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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谢欢这天没见到谢子寒的影子,路过他的房间时也是房门紧闭全无声息。而第二天一早,他背着包袱到门口时,谢子寒果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似乎看不出他哪里受了伤。

      伙计牵来了他的马,而谢子寒也跨上他的惊风,谢欢注意到谢子寒用左手挽住了缰绳。

      没见时风的影子,谢欢也没在意,这家伙肯定又是睡过头了。

      两人策马起行,速度比起来时要缓和得多。当天傍晚时分,他们进了一个小县城,虽然时间尚早,但谢子寒并没有坚持赶路,而是找了家客栈住下。在客栈底楼坐着吃饭的工夫,时大公子终于赶了上来。

      他看上去风尘仆仆,脸色也不好看,似乎是一路狂奔而来的。

      “谢二,你至于吗!”时风一屁股坐在他们桌边,二郎腿一翘,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不过晚起了一个时辰,你就不能等等我?就算不等我,叫我一声还不容易吗?”

      谢子寒专心致志地夹菜吃饭,只当没有看到他。

      见谢子寒不理他,时风又把矛头转向了谢欢,“还有你,小小年纪就跟你叔学坏了,将来也是只白眼狼。”

      在他说话的当口,谢子寒三两下扒拉完了碗里的米饭,放下碗起身就走,时风忙追上去:“你去哪儿?”

      “回房。”

      “我陪你躺会儿呗。”时风嬉皮笑脸。

      谢子寒默然无声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种充满了死气的眼神仿佛能令万物枯萎。

      时风被他这气势震了一下,等他恢复过来谢子寒已经飞快地上楼去了,隐约还能听到砰地关门声。

      谢欢见他站在那儿贱兮兮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转回身,一脸甚是无聊地坐回了桌边。他冲经过的伙计嚷了一句:“再加盘溜肉段”,然后也不讲究,拿起谢子寒用过的碗筷开始吃那些残羹剩菜。

      谢欢觉得时风这心宽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死缠烂打了谢子寒四年,非但没得半点好,还到处碰壁,碰的还是一面城墙厚的万年冰壁,但看他,倒反而还乐在其中。这人实在是有些……贱。

      时风抬了抬眼:“看我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姓何的小子那档子事。”

      谢欢一口菜噎在喉咙里,把他呛了个半死,一阵狂咳差点喷了时风满脸。“你胡说什么?”

      时风不屑地说:“那么吃惊做什么,我早看出来了,你以为谢二和陆鸿他们不知道?”

      谢欢瞪着眼睛看他。

      时风回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时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谢欢不明所以。

      “你可真好骗。”时风大笑道。

      谢欢火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套我话?”

      “我套你话干什么,”时风不屑地说:“就你这么点小破秘密还值当本大爷来套你话?一看你们俩的眼神就知道了。”

      谢欢瞪着他,有这么明显吗?他的心里不由揪成了一团。谢欢自然知道他与何晓玉两人之事大大地违背了礼教,虽然谢子寒在德这一点上对弟子们约束甚松,但谢欢也不信他会对两个男弟子之间的苟且放任不理,况且自己还是他的亲侄儿,这实在有悖伦理。

      时风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忧,闲闲笑道:“你怕什么,怕你师父责打你?等我拿下了他,等他和我们一样了,他自然就无话可说了。”

      谢欢忍不住翻了他一个大白眼,心里突然就莫名地五味杂陈了。

      “哎,我说笑的,”时风笑着拍了他一下,“看你以前也挺有趣的,现在怎么越来越像谢二了,连句玩笑都开不得。我虽然看得出你们俩的事,但是谢二这个老古板加睁眼瞎,除了经营他的庄子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有人告诉他怕是他都不信呢。”

      谢欢低着头没理他。

      “其实我挺高兴的,”时风坏笑了一下:“侄子有这癖好,叔叔怕是也难免,这可是给了我好大的信心。”

      谢欢听得有些呆,从没有人和他在光天化日下这么理直气壮地谈论这种事,这理应是难以启齿的,偷偷摸摸的,就像他和何晓玉那样,永远藏在阴影底下,而时风,却毫无顾忌,说得兴致勃勃,唾沫横飞。

