说,“其实燃挺喜欢你的,真的。”

      林东垂死病中惊坐起,“你认真的?”

      她听见范海辛笑了一下——这家伙绝对,绝对笑了,“认真的,我都有点嫉妒了。”

      “辨别一个人是否是玩家,方法就是观测他有没有启示录,启示录其实是一本预言书,掌握了灵魂定位就能破坏启示录的实体书,玩家就会取消资格,也就是死。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没人会选择这种偷偷摸摸的方法,风险太高。启示录的载体是不定的,绝大多数以动物形式出现,而且玩家没有办法拒绝或者更改。”范海辛绕着弯儿。

      “等一下,那你的意思就是……?”林东在脑海里组织话语,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是,燃的启示录是蝴蝶。”

      林东用手抹了把脸,也顾不上这两人之间只叫单字的爱称有多腻腻歪歪的恶心,她需要冷静一下,just a little。

      “白芷,”范海辛也不多想林东的感受,后排的姑娘听到挚友的名字唰的一下凑近,心跳加速,迫不及待,“白芷的启示录是牧羊犬,参加游戏时间越长就越受启示录影响,那么响又连续不断的噪音还有同类的死亡足以要了她的命,在游乐场已经受过刺激了。”

      “不对……”林东反驳,“枪响更加刺激,她也一定杀过人。”

      “但是我们有应对方法,刑部自己的实验室研制出了抑制剂,而那天白芷恰好没有服药——口服液。燃身体比较特殊,消化系统和正常人不太像,只能用注射器,强行让静脉流通。”

      林东于是向后倒去。

      “无论我们动不动手,她必死无疑。”范海辛冷静分析。

      原来那时候的焦躁不只是走不出去,原来结局早已确定——林东磨牙,手心攥紧了衣角。

      她的脑海内充斥着白芷的死亡。

      “既然你这么说,”林东的声音有些鼻音,男人闻声心会,抽了张纸,“我的启示录是什么?”

      “暂定是麻雀——但是你还没有确定阶职。还记得小丑的涂鸦吗?学校里那个——食人魔的确存在,没有即时参与游戏的人,他的影子会取代他的存在,你们看见的那个没皮的怪物是你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长得和你越来越像,最后你会被推进影子世界。”

      林东急了,“为什么叶默和白芷不知道怪物是什么?”

      “啊,”范海辛思索了一下如何解释,“因为参与游戏的条件是杀人。”

      林东沉默,如履薄冰。

      “回答一下你的第一个问题,影子是阳光直射,如果介质不同光的传播方向就会改变,在一定理论基础上就是隐身衣的研究方向。”范海辛继续说下去,现在他们的位置已经接近老城区,道路渐渐豆腐渣起来,幸亏导航没有太大出错。

      “可惜无论光路如何改变,消失的东西依旧会有影子。第六病室小时的楼层原理就不一样了,我用最简单的方法解释:能量激增,分子排列。所以你能看见第六病室上空什么也没有,苏言燃的上空则是隐身咒。”

      “是什么如此见不得人?”

      前方道路施工,桥面断裂修补,几个路障歪歪扭扭地伫立在地面上。两人找了地方停车,锁车,下车,整个过程司机一言不发。

      这里连灯都没有,运气好还能碰到醉汉不讲卫生随地解决个人生理问题,名副其实的城中村。半年不见林东居然有些不习惯原住民的一言一行,微微缩了缩脖子,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上司,而对方全然不在意,似乎很久以前已经习惯。

      在唯一一个坚持工作的乖巧路灯下两人站在原地,范海辛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

      “恶魔,传闻中被他吃了的恶魔。”他道。

      忽然一阵冷风,林东打了个哆嗦。

      她听过这个神奇的故事,大约是巫师如何凭借凡人的身躯登上历史舞台。想要变强方法只有一个,以灵魂为代价向恶魔献祭,但是风水轮流转,你燃哥是什么人,恶魔味,嘎嘣脆。

      灯光下白种人的皮肤有点惨白,劣质灯泡看一眼就会眩晕,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他闷死了我的启示录,我亲眼所见。”

