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难寻》杜椿声

3、第 3 章

　　（三）

　　毕晓一坐下就感受到了，那是一群饿狼的目光。
　　“好啊你个小没良心的，为什么不回消息，嗯？嗯？”陈姐是毕晓的顶头上司，全名陈启媛，二级高级检察官，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汉子，一早上瞥见毕晓就逮着脑袋撸。脑袋差点给挠秃噜瓢的毕晓挣扎半天总算逃脱魔爪：“陈姐，您下手不得轻点儿么！”
　　“叫你不回消息，这就是下场晓得没！”陈姐将手上一大叠文案丢给毕晓桌上，“你自己看着安排一下，这个案子上面看的挺重的，走点儿心。”
　　“知道了知道了。”毕晓将包随手一扔，捡了根皮筋儿扎了头发，埋头苦干去了。
　　虽然已经入秋，可热的日子仍有，譬如今天。
　　回来也有两天了，可他一直没敢联系毕科。他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紧张与无措。该怎么跟他说？我回来了？你，还记得我么？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他摇摇头，自嘲道，“林池羽你可真是个畜生。”
　　这几天他天天晃在老城区这一块儿，这是他和毕科从小就呆着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城市建设是那么的快，当初的老宅早就变成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商业大厦，唯剩几片破败的小区亟待改建。
　　转悠了几圈，他在一家小面馆前停下了。
　　“师傅，这是之前在小光明街上的那家面馆么？”撩开门前的布帘，林池羽踏进面馆，这里面实在是小的可怜。
　　店里只有一对中年夫妇，见来了这不一般的客人，立马停下择菜的手，慌忙站起身，热情的招呼着：“是的是的，看来是老熟客啊！小街改建了，现在叫光明街道了，这店啊，是接手我公婆的。”
　　林池羽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就爱吃李奶奶的汤圆。”每次毕科那小傻子就只吃皮不吃馅儿，怎么说也不听。
　　放了碗汤圆，虽还是那个味道，却总有什么变了，林池羽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抓着，难受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毕科啊，我们之间，还有可能么...
　　我真的，好想你啊...
　　热情的夫妇并没有收钱，只是叫林池羽下次去带上那位只吃皮不吃馅儿的朋友，林池羽应了：“好，我下次一定带他过来。”
　　无论如何，我们得见一面，毕科。
　　胳膊沉甸甸的，一串号码早已熟记于心，可手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喂？”
　　那头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已经扰乱了林池羽的所有思绪，像颗小石头打破了林池羽看似平静的心潭。思念像狂风骤雨一般袭来，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有千千万万句话想对毕科说，到了嘴边，却干涩的连一个音符都憋不出来。他没换号码，是他，他的毕科。举起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微微张嘴准备出声。
　　“林池羽。”
　　仍旧是记忆中清清冷冷的调子，不过这次是陈述句，听不出一丝感情。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换号码了。”
　　什么意思？换号码了？那这个怎么能打得通？
　　接着毕科的一句话让林池羽原本就加速的心脏直接爆表：“我养了这个号码七年，终于有人给我来电了。”
　　话语中，竟有一丝狡黠的愉悦。
　　“小唐，你帮我跟主任说一声我下午有急事，结核那台手术让秦战替我。”毕科放下内线电话，又拿出手机拨给了老秦：“下午有个肺结核的手术，你帮我做一下，就当还我昨晚接毕晓回家的人情。”
　　还没等秦战说话，他就挂断了电话。没错，秦战喜欢他姐。
　　这边秦战一脸懵的放下了电话，半晌才回过神来：“毕科你个小王八羔子，老子今天还得加班巡房呢！”
　　就知道威胁人！
　　林池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着的，飘回了公司，飘回了办公室。
　　就连助理都觉得自家老总不对劲，今早开完会就出去，前两天不到下班不回公司，今天居然一点就回来了，还带着一脸的满足。这新上任的林总她是不熟悉，只不过听说了些小道消息，什么海归精英，本来在美国总公司任执行官，好好地放着高管不做，自己申请回国当个小小的分公司经理，主要负责研发亚太地区产品和S市的合作项目，又累又难升职。
　　本领是有的，但是脑子却不行。
　　大家都这么评论。
　　“下一位47号叶小飞。”小护士举了个小本转身通知毕科，“毕医生，还有最后一位您就解放了。这几日坐诊累坏了吧。”
　　“下周就不是我了吧？”毕科抬眼看着门口站的笔直的小护士。小护士被他猛地一发问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结结巴巴的开口：“嗯...是...下周胸外科主要坐诊医生换秦医生了。您下周可能得加班巡房了。”
　　真有些奇了，往日里问候的客套话可都是她一人的自言自语，今儿个太阳难不成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她都在这毕医生科室里当了他助手小半年了，愣是没叫过她一次名字，每次都小护士小护士的唤着。
　　不过听着倒还是满舒心的。
　　毕科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去了几个他负责的病人那儿嘱咐了几句，又给一个明天预约的病人打了个电话，离开医院时竟也快四点了。
　　想起今晚的安排，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