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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


  •   宁世征驾崩于昭庆殿,三日后,新君宁弈于先皇灵前继位,登基大典便安排在承明殿举行。登基大典的当日亦是册封朝臣六宫的盛典,册封十皇子宁霁为王,食邑万户,宁遥为长公主,赐号懿德。

      宁弈原本想为宁遥另开长公主府,宁遥便以孕中不宜操劳推辞了,再多的荣华富贵,不过只是披着锦衣华服的孤魂野鬼罢了,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顾南衣回了魏府探望凤知微,风华不再的魏府已然破败不堪,沉静在新君继位举国同庆的一片热闹之中,一别经年,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房里偶有晨光筛入,光线昏暗,看了片刻,顾南衣方才借着门开的光线瞧见凤知微的身影。凤知微坐在窗台下,手里握着一支被掰断的木簪,她一身丹朱团花纹襦裙,鲜艳的颜色却衬不出她的气色,布满泪痕的脸蛋透着仓惶和怨恨,如花的美人儿似在一夜之间凋零了。

      凤知微静静道:“南衣,你来了。”

      “怎么坐在地上了?”顾南衣走近去扶她起来,将她扶到席子上。

      “今儿是册封大典,宁遥又怀着孕的,你怎么得空过来了?”她哭过声音难掩干枯沙哑,她抬袖擦拭着眼角的眼泪,“你们都还好吧?”

      顾南衣替她扶正了发髻上的金铜发簪,温然笑道:“我们很好,所以知微,你也该释怀了。”

      凤知微冷然轻笑,她的目光陡然悲哀起来,停驻在顾南衣宽慰的笑意上,她道:“或许我回来天盛本就是错的,太多太多悲伤的回忆都在这里了。”她望向窗台上供奉着的长孙弘的牌位,“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家人了。”

      “你曾说过,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如今有我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顾南衣缓缓笑了起来。

      “南衣,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好。”凤知微垂下眼眸,抬手覆在顾南衣的手背上,“但是呐,你不能辜负宁遥,不要让她再受一星半点的委屈了,你和宁遥因为我错过了很多,我不可以自私到让你们的孩子失去父亲。”

      凤知微浑浊的眸光落在光景如锦的窗外,轻轻松开了握住顾南衣手背的手指,“我和宁弈尚有恩怨未解,我还不能离开。”

      他一笑,旋即恢复素日的高远淡然,“上一辈的执念不该由你一个人背负,你无须太过自责。”

      “阿娘,凤皓,兄长...他们无一不因为大成而死,而这大成又是什么呢....”凤知微低低道,“南衣,你和宁遥要好好的,若是能离开,天高海阔的,永远不要再回到这是非之地中来了。”

      言罢,凤知微缓缓走到方才的窗下,软软跌坐下去,抱着掰断的木簪,再无声息。

      大典后,宁遥到承明殿叩谢君恩,礼仪甫过,宁弈留了宁遥谈天,他环视着富丽堂皇的承明殿,却显得空洞又死寂,他缓缓道:“这九五至尊之位,朕真的如坐针毡。”

      宁遥抚了抚腹部,语气里含着怜悯和叹息,“王兄为这位置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得偿所愿,却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这至尊之位看似风光,实则是枷锁,锁尽我后半生了。”宁弈目光落在宁遥的腹部上,“快三个月了吧?这些天你也经历许多,孕期该好好保养才是。”

      宁遥淡然道:“是,多谢陛下关怀。”

      “你我兄妹无须客气。”宁弈道。

      “是,那妹妹请求王兄一事可否。”宁遥慢然言道,“经历了这么多,我也看透了很多,这金枝玉叶的身份纠缠的我早已喘不上气来了,我也厌倦了宫墙巍峨的深宫,所以请求王兄贬去臣妹长公主一位,臣妹想随南衣离开。”

      宁弈手中端着的茶盏一动,“你想离开么?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只要能离开皇城。”宁遥的目光忽而坚定起来,她垂首道,“还请王兄成全。”

