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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迷信你绝望时的美丽【修】【一】 ...

  •   “我的身体里面住了一个奇怪的人,她总是试图以各种方式杀死我。

      半年里,我光是中毒就有十三次,她甚至尝试过用一支磨尖了的牙刷扎穿我的心脏!!!!!

      谁来救救我!!!!求求你们,谁来救救我!!!”

      ——2013年9月13号,梁

      “去死!去死!!!垃圾不配活在这世上!”

      ——2013年9月13号,梁
      “适者生存,我都明白,但是她们死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2013年9月13号,梁
      “时间到了,我们很遗憾没能成功挽救病人的生命。”

      ——2013年9月13号,梁
      “他又开始念那首诗了,我不知道他这次又杀了谁,天哪,太可怕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2013年9月13号,梁
      “逃出那个房间,逃出去,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2013年9月13号,梁
      “死亡并不是生命的尽头,它只是让我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活下去。”

      ——2013年9月13号,梁

      脑海中闪过的几页笔迹错乱的日记碎片将闻清从漫长的沉睡里唤醒。

      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几十公里之外的颜开借助房间里的监控,清晰地观察到闻清睫毛轻轻颤动过后睁开眼的茫然。24个针孔摄像头将她苍白的脸色和望着天花板时绝望的眼神拍得一清二楚。

      “笃笃笃……”

      而在她醒过来之前,颜开已经在桌子上敲了半天的手指。他盯着屏幕上沉睡的女人,一刻都没有放过。手指轻轻往键盘上的空格键一点,以一种十足入迷的表情望着显示屏上静止的画面。
      实时监控视频被停在闻清望着天花板的瞬间。
      就任何人看来,此时屏幕上的人都称得上“美人”。她长着一张被上帝亲吻过的脸,看起来纯真而美好,就像长在伊甸园的花朵,一双本该澄澈如溪的眼却木木地望着,像是盛满了冬夜里所有清冷的月光,纤弱,动人,让人很有狠狠凌虐一番的冲动。

      颜开伸手抚上屏幕上那双眼睛,来回摩挲了屏幕好几遍之后才轻笑出声:“这样的表情……是绝望么?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不过,倒是出乎意料的很好看呢……”

      他看得太过投入,也因此他错过了闻清回神后毫不犹豫地下床将门反锁、带着杯子走进了浴室的画面。

      在之前十余年的漫长针锋相对里,颜开迫于无奈,承诺给自己这个“可爱”的小青梅一点尊重和隐私,所以很贴心地没有在浴室里也装满全方面的针孔摄像头。
      而刚从死亡边缘重回人世的闻清丝毫没有浪费这天赐良机地按下浴缸旁边的按钮,迈进浴缸,认真地将水温调节到合适的温度后不客气地将玻璃杯往浴缸沿一砸,捡起其中最大的一块用力地往左手腕一下一下毫不保留地划了下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就好像她从漫长的黑暗里醒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死亡。
      血液从她的尺动脉和桡动脉缓缓流出,看着水慢慢变红,闻清天马行空地想起高中生物实验课上做过的某个有关于渗透膜和浓度差的实验。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作为一个医生,闻清晕血。
      这个晕血指的不是像正常的那样看见血就马上血槽清空,而是只要她想象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是活的,甚至连她的毛细血管里也挤满了红色的,有生命的细胞就会浑身发软无力。
      而现在,她的这些活力满满的柿饼状的小细胞们沿着创口进入温热的水里,慢慢胀大,鼓起来然后炸开。
      她软软地躺在浴缸里,突然有一点不确定——接下来自己是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还是滑进混着自己血液的热水里被淹死。

      只可惜上天并没有打算让她在这两种死法中做出选择,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闻清听见浴室门被人正狠狠地撞击着发出的震耳的声响。好几个黑衣人从那个并不大的门挤进来,向她冲了过来。

