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春天的雨小,下起来却是没完没了,眼瞅着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司徒莲坐在茶馆里听说书的人讲故事,一边心不在焉的品着刚上市的春茶。
说书人是个中年男人,灰布衣裳,拿着一把半旧的折扇,面容有些沧桑,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端正俊逸,坐在厅里的正中央的椅子上,声音朗朗。
坐在茶馆里的听书的都是些清闲散人,因为下了雨,客人比平日多了一些,小二来回奔走忙碌,茶水声汩汩,飘散的热气萦绕在空气中,如烟如雾。
今天讲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剧情很老套,无外乎清贫秀才邂逅了名门千金,两人一件倾心,海誓山盟,结果被女方的家长半打鸳鸯。秀才一病不起,转眼亡故,而伤心欲绝的千金小姐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然地殉情而死。
这个故事没什么新意,唯一的亮点就是千金小姐殉情之后,亡故的秀才却被人救活了,被救活的秀才没有因为佳人已逝而寻死腻活,而是刻苦读书,考取功名,中了状元,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剧情转折之大,令人意外。原本因为千金小姐殉情而死而感到悲伤惋惜的客官们,纷纷表示不能接受。
“哪有这样的啊!”
“说书的,你会不会讲故事啊,不会就回家里去,别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被听众喝了倒彩,说书人泰然自若,不以为意。
“如果所有的故事都如同话本一般,就没意思了。”说书人摇着扇子这样说,“要的就是不一样。”
“不一样个鬼啦!”愤怒的客官们拿花生壳丢他,说书人笑眯眯地站起身,摇着扇子,躬了个身,款款后退,从台上下去了。
“这人倒是有意思。”同样坐在茶馆里的司徒莲默默评价。因为初来乍到特意出门游玩熟悉地形却偶遇下雨,索性就进了这家茶馆,顺便听了个故事的司徒莲表示故事听着还不错,就是太短了点。
“可是他说的故事就是真是发生过的啊。”给司徒莲倒水的小二替说书人抱不平。“因为是真事,所以才更加有趣,不是吗。”
司徒莲抬眼看着店小二。
“这位客官看着眼生,不像是本地人。刚才说书的说的那个故事就是我们镇上真实发生的事。不过是很多年前发生的,现在也没多少个人知道就是了。”
店小二年纪轻轻,看着却甚是机敏靠谱。
“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
倒完水,店小二转身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这家茶馆的位置有点偏,周围没什么商铺,从窗外看去是条河,河边栽了许多桃树,一到春天就花团锦簇,连绵不绝,甚至好看。
靠门的一面则是驿道。因为下雨,道路难行,几乎看不到行人。
说书人下场休息了,一时间茶馆安静了许多,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地喝着茶。店小二来来回回地穿梭在客人中间,灵巧得就像一只蝴蝶。
司徒莲右手支着头,左手食指百无聊赖地在桌面上胡乱画着圈圈。
说书人才离开一会儿,有些客人就开始耐不住寂寞了,让小二再去请说书人,说是想再听说书人讲故事。说书人回绝了,说是累了不想说话。小二请不动,只能讪讪地回来。这时有位富户掏了银子出来,说话又客客气气的,总算将说书人请了出来。
说书人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回到台上。他确实有个好嗓子,讲故事尤其适合,只开口说了两句,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
司徒莲静静的看着台上说书人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说书人叫谢东亭,是外来人,多年来走南闯北,最后在这杏花镇上落了脚,专门在茶馆客栈里说书讲故事。
虽然年过三旬,但五官清隽,仍能看出年轻时的华美风姿。说书人说书没带什么物件道具,就手上一把白折扇,必要时权当惊堂木使。
司徒莲虽然对这位说书人颇感兴趣,明面上却不动声色,言行与跟其他听众一般无二,倒是那位掏钱相请的富户颇有些结交的意思。
就不知这位富户图的是啥。
雨一下就是半天,好在茶馆里茶水糕点应有尽有,若是无事,倒是可以长坐。司徒莲待到雨停了才离开,适时天色尚早,茶馆里仍有人滞留未走,主要还是为了听说书人讲故事。
虽然雨已经停了,但空气湿润,偶尔还有雨滴送树上滴落,是以司徒莲仍是打开油纸伞撑了起来,迈步走出茶馆。
金乌西沉,余晖落尽。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
山林一片黝黑,返巢的鸟儿叽叽喳喳,扑翅生此起彼伏。
李家小娘子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打着转,身上的嫁衣已经换去,换成平常百姓穿的普通衣服。从送嫁的队伍中逃出来后,李家小娘子已经在这深山里走了两天。两天,足以让消息传到张家了。——新娘子不愿嫁,半路落跑了。这样的消息估计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心里明白一旦自己被抓到会有什么下场的李家小娘子就加快了脚步。
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标示,天一黑后,更是难辨方位,李家小娘子又走了一阵,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问路的人人都没有,李家小娘子这时才害怕起来。