      “妹妹得一好归宿,朕岂有不成全你的道理?”宁弈一怔,只得苦笑,“朕许你随顾南衣离开,但长公主的名讳,长公主的府邸,朕都为你留着,若有一日想回家看看,朕随时欢迎。”

      宁遥唇角泛起一丝温婉笑意,盈盈福身谢过圣恩。她轻轻将那枚核桃握在手心,抬头看向宁弈,“我走以后,王兄万分要保重,天盛的江山社稷往后还得靠王兄了,宁乔哥哥的治国抱负得由完成了。”

      “朕还挺羡慕你的,宫里的人活的像行尸走肉一样,你却有抛弃一切离开的勇气,在这深深皇城里,你的人是活的,心是活的,是朕太执念,本可以安然当我的庶人宁弈,非要将自己摆在这不死不活的皇宫里,每日算计着过日子。”他倦怠地往龙椅上一靠,深深地叹了口气,“朕过不了的畅快日子,你得替朕过出花儿来啊。”

      “我会的。”

      承明殿门被缓缓推开,无尽的华光扑在宁遥的脸上,她迎着光眯眼望着四角的天空,仰头感受着阴凉如水的微风。折柳向前来搀扶宁遥步下石阶,“殿下,咱们是回府去么?”

      “你替本宫去一趟掖幽庭吧。”宁遥轻声道,顺手捋下手上的宝石手钏,“请掖幽庭的姑姑替本宫了结的银杏吧,然后让她家人殓了她的尸首回去吧。”

      “殿下何须这般仁慈?那蹄子多嘴出卖殿下,害得殿下受了禁足之苦,千刀万剐都是便宜她了。”

      宁遥摇了摇头,“本宫怀着孕,见不得血光,只是那银杏本就该死,留她尸首便算开恩了吧。”她摆一摆手,“去吧。”

      宁遥顺着百步石阶走下,绮罗色的余晖映衬着女子纤瘦挺拔的身影,迤逦的裙摆随风飞扬,如云霞般倩丽,她步伐轻快走向宫门外,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

      天已全黑,房中烛火微暗,宁遥独自坐在软榻上看书,顾南衣亲自端来了安胎药,又走至桌案捧来果脯蜜饯来给她送药,微笑道:“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吃喝都得仔细着,这安胎药是新开的方子,趁热喝了吧。”

      宁遥只倚在软榻上看着顾南衣,半晌方道:“你怎么还懂这些?”

      顾南衣点了点她眉心的花钿,将吹凉的药推到她跟前,“你怀着孕,我能不上心着急么?”

      宁遥朝他盈盈一笑,“这腹中孩子可是姓顾的,你可得宝贝儿着我们娘俩。”

      顾南衣轻声失笑,抬手掐掐宁遥的脸蛋,直盯着她的眼眸,旋即柔声道:“我怎敢怠慢长公主殿下,我吃罪不起。”

      “对了,我已经向王兄禀明,自愿贬除长公主身份,随你一同离开。”宁遥拿起纨扇轻轻摇着,吁一口气,“公主又如何,长公主又如何,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跟你在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儿平安出世,过简简单单的日子,不用每日在盘算斗争中生活,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顾南衣面含愧色道:“让你跟我吃苦,我始终不忍心,让你和孩子吃一点苦头。”

      “皇城里发生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了,这儿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赔了多少人命在这儿了啊。”宁遥低声叹道,“半辈子都在斗,我实在是累。”忙按住顾南衣的手,假意嗔怪道,“怎的?还是你舍不得驸马都尉的富贵?”