      太快了,真是可惜。她想着,叹一口气,掉进一个瑰丽幽深的梦境里。

      ***

      医院。

      “阿清,”说话的人叹一口气,将脸上的口罩取下来,坐到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浑浊的双眼木木地看着“手术中”三个字,“到底是年轻,你太冲动了,做我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会遇到点事,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一行有一行的艰辛,我们哪,守住良心尽力去做该做的事情就够了。可你要真跟他们动手了,可就都毁了啊,到时候他们闹起来,谁能保得住你?说不定连老陈都得搭进去……”

      闻清听着冷笑一声,霍地一下从椅子上起来,冷漠地离开还在絮絮叨叨的人。而那个人却毫无所觉般地对着手术室和留在原地满脸泪痕的“闻清”继续自己苦口婆心的告诫。
      这画面看起来有些奇怪,因为她确实在站起来的那个瞬间,分裂成了两个自己,一个坐在原地听所谓的前辈的絮絮叨叨,另一个不堪其扰地转身离开。

      以往心情烦躁的时候,比起抽烟和喝酒,闻清更喜欢去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走到心安了再停下。只可惜这样的习惯到了她实习之后就因为自己的工作不允许长时间离开岗位而改成了一遍一遍爬安全通道的楼梯。

      这一层楼她走过无数次,就是闭着眼睛,闻清都能知道自己该走几步每步迈多大在什么时候转弯能恰好走到楼梯口,可这一次她睁开眼,却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楼梯。她推开自己面前那扇灰色的大门,出现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长廊,往上是扭曲的星空,两边挂满了用色大胆鲜明笔触厚重粗糙的油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最前面那一幅画,其他的油画上好像蒙上了一层大雾,让人只能对着那些明艳的色块浮想联翩,却始终无法一窥真颜。

      她有些慌张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的大门此时也消失不见,换成同样不见尽头的黑色长廊。

      只能往前了么。闻清想着迈开腿向前走去。慢步走到那副勉强能看清的油画前——女孩站在灌木丛间与她相视,精致好看的眉目被尺寸稍大的画布完全展现到观众眼前,她的脖子上缠着一只白花花的手臂,颈大动脉的位置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对着。

      匕首的主人是一个容貌极为出色的小男孩,彼时他睁大双眼,站在女孩身后,空洞而无辜。虽然感觉摸油画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闻清仍旧似有所感地伸出手,摸到女孩的脸上。
      几乎上二人相接触的瞬间,闻清就看到了自己的手上慢慢浮出一道道血痕,有的不过堪堪划破表皮,有的深可见骨,鲜血一滴一滴滴到地面上,落到地面,就在黑色的土地上长出一株株红花来。
      油画里的小女孩黑瞳深处闪过一抹极亮的稍纵即逝的光,像被这一触摸赋予了生命,她的声音稚嫩可爱,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啊!你来了……”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穿过油画和现实的边界,坚定地握住闻清的手掌。
      明明是像镜子一样透亮的眼睛,与她相视的时候,闻清却不能从她的眸中找到自己,反而看到一大片荒凉的稻田。
      闻清抿嘴,想要收回的手却被女孩紧紧抓住,她声音稚嫩地恳求道:“你帮帮我好不好?”

      闻清没有回答,摇摇头表示了自己的拒绝。

      “你帮帮我好不好?你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帮帮我?小琳很痛,好多人都想杀死小琳,好痛,小琳好怕,你帮帮小琳,小琳什么都可以给你!”自称小琳的女孩崩溃大喊。

      “这世间没有我想要的。”闻清仍是摇头,越过女孩看向她身后的沼泽,“你还这么小,为什么?”

      “因为,这世间也没有小琳想要的啊……”女孩变脸极快,她收住自己的歇斯底里,弯眉一笑,天真烂漫极了,就好像她说出口的是“这个甜甜圈好好吃呀”一样令人轻松。

      那笑容看得闻清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想不起来,已经有多久,多久没有人朝她这么真真切切地笑一下了。

      然而下一秒眼泪就像没了堤坝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地从女孩的眼里流出来:“小琳等了你那么久你终于来了,可你为什么不帮帮小琳?帮帮小琳好不好?小琳什么都可以答应!”