从小养在闺阁之中,鲜少外出,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差,为了躲避追赶而进入山林,却在山林里迷了路。
李家小娘子来回走了几步,发现根本无济于事,索性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一边休息,一边盘算着要在哪过夜。
前一晚,她因为太过紧张,根本没有停下来休息。现在又渴又累,身上的食物又吃完了,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李家小娘子坐在石头上慢慢捶着腿。
这时候还有可能出现在山林里的,除了樵夫大概就只有猎户了。李家小娘子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有这么好运可以遇到晚归的好心人,如果遇到了她大概也是不敢跟人家走的。万一是坏人呢。总之,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只能继续在山里头过夜了。
就在李家小娘子做好心理准备打算露宿山林时,远远地走来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背上背着野味,一看就是山里的猎户。
李家小娘子有些惊慌,但两个猎户看上去并不像坏人,还热心地询问李家小娘子是要上哪去,为什么天黑了还在山里。李家小娘子随便扯了个谎搪塞过去。
两个猎户离开了。
李家小娘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坏人。
在原地又休息了一阵子,李家小娘子起身,朝着猎户离开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忽然听闻身后有细碎轻微的脚步声,刚回头,一个麻袋套了下来,两眼一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五更。天将明未明。
凌晨的空气清凉湿润,蒸起的雾气还未散去,牲畜还未醒来,枝头上已经传来了阵阵鸟鸣。
司徒莲起身,换衣,那起挂在墙上的宝剑,打开了房门。
比他还早的是老张。老张跟司徒莲打招呼:“二少爷,早啊。”
司徒莲点点头。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又谢,落英满地,给深褐色的地面铺上了一层粉色。
司徒莲站在桃树底下,拔剑出鞘,开始舞剑。
司徒莲虽然是个文人,却从小习武,在秦州的时候,众人都猜测司徒莲是想考武举。只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司徒莲却从未报考过武举。一时,众人也是摸不清头脑,又猜测司徒莲可能打算继承家业,成为一名商人。
别人不知道司徒莲的打算就算了,老张是打小就伺候司徒莲的老仆,也完全摸不清他的心思。
“少爷莫不是打算考武举?”老张也曾这么问,司徒莲却是不答,只是就着昏暗的灯光擦拭剑身。
“还是说,少爷打算经商?”老张小心翼翼地又问。
司徒莲抬头冷冷地看他。
知道少爷不肯说后,老张也只能倖倖地闭上嘴,不再问。
司徒莲这人,能藏事,不想说的,就一定不说,任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司徒莲穿了身短打,舞起剑来,英姿飒爽,动作行云流水,一招一式之间,罡风阵阵。桃花在剑锋的吹拂下隐隐欲坠。
练完剑,司徒莲收势,站在树下休息。忽然伸手向上举,捞过一根树枝仔细端详。那根树枝末端断了一节,像是有人用力折断的。
有人趁自己和张叔没注意时进入了这个院子折花。之所以判定张叔不是采花贼是因为张叔素来爱护花草,这桃树又是他亲自照看的,更加舍不得摧折。那么偷花的只能是外人。
有趣。
司徒莲笑了下,松开树枝,返回房间换衣。
九尾狐岭。
笼罩在山巅的白雾终于散去,露出苍翠的山峦。连绵的山体横卧在天地间,仿佛一位侧卧的熟睡的美人。
山里的动物早就醒来了,各自开始了一天的活动。一只雪白兔子在草丛见蹦跳,时而啃食草叶,时而用湿润的鼻尖去触碰红艳的花朵,转而不感兴趣地扭头。肥胖的身躯在草木见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就在白兔缩着身体慢慢咀嚼青草时,忽然一只羽箭破空而来,插入旁边的土地!白兔立刻跳起跑走。
白兔在复杂的灌木草丛见逃窜,羽箭时不时从远处射来,如影随形。
就在兔子疯狂逃跑的过程中,一个身影窜了出来,抱起了兔子,紧跟着射来的羽箭堪堪擦着兔子的身体射入旁边的地面,白色的箭羽在空气中颤了颤。
司徒莲手持弓箭,瞄准了半路截住他猎物的那人。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看样子尚未及冠,扎起的马尾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却又干净整齐,身材高挑,整个人站在灌木丛中,显得十分突兀。
“那是我的兔子。”司徒莲放下弓箭,向那人说道。
“现在是我的了。”年轻男子提着兔子的耳朵,在空中晃了晃。
被人抢了猎物,司徒莲有些愠怒,但又不能把对方怎么样,索性转身走人。
“这就生气了吗,太不经逗了。”年轻男子把兔子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顺毛。被抱住的兔子团成一团,瑟瑟发抖。
发觉兔子在发抖,年轻男子笑了起来。
“算了,不吃你了。”
随即弯腰将兔子放生了。
莫名逃出生天的兔子一落地,立刻拔腿狂奔,咻一下没影了。
司徒莲转身离开后,很快又在山里猎到了两只山鸡,但凭白被人抢了兔子还是让他有些介怀。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之前应该是见过面,但没什么交集。
很好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