      “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比不上你一人。”顾南衣脸上不自觉带了一抹温柔神色,他牵过宁遥的手握在掌心,“我今儿去看了看知微,也算了却我对师父的承诺。”

      “王兄有立知微为后的想法,他似乎势在必行。”宁遥闻言也觉得很是惋惜,眉头皱成了一团,宁弈和凤知微也是这场战争里失去最多的人,二人隔着国恨家仇,不得善终。

      顾南衣满面含笑,“好在,我没有错过你。”

      宁遥侧首对他笑,“油嘴,还得瞧你待本宫好不好了,咱们没有行过婚礼,还不算夫妻。”

      “你还想反悔不成?”他哭笑不得。“你都怀着我的孩子了。”

      宁遥似笑非笑举起纨扇障面,“本宫堂堂懿德长公主,替这孩子寻个父亲还是轻而易举的。”

      “连殿下都是我的,这孩儿自然得随顾姓。”顾南衣俯身抱起宁遥,展眉仔细端详她怀中桃面佳人,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已经三个月了吧?”

      “还没呢。”宁遥两手交扣起来,挑在他肩头,红着脸低下头,“怕颠着孩子。”

      “那我伺候殿下上榻?”

      “你回去歇着吧。”宁遥娇嗔地拍打着他肩膀,“让折柳伺候就好,这些天你也累了,该好好歇歇。”

      顾南衣将她抱到床榻上,低头吻了吻宁遥的额头,含含糊糊道:“你被困在一个多月,见面都是匆匆的,你也不想我么?”

      宁遥一副柔肠百转千回,支身拥吻着顾南衣的唇角,嘴角舒展出明艳的微笑,“我心里挂念着你,时时刻刻都想着呢,咱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傍在她床边,眷恋地捋捋她耳边的发丝,“遥儿,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宁遥腹中的胎儿刚满三个月,一切都稳定了下来,宁遥同顾南衣决定要离开天盛,次日便入宫向宁弈辞行。

      顾南衣执着宁遥的手缓步而入,二人双双福身请安,宁弈忙让人扶起,“怀着身子,无须多礼了。”

      “往后可能没多少机会能向王兄请安了,况且今日是妹妹和妹婿向王兄辞行,这点礼还是得行的。”宁遥温婉笑道,紧紧牵着顾南衣的手。

      顾南衣轻轻搂过她,“殿下想尽对陛下一番心意,我自然也该谢谢你,成全我们二人夙愿。”

      “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朕委实不忍心拆散你们。”宁弈点点头,请他们二人入座,“你们打算去哪儿,可有计划了?”

      “殿下有着身孕,不适合舟车劳顿,所以我们在京郊置了一所宅子,待殿下生产后咱们再做打算。”顾南衣温然含情地看着宁遥。

      宁弈认同地点点头,“说的是,遥儿身孕重要,不适宜太过劳累了。遥儿可是朕唯一的妹妹了,虽是允了你们的婚事,但你若欺负了遥儿,朕可不会饶了你。”

      “我与殿下经历了这么多,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殿下于我便是最重要的。”顾南衣温暖沉着道,“我不会辜负殿下。”

      “瞧着你们蜜里调油似的,朕也放心了,总比朕和知微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的下场。”宁弈眼底微带了哀色,稍瞬即逝,“你们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二人并肩从承明殿中出来,望着雨后天边渐渐明亮的天色,心下畅然。顾南衣温沉的手掌紧紧地牵着宁遥的手,宁遥眉目温静,仰起头看着顾南衣。

      “南衣,我们回家。”

      顾南衣心头微微一暖,蕴了脉脉温柔。

      “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皇宫旧事已经交代的七七八八了,宁遥和顾呆子终于过上恩恩爱爱,打打闹闹的小日子,一切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故事都和他们无关。遥妹和南衣是这场战争中幸存的有情人,他们没有像宁弈和凤知微,背负太多的责任和负担,不再牵挂仇恨的他们再没有隔着国恨家仇了,这是幸运的。
    宁遥和南衣从没有过很大的隔阂,他们都有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宁遥最难的日子没有南衣在身边,她极尽疯狂的杀戮复仇,最后还是被顾南衣抚平。宁遥不想斗不想争,她活着都是为了母妃的荣宠,母妃死了,顾南衣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所以顾南衣就算没有陪在宁遥身边,宁遥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顾南衣。
    或许大家有很多别的看法,我都一一接受大家的解读,也欢迎大家提出的各种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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