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拂燃

3、第三章 白鹿城

　　姜炳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元熙妙，紧接着似恍然大悟一般，顿时悔恨自己多嘴。在元熙妙的注视下只得又说了一遍：“近来皇上正在准备给明府指婚，不过到底怎样也还没定下来呢。”
　　马慢慢地又走起来，徘徘徊徊，没有方向，只自己顺着青砖路慢慢左几步右几步，姜炳扯着缰绳也不知该说什么，走还是不走。
　　元熙妙和明宣两个人不算是青梅竹马，因为明府是在天隆十八年入京的，明宣的父亲明德戍守边关有功，提调回京，那时候明宣刚刚十五岁，元熙妙小他一岁，两个人结识是因为皇上封给明府的宅子就在元府的背邻，两家长辈虽然不算亲近，但是两个小孩子却十分合得来，皇太后还跟姜炳提过等元熙妙十八岁了就让皇帝给两人指婚。现在时过境迁，元熙妙的父亲谋反未成自裁，元府一夜之间没落，元熙妙现在的身份更是尴尬，和明宣的事情已经少有提起过，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两个孩子当年是差点结为夫妻的。
　　元熙妙觉得整个身子都塌下来了，没有力气，连呼吸都觉得累，听到姜炳的话之后，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或者回应，即使两个人身份是真的悬殊，即使来白鹿城之后明宣来的书信越来越少，即使她很早就知道自己和明宣这一生都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但是在真真切切听见明宣就要和别人成亲的时候，她还是很难过。
　　姜炳知道自己失言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圆场，却见元熙妙扯了扯嘴角说到：“明府公子是个良人，不知哪家女儿好福气。”
　　姜炳纵使在深宫里处事多年，见惯了新人不闻旧人哭，多情总被辜负的事，但是听这话还是觉得十分酸涩，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两个人慢慢地在城中骑行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出了城至行人很少地官道上，元熙妙夹紧马腹，率先疾驰出去。
　　路边青草约有一尺高，马蹄过处向一旁伏倒，树林里偶有青雀叫，元熙妙想拼命把一切甩在身后，偏偏路边永远是那些草，身后也总有哒哒的马蹄声跟随着，元熙妙觉得有些绝望，她不想回去郢都，只想从这漫漫的路上消失了去。

　　虽已过了夏，但中午的炎热还没有完全消减下去，两人在客栈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等到未时过后才接着上路。从白鹿城到郢都要三天，这三天风餐露宿，元熙妙心情一直糜糜不振，她听着姜炳说着郢都的事情，谁家的夫人去世了，宫里的小公主长得越来越像太后年轻时候的样子……眼看着离郢都越来越近，元熙妙还是忍不住问姜炳，原先的元府现在是何样子了。
　　姜炳只得如实回答：“自从元姑娘您离了郢都，元府就空着，新的首辅高丛就职之后皇上本想把这宅子赏给高首辅的，但是高首辅说元府地僻，离皇宫不如他原先的住处近，给谢辞了，去念和庄王爷的小王爷成婚，皇上就把宅子赐给了小王爷，现在也一直住着呢。”
　　元熙妙心想那高丛本是父亲手下，不愿意去住定是当时报密给皇上之后对父亲多少有些膈应，心里不畅。否则元府在护城河上游，四通八达的地方怎么会被地僻。
　　虽然父亲犯的是密谋造反的大罪，但是她自己都丝毫没有察觉到，直到实法前一天，她才察觉家里气氛不对，从不限制她的父亲竟不让她出府，家里多了好几位面生的禁军统领，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去问父亲，却听到父亲和那些禁军统领正在商量造反之事，惊慌之余她力劝父亲不要造反，父亲却说这是自己是被逼无奈之举，皇上早已经忌惮首辅的权利，加上政敌的弹劾，他若不反，早晚会被害死。元熙妙哭着跪在地上整整一个下午，父亲没有办法，命人将她锁在房间里不得出入。
　　那时候元熙妙还小，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非要造反，后来她在读父亲留给她的绝笔信时才知道，她的母亲当年急病，需要高戈人进贡的金地参入药，可皇上迟迟不给，导致母亲没能熬过去，那时候父亲就明白，天家是容不得有臣子势大的，不给药材，无疑是想削弱父亲的势利，削减元府和后宫的关系罢了。父亲对于母亲是真心实意的疼惜，纵使他犯了滔天大罪，可是元熙妙直到，他是一个好丈夫，是一位好父亲。
　　那时候她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能阻止楚严被杀，她便什么都没有了，就在一瞬之间，她在这个世界上变成了孤身一人。
　　行了三天，郢都近在眼前了，远远的看得见城门口人头攒动，正赶上晚市开市，商贩赶着进城，晚霞已经越来越暗了，姜炳在旁边说了句：“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