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I·D·E》黑猫白袜子

7、第 7 章

　　克里斯把那个计划称为“农夫计划”，天啊，光是说出这几个单词我就要吐了。
　　农夫，他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当成了农夫。
　　祂是种子。
　　而我……我只是土壤，培养皿，苗床，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唯独不是人。
　　……
　　令人作呕，对吧？
　　算了，也许我确实不应该要求太多，他们都已经把人类，我的意思是，那些罪犯，当成祂的饲料了。
　　他们当然不可能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同类。
　　我的幸运大概在于……我至少是一个少见的试验品。
　　哦，对了，也就是从那个计划的提出开始，你亲爱的同事们总算把我的药停了。
　　……
　　还能有什么药，无非就是那些精神控制的药物，精神病院里的狂躁症患者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们说这是为了避免我发疯。
　　噗，明明他们才是失去理智的那帮人。
　　很讽刺不是吗？真的很好笑。
　　停药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但也不是那么不好。
　　祂当时已经变得很大了。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事故，就是把整个siteA7清空的那一次。
　　听说那一次只差几秒钟华盛顿的人就要按下核爆按钮了，不过在最后关头祂停止了活动--那帮蠢货要是还活着大概会很后悔，他们错过了最后一次可以拯救人类这个种族的机会。
　　那一次之后，祂已经逐渐有了现在的雏形。
　　肿胀期终于到了尾声，唯一的问题还是投影与实体化之间的矛盾。
　　……
　　我不得不参与更多的试验。
　　其中一些很糟糕，剩下的一些可以忍受。
　　就像是你知道的那样，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在为那见鬼的农夫计划做准备。克里斯那个时候彻底地把我当成了小白鼠。
　　他以为我看不见，他一直守在单面镜的后面，然而我还是可以看到他。
　　……
　　我应该杀了他的，如果我想办法，我觉得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唯一的问题可能在于当时我的状态太糟糕了。
　　他们把我的药停了，那些可以让我维持在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的药……我是不是已经说过这个了……
　　……
　　是的，我并不讨厌祂，我也没有因为祂的花纹或者是别的东西发疯，但我……我还是有点儿混乱。
　　对不起，我现在可能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想不起当时我究竟在想什么，我只是有点精疲力尽。
　　……
　　后来我就开始做梦了。
　　没错，做梦也是那个计划中的重要环节。
　　让我想一下……原理大概是……
　　唔，我忘记了。
　　我只记得做梦会加强我和祂之间的联系？也许是这样。
　　……
　　最开始的梦里，祂还是最开始的那副样子。
　　哈哈哈，最开始那几年的梦都差不太多。
　　祂与现实中我能看到的差不多，无非就是那种黏糊糊，长满奇怪牙齿和鳞片的样子，我记得我那个时候甚至出现了梦境与现实的混淆症状——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祂在梦里会发出那种絮絮叨叨连绵不绝的低语。
　　有点儿吵……而且完全听不懂……
　　呼……
　　我听说那段时间有几个研究员也被梦境影响了，他们用叉子插入了自己的耳朵企图挑出耳蜗什么的。
　　也许祂的低语也与祂身上的花纹一样不太适合普通人类进行接触吧。
　　……
　　不，我没有太在意那些。
　　……
　　噗，你说得对。
　　也许我也被影响了也不一定？
　　……
　　重要的原因还是梦。
　　……
　　我在梦里过了很多年。
　　是的，最开始一切都跟现实差不多，但后来，梦就发生了变化。
　　那算是我仅有的一些愉快的记忆了，虽然都是关于梦的。
　　梦里有一艘船。
　　而祂就在船上，而且祂还是船长——船有一整个星球那么大，而且是用黄金和银子做成的。
　　我和祂就那样坐着船出航了，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遨游。
　　……
　　你笑了？
　　你一定觉得你面前的这个人是疯了，在说什么童话故事？
　　……
　　那是一段相当绮丽的梦境，非常漫长，我怀疑在梦里我已经过了一千年，一万年，又或者是一亿年？
　　而且那梦境真实到不可思议，当我偶尔从梦中短暂的清醒时，我甚至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到茫然和混沌。
　　在地球的一切，人类，白塔，还有该死的试验，都显得那么虚幻。
　　……
　　你看，我到现在都可以很清楚得跟你说出梦中的一切细节，我们在宇宙的最深处探索黑暗的星辰，那星辰完全是由污秽的血肉组成的，他旁边还萦绕着无数哀嚎的智慧生物的灵魂与残骸。还有那种位于虫洞中间的巨大残骸，高高的尖塔能够从地底一直修葺到它的伴星之上，但那尖塔却像是藤蔓的尖端一般盘旋地扭曲起来。
　　我至今还记得我是如何尖叫的，在看到那些东西的瞬间我便惨叫起来，直到祂用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填满我的灵魂。祂用自己的触手撕碎了那颗星球，那可真是一场漫长的战斗。
　　我清醒，然后又继续入睡……我不知道在现实中我过了多久，但在梦境中，我发誓那场可怖的战斗持续了几万年。
　　祂最后还是得到了胜利，然后祂将那些不断尖叫和蠕动的东西填入了我们的船底。
　　那些远古时期堕落的精灵的灵魂，它们是非常不错的燃料……
　　抱歉，我说的这些大概都很荒谬吧？
　　甚至都有些像是孩子们的白日梦了。
　　……
　　你确定你想听下去？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友好的聆听者了。
　　……
　　既然你那么坚持……好的，我当然很乐意。
　　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也曾想跟人说起这些，但他们都觉得我可能真的已经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癔病中。
　　我很清楚地记得梦里的一切。
　　与那个污秽星球的相遇只是开始，随后我们遇到了越来越多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玩意儿。