      也许,这个家伙还真让人有些羡慕呢。

      在这小县城里过了一夜,三人第二天清早又出发了,这回时风终于没被他们甩掉,哈欠连天地跟着他们上了马。

      一连走了三天,已经越来越接近杭州了。

      这天午时,三人吃罢了午饭在路边稍事歇息,不料谢子寒倚着树竟是不知不觉地打了个盹,谢欢和时风都是惊异非常,心知他重伤未愈,身子虚弱,便由着他睡。谢子寒醒来时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他发现自己睡了那么久竟没有人来叫醒他时先是一脚踹了谢欢一个跟头,然后带着两人打马飞奔,但最终还是没赶上宿头。

      三人再坐下分干粮时天色已经黑了,谢子寒找了一片背风的草坪,升了一把火。他脸色很差地吃完了东西,起身自己走了,时风正聚精会神地借着火光看一本他从前一个县城里买来的破旧的小册子。

      谢欢本以为是武功秘籍什么的,但一问,时风倒是毫不藏私,坦然地把那书递给他,谢欢翻开只瞅了一眼,便烫了手似的扔还给他——那书一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他没看清,另一页却是画着两个搂在一起的光屁股男人。

      “还假正经呢。”时风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翻开书继续看。

      谢欢倒不是假正经,他只是从未遇见过这事,全无防备。他坐了一会儿,等到砰砰心跳静了下来,想到那副图,他的心思就有些活动了。

      从庄里出来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谢欢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一有了些许挑拨,不由得便想着那桩事来。不过何晓玉不在身边,只能自给自足。

      当然,在时风面前是做不成这桩事的。

      于是,他又坐了片刻,然后做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打了个哈欠,说了句:“我去走走。”便起身走了。

      谢欢往林子密处走,本意是想找个僻静隐蔽的所在,不想天黑不易辨识方向,他又是心猿意马,走着走着竟走到了一条小河边。

      河里有人。从他这个方向放眼望去,正见一个男人裸着上身,趟着水站在齐膝深的浅水里,正用一块手巾蘸水擦拭身体——正是谢子寒。

      谢欢心中暗叫不好,想要悄悄退回林子里去,不想自己的一双眼睛却是唱起了反调,自说自话地黏在了谢子寒的身上。

      谢欢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裸身的谢子寒,而不知为什么,今天月色下的谢子寒,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他的身体依然劲瘦匀称,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内敛的力度,他坦然地在月光下暴露自己的身体,绷带缠在他的胸前和手臂,没有多少遮蔽的作用,反倒像是半掩的诱惑,月色似乎给他带上了一层冷冷的辉光,他看上去仿佛天神般令人向往,而又遥不可及。

      初春的夜风拂过林间的枝叶婆娑,漫天的星辰下,谢欢呆呆地凝望着谢子寒。突然没来由地想着,若是时风见到这番景象,不知将会是个什么样的丑态。

      “什么人?”

      谢欢心慌意乱地不小心弄出了声响,谢子寒敏锐地向他的方向回过头,呵斥道。

      谢欢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他努力平息自己凌乱的思维,换上了一脸无辜。“是我,师父。”

      谢子寒见是他,便只简单地点了点头,连问都不问,兀自低头继续擦洗。

      谢欢觉得自己这时应该走了,但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在挽留他,让他想要以各种理由留在这里。

      谢子寒又擦了一会儿,见谢欢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看他,不由疑惑起来:“你想干什么?”

      谢欢眼珠一转,见河边上放着些干净的绷带和药品,他索性向谢子寒走了过去,“师父,我来替你换药吧。”

      谢子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直起身,望着谢欢,似乎在寻找他突然如此殷勤的原因,但他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谢欢于是向他走了过去,谢子寒也回到了岸边,他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用拧干的手巾擦拭身上的水滴。

      谢欢站在他身边,除了晓玉,他从未这样安静地近距离观察过另一个男人的身体,也没有这样的兴致。与何晓玉不同,谢子寒的身体是结实紧绷而充满了力量的,肌肉的起伏勾勒出一条条流畅的线条,未被擦拭到的水珠顺着他的皮肤滑下,留下一道道湿润的水渍,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谢欢心中一荡,突然间有些口干舌燥。他想要将手贴在谢子寒的胸膛上,感受他强健而高傲的心跳,那触感必然是难以置信的美妙……

      等了一会儿,谢子寒不耐地转头看他,“你还在等什么?”

