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VII ...
-
姜明勋在这段时间里第不知道多少次走神之后，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是一个十分，十分之高产的音乐人：过去的一年里他交出了一部电视剧一部电影的配乐、亲自操刀了两张独立音乐人的专辑、作词作曲编曲并参与了一位后辈的EP制作，另外还给包括少时在内的其他歌手录了收录曲。
而当下，在这一年刚刚起了个头的时候，他又接下了一个新的电视剧的配乐的活儿。
这可能与他接受过大量学院派训练有关，他会遭遇瓶颈，但他的灵感很少完全枯竭，哪怕什么都没有，给他一个简单的动机，他也能马上条件反射一般地写出旋律来。
当然不是每时每刻写出的东西都让他觉得满意，这是另一回事了。
但像彼时这样，盯着显示器里持续播放的粗剪片段还在频频走神的状况，在他不短的职业生涯里，几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那颗种子自破土而出之后，肆意生长。
他叹口气，关掉了页面。
他的上一段感情，是在纽约的大学里，最后的分手理由也相当现实：他回韩服役两年，而她拿到学士学位后去了温暖的西岸读研。
前前后后近二十年的职业生涯里，他写过那么多情歌，其中不乏传唱甚广的佳作，但现实中真正的感情经历却寥寥【这其实也是天赋的一种？】。
他拿起手边的手机，打开kakaotalk，点开，回了一句话。
自打之前那次“乌龙”两人互加了kt好友之后，就算工作上的交集已经完全告一段落，他们却也没有彻底断开联系。
相比起队友们对于姜明勋可说是绝对的敬畏，泰妍对于这位的感觉也确实不同，这样的感觉在与他线上交谈更为明显。
无论是初识时他和他的前辈们相处时的狡黠，还是那次意外地去到他家里洗手作羹汤的平易近人，抛开了“制作人--歌手”的关系，他就变得和蔼可亲得太多了——在音乐和工作之外，他活得和一个普通的二十七岁年轻男人似乎也别无二致。
他甚至有一个在简介里写着“Lego Enthusiast”，基本上就是用来分享他拼的乐高的Instagram账号。
但在音乐以内，他真的太让人仰视了，哪怕是听他推荐首歌那随口间寥寥几句点评都想让人说一句“受教了”。
这个反差着实有些迷人。
说实在的，来来往往下来泰妍略略能感觉到姜明勋对她不大一样：以她的了解他的交友圈子全是什么本质歌手顶尖作曲家作词人厂牌大A&R，犯不着和她一个爱豆交集甚密。
可他一直都没有越线，连每天早晚打卡闲时问“在干嘛”都少见。
有时候泰妍都会奇怪他们是怎么一直聊下来的。
而姜明勋这边，其实也不是他是一个感情上被动踌躇的人，除了为数不多的主观原因外，可观因素占了更大的部分：忙，两个人都在忙。
她在日巡，他开始了被电视剧死线追赶得昏天黑地的生活，走神归走神开天窗可是会出大事的。
如果继续不见面，或许他们会继续保持这种氛围好一阵子可是，不见面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只要她金泰妍还在唱OST，他姜明勋还在做电视剧音乐导演。
更何况，姜明勋接的新活儿，剧本身还是S.M C&C出品的。
对外，这部剧宣传的是“安七炫任OST制作人”，但这位一代爱豆出身的S.M理事兼唱作人制作歌谣确实没什么问题，但配乐这种技术工种就不是他能做到的了。
真正在后头操控大局的，还是“经验丰富”的正统电视剧音乐导演姜明勋。
这倒真是个新花样儿，当初姜明勋接到联络后想，他本人没有经历过一代团HOT一统天下的时代，后续更是一头扎进了独立音乐和配乐的世界，对于这位哥是在是没啥过多的认识。
他和安七炫恳切地谈了一次后，听了对方的作品之后几经苦闷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邀请：S.M财大气粗给的钱够多是一说，而且——这种方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以故事线为主轴做张专辑的a&r嘛！对姜明勋来说是减少工作量的事情，大不了他多担待点就是。
是以姜明勋就给先写了一首歌，给了Gummy唱，奠定了一下整个电视剧的主旋律就把其他的OST创作工作丢给安七炫了，反正电视剧边拍边播再随机应变看看。
S.M出品的电视剧，最不愁OST歌手的涉外，旗下那么多个团体的主唱们排着队呢。纵是如此，出于种种考量，最终唱上了这部电视剧OST的爱豆也只有少时和SJ的主唱。
泰妍是在日巡的空档，琦玉场和新泻场之间来的。她进来的时候，几人正在聊姜明勋为什么从来不考虑自己发歌。
无论是安七炫还是在场的录音助理对此都有些好奇，大家都看过KPOPstar，觉得这位音色这些其实相当不错，形象啊各方面也都ok，而且显见不是有什么舞台恐惧症的人。
别说什么当前音乐市场低迷难混出头的鬼话，他能给别人写出来hit曲还不能给他自己写了？自产自销赚得肯定比光做制作人来得多吧！