　　但我们依旧在航行。
　　而我，我的意思是，在梦中的“我”，因为这过于漫长的航行变成了与那些玩意差不多的样子。
　　……
　　我们最后在一座巨大而荒芜的遗迹里停泊了下来。
　　那里有许多尖塔，不过都是从另外的星球上卷曲着探下来的。
　　为了庆祝这次航行的终点。
　　我们在那遗迹中的破败神庙中□□了剩下的亿万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终于听清楚了祂的低语……
　　然后我终于认出来，祂是我的孩子。
　　是的，祂是我最宠爱的那一只孩子。
　　……
　　你看上去吓到了？
　　噗。
　　那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那些梦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的。
　　梦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当那一次我醒过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回到梦境中去了。
　　……
　　异样？
　　当然有，哪怕是白痴也该知道那些梦境不太对劲。
　　实话实说吧，当我从梦中醒过来之后我真的被吓到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字迹。
　　“到处”！
　　你能想到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空白地，包括天花板上都写满了字迹——地上还躺着好几具尸体。
　　我不记得到底是几具了，当时我还处于那种有点儿恍惚的状态……
　　……
　　你说的没错，那些尸体都被抽干了。
　　那些字迹便是由他们的血液写成的。
　　……
　　不……我怎么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是我干的，只要看过那个场面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
　　那些尸体都面目全非，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而且他们中的有一些……我觉得也许并不是人类？
　　我不知道。
　　我只是那样觉得的。
　　白塔的那些人冲进来把那些尸体带走的时候我只来得及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尸体有点儿怪，头颅很大而身体却那么小，四肢修长得简直就像是蜘蛛一样。不过谁知道呢？也许被抽干了所有□□的尸体都长得那样？！
　　……
　　那些字迹也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人类语言。
　　相信我，我当时比现在的你还要更加急切，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字迹，我看不懂它们，但我有一种冥冥之间的感觉，那些讯息非常非常非常的重要。
　　哦，老天，直到现在提起那个时候我依然会觉得自己心脏有些绞痛——太痛苦了，真的。
　　那种极端焦虑的感觉甚至让我暂时摆脱了长梦后的恍惚与失落。
　　我急得快要发疯，那种无法形容的焦躁与绝望就像是无形的鞭子一样不停地抽打着我。
　　他们说那段时间我瘦了很多，我甚至会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不停地在自己的宿舍里绕着圈，我发誓，我当时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渴望搞明白那些字迹究竟写了些什么。但到了最后，谁都不知道那些符号究竟代表了什么。
　　……
　　有些人给我放了那天晚上我房间里的监控录像。他们想说服我那些诡异的字迹是我自己写的，但……
　　但那只是梦游而已，最普通的梦游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给我看那个。我只是站在墙角不断喃喃自语。
　　那些喃喃自语？
　　哦喃喃自语。
　　我们都知道喃喃自语是什么意思。
　　那不过是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产生的呓语而已，那种“我要死”“我必须死”之类的话。
　　嘻嘻……
　　你知道的对吗？在研究所那样的鬼地方，说梦话和梦游实在算不了什么大问题不是吗。
　　而且那些混蛋还断了我的药。
　　……
　　不，不不不不，不不那不是真实的。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们只是想要骗我而已，白塔的人都是一帮混蛋所以他们会骗我的那些录像从头到尾都不太对我一看就知道，那画面一直在闪个不停而且里头那个“我”说话的腔调也很奇怪很陌生。
　　让我给你学学看——
　　“我必须记住我需要杀死自己”？
　　我不觉得那是我说话的方式，哪怕是那只是梦话。
　　而且在我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发毛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类似的经历，就是……你全身的寒毛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
　　然后是冷汗。
　　你的心脏跳得像是装错了马达，仿佛下一秒就要撕破你的胸腔跳出来。
　　接着就是那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但你甚至不知道你究竟做错了什么，那灾祸又是什么。
　　那不自然。
　　……
　　等等，我得给自己早点纸巾。
　　【抽泣】
　　很丢脸，但是我控制不住。
　　喝了酒就是这样，情绪控制太难了。
　　而且每次提起那个时候的事情我都有点儿容易激动和疯疯癫癫……
　　……
　　谢谢。
　　谢谢你的体谅。
　　……
　　是的，我好一些了。
　　……
　　不不不，让我说完。
　　我知道你想知道这个，我可以看出来……
　　事实上，我一直觉得那是克里斯他们为了逼迫我解开那些字符的秘密而对我下了心理暗示或者是药物什么的。我甚至为了这件事情而去接触了祂，要知道在那个梦，咳，就是那个梦结束之后，因为有些场景……我已经回避接触祂很久了。
　　……
　　总之那些诡异的字迹快要让克里斯的研究团队崩溃了，他们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
　　哦，不对。我想起来了。
　　至少他们想方设法破译出了其中的半句话。
　　不过我觉得他们大概弄错了，毕竟那句话实在有些狗屁不通。
　　【公山羊在时间的彼时，此时与未来，诞下了亵渎的黑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