      谢欢猛地被他惊醒,与此同时,他突然意识到,他居然在幻想他的师父,他的叔叔!谢欢不由得悚然心惊。

      “是!”谢欢惊恐万分地立刻抛掉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像是被烫着了似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如梦初醒地上前来,开始解谢子寒胸前的绷带。

      谢子寒被他的一惊一乍惊了一下,心中疑惑,但也没说什么。

      “师父,你不冷吗?”谢欢努力收拾了自己一脑袋的胡思乱想,强作平静地问道。

      此时还刚刚入春,湖水寒冷,仓促地问出这么个问题也不算是太过没话找话。

      谢欢原以为谢子寒不会理睬他,不料只是沉默了片刻,谢子寒居然回答了他:“还好。”

      谢欢有些受宠若惊,低头专心应付谢子寒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解下绷带,等到伤口暴露出来的时候他不禁低声地“啊”了一声。

      虽然当天是他为谢子寒包扎的伤口,但那时天色太暗他又太过匆忙,没有看清谢子寒的伤势,而现在,他看清了,一道刀伤从心口下半寸向右,横亘了整个前胸,直到右臂,右臂的伤势尤其严重,慕怀风的那一刀狠狠地切断了肌肉,深几可见骨。

      他忍不住轻声道:“师父,你的右臂……”他的医术虽然道行尚浅,但也知这不是一般的伤,不止肌肉,怕是经脉和骨骼也已受了重创,若不好好治疗,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而看起来,谢子寒的右臂只是被简单地处理过,并没有得到精心地医治。

      谢子寒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似是毫不介意:“没关系,陆鸿会治好的。”

      谢欢恍然,难怪谢子寒不愿在凤章县久待疗伤,确实陆鸿妙手回春,尽快回去找他显然比留在这个小县城要有效得多了。

      谢欢于是放下了心,先用水清洗了谢子寒的伤口,再敷上了伤药,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妥当。

      谢子寒沉默地坐着,似乎没有什么想要抱怨的。随后他披上中衣,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谢欢,说道:“如今,你已然长大,功夫学得足够自保,你父母的仇也已报了,你若另有打算,不愿再留在青云庄,我不会再阻拦。”

      谢欢愣住了,他没想过谢子寒会和他说这样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曾经,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青云庄,而现在,他早已习惯了那里的生活,甚至已经将它当做了自己的归属之处。自己到底想不想离开呢?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了。

      “青云庄的祖师是一位旷达的豪绅,最早创立青云庄的时候,取的是‘海内贤豪青云客’中之意。”谢子寒说道。

      谢欢点了点头,有些意外地听他说起青云庄的往事。

      “最初,确如诗中所言,青云庄结交天下豪侠俊杰,在江湖上风头一时无两,然而后来势力越来越大,仇家也越来越多,祖师便在庄内设了一处高隐堂,收用了无数武艺高强的侠客武师,专为护卫庄内的生意与前来投奔之人。不料数年之后,这高隐堂逐渐做大,竟隐隐凌驾于其余诸堂之上。祖师故去后,高隐堂的堂主继承了青云庄,自此青云庄便以武力强横闻诸于世。再往后来,楚氏起兵,兵荒马乱之际,青云庄也深受重创,遂逐渐转入地下,韬光养晦,等到我师父这一代,才略重拾昔日之势。”

      谢欢抬着头,认真而安静地听着,这不仅是他第一次听谢子寒说起青云庄的往事,甚至是谢子寒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了那么多话,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说,青云庄早已不是初创之时的青云庄了,我不会强迫你像我一样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如果你要走,我会给你力所能及的帮助,如果你想留下,我会继续教你我所知的一切。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谢子寒系好了衣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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