      闻清把视线移回来,也想冲着女孩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扭曲。
      见她如此窘况,女孩毫不在意地,明明脸上还带着泪,却笑得更开心了。

      闻清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好笑,因此对女孩可能有些不礼貌的行为并不在意。
      她摸摸女孩的头,干脆地告诉她:“我不能,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说完她大步离开油画之前,慢慢跑动了起来。

      黑暗的长廊一瞬静下来,连她跑动的声音都被完全吞掉,就像是她的离开带走了所有生机,给所有生命都按下了暂停。

      自称小琳的女孩在油画中看着闻清跑远。
      且因为她刚刚的动作,那把匕首已经割破了她的皮肤。

      因为在黑暗长廊里没有时间和距离的概念,甚至连没有专门计算时间的闻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迈开了多少步又跑死了多少代细胞,但她始终没能跑到下一幅油画前,她不敢停,只要她停下,耳边满满都是女孩稚气极了的求救:

      “帮帮我帮帮我……求求你,救救我…………”

      闻清不敢回头,她想,我帮不了你,我连自己都搞不定。

      对不起……对不起……

      ***

      颜开拿着纸笔站在闻清的病床前。
      在A市,没有人会不知道颜开有多宠爱他的小青梅,甚至不必小青梅开口,只要她看一眼,颜开就会不辞辛劳地把一切捧到她面前。谁能猜到呢,深情不悔的竹马先生此刻正用一种如此冷漠的目光探究性地观察着刚刚自杀未遂的小青梅。
      他瞥一眼桌子上的小钟,然后在纸上忠实地记录道:

      时间:2013年9月14日 13:27
      表现:脸色苍白、皱眉、冷汗、眼珠急速转动
      体温(腋下):38.1℃
      心跳:117
      血压:……
      ……

      眼珠急速转动、心跳加快、冷汗……做噩梦了么?
      写着他停顿了一下,细细回想着几天下来发生的事情。
      从他跟梁琳达到共识、把她打晕、放到郊区别墅里、再到她醒过来……
      跟之前的流程一样,没别的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她怎么会绝望和割腕呢?

      真是匪夷所思,小霖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瞒了些什么吗?
      不过说起来确实是从醒过来开始就很不一样了。
      是旧的人格消失以后又因为各种没意义的想法产生的新人格吗?
      唔……具有自杀倾向的人格……实在是太敬业了,那么密密麻麻的伤口……要不是骨头太硬,颜开想,这个新来的朋友甚至可以割断自己的整只手。

      要是伤到了神经,小琳以后还怎么给他弹钢琴?真……该死……

      想着,颜开不自觉收紧了自己的手,直到握在手上的钢笔在纸上晕开了一大片墨渍才放松下来。

      “算了,小霖,看来我们得重新再认识一位新朋友,希望她能让我们都玩得开心才好呢。这次的新朋友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你会是怎样的人呢?”
      他把已经损坏的钢笔盖上笔盖,随意地丢弃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伸手温柔地抚平她紧皱的眉,半点都不介意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蹭到闻清额上的汗水。
      “希望这次你能坚持得久一点呢,新朋友,毕竟……我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而且,小霖,你居然没有阻止她,这可真是……”

      他一句一句慢慢说着,说到这里的时候,抚上她侧脸的手有些微微发颤——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要去掐断这个人脖子。
      不知过了多久,颜开长舒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吐出自己心里所有的暴戾,
      “你睡吧,休息完我们再好好算账。朋友间的信任怎么可以随意辜负?”

      说完,他像是被自己的话取悦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满意地拍拍闻清的脸,姿态轻佻又随意。坐在她床边取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然后拿起一本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迷信你绝望时的美丽【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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