      范海辛摇头,稍微笑了一下,眉头抬起,有些哭笑不得。林东不解,歪了歪脑袋。

      “我之前说他对你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哪是在害你?还不是怕你被别的玩家盯上,把气息掩盖起来?”他说,“我可是吃醋了啊。”

      林东把头扭转过去,“你还有别的情敌。”

      “你要是说零,我可告诉你,她管我叫爸。”范海辛觉得好笑。

      中指上的戒指十分醒目。

      林东回头,瞪大眼睛,手指划来划去,不明所以。

      “不信的话办公室桌子最中间的抽屉,燃把每年母亲节父亲节敬老节儿童节的贺卡都收着呢。”

      “道理我都懂,但是儿童节是什么情况?”

      “嗯?谁还不是个小公主了?”

      林东内心妈买批。

      之后林东用手机开了手电,一只野猫狼狈逃开。越往深处越是漆黑一片,电线杆林立。

      到了一处平房前,林东很明显的打了个颤,所有肮脏的回忆如同洪水般袭来,在每一个狭小角落里旋转。

      范海辛拍了拍她的背以表鼓励。

      两人避开警戒线,用跨越或俯身钻进去。警察被调开了,空气中仍然残留着恶心的气味。林东甚至能想象母亲是如何颤抖着手把刀掉在地上,以及房东太太如何捏着油腻的鼻头,另一只手扇风,和路过的每一个围观群众添油加醋地絮絮叨叨她家里那些破事儿,实际上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早就实践过综上这些举动,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当着这位姑娘的面指指点点。

      林东打量平房里外的每一个细节,那些违建的挡板仍然没有拆除,不远处的邻居还是垦荒种了一片菜。

      墙纸悉数脱落,林东不敢相信天花板真的被烟丝熏黄了。没什么家具,像是在嘲讽极简主义。

      那里还有白笔的痕迹,林东手抖,粗略触碰,接着起身。

      范海辛没有打算打扰她,这个人安静起来就像不存在,和他的伴侣互补,另一方想要安静也会收到注目,而他是不同的,尽管林东和他已经交流了一路,林东始终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他。

      林东觉得心寒,她同样没有葬礼。

      她想要一个家。

      “劳驾,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总会莫名其妙地多管闲事,睁眼闭眼就想着那个人还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会不会突然死掉,是不是受欺负了。”

      他们坦诚地聊到死亡。

      “我总以为是我在看电视,结果是电视机外面的人在看我。”

      “那么这个世界便是极其荒谬的。”

      “我不想作恶。”

      “你也不是恶人。”

      “啊,我无法成为善人。”

      “你不走运。”

      林东惋惜,屋子很小,尸体被移除,不大会儿就转完了。

      她听见脚步声,但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要因此后悔。

      最终她回头,最后一次回头,最后一次后悔。

      中等大小的匕首先刺入皮肤,迅速向右划开一道口子,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裂,血压造成动脉血液以秒速喷涌而出,痛觉传遍中枢每一个角落,林东从未觉得自己的反应神经如此敏捷。

      红色刚冒出来的时候偏黑紫,转而眨眼间成为猩红,四处喷溅。空气原来是这么冷的东西吗?

      林东倒地,管制刀具在她脖颈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破口,比手腕的疤痕更加深入,碍于细胞分裂她没有在应有的时间内死去,徒劳咳血,喉咙里满是甜腻的腥气,到嘴的话语被红细胞全部掩盖。血水几乎把灰暗的地板染成富有生命力的颜色,代价是林东的死去。因为疼痛的颤抖的身躯在地面上留下蜿蜒且不规则的痕迹,属于亡者的气息又一次席卷这小小的一方土地。

      林东用最后一点力气抬头,努力发出类似于呕吐前的歇斯底里,修复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伤害的速度。

      她的面前,斩杀过吸血鬼的扈从骑士冷眼观看。

      他手中的凶器同戒指一样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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