“就还是更喜欢制作吧！”姜明勋含糊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其实也想过这个，但是奈何他写出来曲子之后总会觉得别的歌手比他自己要更适合这个歌更能让这个作品发挥自己的光芒。
而且吧，要求别人总比要求自己要来得容易？
不论前世今生，歌手们总喜欢问他这个，算是人各有志吧，解释不清的。
“来了？”他不算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头招呼敲门进来的女孩。
“啊。”泰妍觉得她一定是眼花了才瞥见了姜明勋眼底闪过的无奈。
花了几句话的功夫解释了她和姜明勋曾经几次合作过的因缘（要不然谁敢初面就叫姜明勋oppa），只稍微客套了两句日巡的事情，没有过多寒暄泰妍就直接进棚里录音了。
谁让姜·今天是工作状态·明勋这男人依然走的“生人勿进”“我是制作人我高傲”路线呢，光是坐在那里就像是写着“请一起认真工作”一样。要不是泰妍说明了她和姜明勋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安七炫都想要开口安抚两句以防后辈被制作人nim吓到。
“开始吧！”见她带好耳机，监听室里的安七炫举手比了个“OK”。
“Nei…”泰妍应了声，看到坐在后排低头看谱子的男人听到声音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后微微点头示意，有些恍若隔世。
连着录得几首OST都遇上他，其实也是一种缘分了吧。
这首《还有一个》是安七炫的词曲，格式标准的抒情歌，对泰妍来说难度不算高。
面对不那么成熟的制作人安七炫，担纲同样的角色位置，姜明勋比起和Kenzie合作时要强势得太多。但几经合作被姜明勋调.教下来，泰妍对姜大制作人的要求和指点已经很是熟悉了，一遍顺下来花的时间居然也不算多。
安七炫发话说录制结束谢谢大家，一行人道别的时候才只堪堪到了饭点，等到泰妍坐经纪人的车回到宿舍时，Sunny还在睡觉，而之前出门的帕尼也还没有回到家。
宿舍姨母做好了饭放在那温着，连续的巡演下来到底疲倦，她随便舀了点出来坐在安静的宿舍里有一口没一口往嘴里送。
“吃了么？”她随手给刚刚才分别没多久的人发KT。
在外人面前不适合表现得两个人有多熟络，他们除了工作就没有说过话。
不多时姜明勋就给发过来一张图片，是他刚刚做好的午饭。也不过是几个小菜炒了点肉煎了个蛋随手做了个拌饭，但有些人就是有能力把吃的摆的（拍的）很好看。
“看上去好好吃，不像我的。”她也对着自己显得食欲缺缺的午餐拍了一张，吐槽姨母总不太变化的菜色。
他附和几句，完全是开玩笑地说了句：“这么可怜，过来我做给你吃啊！”
“好啊！Call！我就过来！”
“……”喂！他是不是该怪罪打字看不出语气？没看出来他并没有真心这么说吗？
姜明勋发誓，他真的，真的是在说笑的！
可人家真的，真的要来，他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所幸抛开吃了一半的拌饭走回灶台前：真要请人，还是喜欢的女孩子（还是全州出身的…）吃拌饭，恕姜明勋做不到。
微波炉解冻虾仁蛤蜊青口的同时冷水下意大利面，快手切菜，爆香蒜末和洋葱粒之后下入海鲜翻炒，放入盐和胡椒调味再烹入白葡萄酒，然后再放入之前做好备用的番茄罗勒酱煮开，放入煮熟的意面拌匀入味，摆盘后再撒上帕玛森芝士屑——
金泰妍进门的时候，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红酱海鲜意面已经摆在她面前了。
“所以oppa你要是不做音乐的话，你会去做个厨师的吧？面对这么一份意大利餐厅级别的食物，泰妍一时也觉得不管怎样也算没白来光吃这一顿就够本了。
她本身也是鬼使神差无聊透顶了才接了那一句，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要真的上门来：单身女性独自一人去到单身男性家里，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过于暧昧了。
姜明勋闻言摊手挑眉，脱下围裙做到她对面吃起了他之前没吃完的拌饭，明明还是早上那套一模一样的衣服但是感觉完全就是不同的人了。
主动承担了洗碗工作的泰妍拉开隔开厨房/起居室和卧室/工作室的推拉门时不出意料地看到，饭后坐在工作台前开工的姜明勋又变回了姜·工作状态·明勋。
听见她的动静，他转头，突然没头没脑地盯了她两秒。
“怎么了？”
“想让你把bridge再录一遍。”
“！！！”
这个男人。
她可以打人吗？她可以收回对他“平易近人”等的一切正面评价吗？
所以这位先生是真的，真的就单纯地给她做了顿饭，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的对吧！
魔鬼如姜明勋，到底没有让人把bridge重新录一遍（即便从内心来说他并不抵触这么做），一来设备不OK二来这就是个电视剧OST没必要弄到那个地步。
工作日的午后不必担心吵到邻居，姜明勋开了外放继续干活——虽然吧，泰妍突如其来的拜访切实地打乱了他这一日原本的安排，但该当天完成的工作还是得完成的【柳变态：我早就说了这个后辈是一个超级有原则的人！】。
入行这么些年来，这还是泰妍第一次现场亲眼看到一个制作人是怎么给一首歌做后期的。
姜明勋工作时基本不说话，所以光是听到自己的歌声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反复响起，让她居然有些奇妙的，羞耻感。
好在男人工作效率很高（毕竟之前录音他亲自跟了），不多时就把整首歌的架子给搭起来——“摩西大…”她觉得她已经足够适应他工作和生活截然不同的反差状态了，但看着他手下各种眼花缭乱的操作，她不算门外汉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嗯？”姜明勋注意力还集中在手头上的工作上，几乎是听见动静才意识到旁边坐着的是谁，自然没听清女孩近乎呢喃的一句，想起她说她之前没看过制作人做后期只当她对他的工作有不解遂开口解说起来。
所以说得亏有些人有特殊滤镜呢，像姜明勋这样的看女团现场第一反应会是编曲配器的根本就是注孤生的节奏。
他连带着往深里说了点之前录制时包括因为作曲家本人在场在内的种种原因而没细讲到的点，有理有据得听得泰妍自己都觉得她bridge得再修修才好。
话说到这个点上，泰妍冲口而出了一个她一直很想问姜明勋的问题：“所以oppa觉得，怎么样的音乐才是你觉得‘好’的音乐呢？”
她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得问一个音乐人这样的问题，可谁让姜明勋自己不乐意和合作的歌手说一句“很好”呢。
“对于我来说，没有完美的音乐。”思索了片刻，他说，“但是对歌手来说，有想要表达的音乐；而对大众来说，有他们想要听到的音乐。”
“我一直以来最想要做好的事情，就是做好中间的桥梁。”他看进她泛着些许迷茫的眼里，“帮歌手更好地表达他们想表达的，以大众最想要的方式。”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泰妍都在想姜明勋说的这段话。
说来好像每一次去到他家里，她都会收获一个更加不一样的姜明勋。
当然，这一趟下来，更大的收获是，男人好像突然确认了什么一样，开始更加频繁和她联络。
泰妍没有拒绝，即使她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没有过各色人等和她示好，但姜明勋和那些个好像光有爱情就能无所畏惧的毛头小子太不一样【明勋尼：当然了你知道我实际上活了多少年吗】。
他甚少贫嘴耍小聪明，不会以自己为中心每天在那叭叭叭自己今天干了什么明天又要干什么有多么厉害多么了不起——哪怕他每天做的事情实际上真的非常厉害非常了不起。他只是如春风般和煦地关心她的生活状态一日三餐，在她需要的时候倾听她的牢骚陪她聊天。
她很享受这个状态。
也同样期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交了电视剧最后一集的工作，姜明勋没等去参加剧组的庆功宴，收拾收拾行囊就踏上了旅途。这算是他给自己不间断工作了一整年多的奖赏，行程是早就确定了的，去的是自打一一年回韩工作之后他就没有返回过的纽约。
百老汇、米其林餐厅、美术馆、Live House、有不错乐队驻扎的酒吧、实习过的厂牌、旧友故交相约叙个旧，待到他从纽瓦克机场踏上归国的班机回到首尔时，汝矣岛的樱花都已经开了。
少时日本二巡，也只剩下了大阪的最后两场。
赶在姑娘们出发之前，刚刚飞机落地没多久时差都还没倒过来的姜明勋约了泰妍出来，说给从纽约带了纪念品要给她。
有些话，已经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MoMA设计店买的兼具设计感和实用性的桌面摆设，某知名艺术书店淘来的给这段时间热衷于绘画的人的画集，还有些西村不知名精品店挑的古古怪怪的小玩意儿。
都是些得对纽约有些了解才能买来的，极其符合收礼人新意的礼物。
“…就是看到了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买了，不知道，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泰妍从让她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的东西里抬起头，看这天因为出门匆忙隐形眼镜都没戴架着副傻兮兮的近视镜，眼底还带着青黑印记的男人。
“那个，”姜明勋难得有些结巴和踌躇，“我想说……”
“傻瓜。”
她当然也是，喜欢他的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VII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