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日记》帕格尼尼1484

3、番外一

　　辛西娅·托勒

　　哥，你知道吗，我恨你。
　　呃，呵呵，这个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你还记得，我名字的由来吗？
　　辛西娅，那是希腊神话里，月亮女神的名字。
　　这个名字，其实很适合我，不是吗？
　　因为，月亮的光芒，永远敌不过太阳，没有太阳的光芒，就不会有月亮的光芒。
　　月亮和太阳，这个比喻，真的很适合我们俩，不是吗？
　　哥，你就是那太阳，光明，耀眼，夺目。
　　你知道吗，所有人，所有人都说，都说你是拖勒家族的骄傲，哈德拉斯帝国之光。
　　在你的治理下，新大陆的罗兰威治的税负超过了哈德拉斯本土。
　　在你的征服下，殖民地的版图，超越了大半个地球。
　　在你这样的太阳下，我当一个月亮，甚至更加微不足道的星辰，那真的无所谓，真的，真的，我一点也不羡慕，更不会嫉妒。
　　我反而很骄傲，无比骄傲，我恨不得每天举着你的画像，到处炫耀，用高分贝的喇叭大声喊着：看，这就是我的哥哥，我无比优秀哥哥，他会超越历史上所有的君主，成为最伟大的国王！
　　我时常在想，时常在想，在想你要是一直那样，该有多好，我也好一直沐浴在你的光芒之下。
　　可是，你变了。
　　不，不，不，似乎并不能这么说。
　　你没有变，可周围的风声，变了。
　　变得阴阳怪气，变得神神秘秘，变得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而你，没有变，一直对我很好，很好。
　　只是因为周围的风声变了，所以，你就显得变了。
　　我好奇，纳闷，疑惑，彷徨……
　　这种改变，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因为什么而改变？
　　直到我发现，你的身边，多了一个蓬格。
　　我不是说蓬格不好，真的，蓬格很好。
　　蓬格的武功，不用多说，我压根没见过有人能在单打独斗中伤得了他。
　　蓬格对你也确实是言听计从，毕恭毕敬。
　　这么说好了，你们两个，都很优秀，都很出色，你们两个人站在一块，甚至很相配。
　　但是，哥，你们两个人可都是男人啊。
　　你知道外面人是怎么说你的吗？
　　你以前，是哈德拉斯帝国之光，现在，是哈德拉斯帝国的笑话。
　　真的是笑话啊，一个国王，居然没有王后，居然还问我，要是把蓬格立为王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哥，你还嫌自己的笑话不够吗？
　　我给你介绍过多少女子，你连人家一张照片都不看就拒绝了，到最后，我一开口，人家劈头第一句就是，啊，就是你家那个成天和侍卫长厮混的哥哥啊。
　　哥，你知道吗，为了这话，我和那人打了一架，狠狠地，狠狠地打了一架。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打架，作为养尊处优的公主，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扭打成一团。
　　可这架，我必须去打，别无选择，我绝对不允许有人败坏我哥哥的名声，一丁点都不行。
　　说来可笑，最后，还是蓬格把我给拉开的。
　　我看到他，一点感激的心都没有，反而挥起拳头就是一顿爆打。
　　“都怪你！都怪你！你把我哥还来！你把我哥还来！”
　　要不是他，你怎么可能成为一个笑话？！
　　蓬格没有还手，甚至他都不用还手，只要辗转腾挪，就能保证自己不受伤。
　　偏偏蓬格什么都没做，就站那，动都没动，就和个沙袋一样，任由我拳打脚踢。
　　虽然我是个女子，但，打得时间长了，蓬格还是受伤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能让蓬格受伤，我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了，得让多少骑士眼红。
　　末了，我真的打不下去了，真的。
　　倒不是说，我没力气了，而是说，蓬格对我说：“抱歉，公主，你哥我还不回去了，因为我把我自己也给了你哥哥。”
　　听了这话，叫我怎么继续打下去？
　　叫我怎么继续打下去？
　　哥，你为什么不能昏庸一点，把那些个胆敢说你坏话的都给杀了？
　　蓬格，你为什么不能更奸邪一点，就当个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我就能理直气壮地恨你们了，和所有人一起，恨你们，鄙视你们，诅咒你们。
　　可你们不……
　　哈德拉斯帝国，并没有因为你们的缘故而衰败，反而蒸蒸日上，可没有人关心这些啊，他们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你和蓬格之间的种种传闻之上啊。
　　在这样的风声下，要发动政变，拥立我当女王的人，不在少数，我一直告诫他们，如果发动政变，政局不稳，海峡对岸的奥韦纳帝国绝对会厮机而起。
　　这个告诫，甚至算是一种恐吓，直到奥韦纳帝国的使团前来，他们的使团暗示我，发动政变的话，不会支持，但，也不会有所动作。
　　这个暗示，就已经足够点燃那些不安分的人了。
　　哥，我其实到这份上，依旧在努力，努力去阻止他们。
　　但是，当我看到你，在威斯特大教堂，一个一个修士地问能不能祝福你，祝福你和蓬格的时候……
　　哥，你是国王啊！
　　哥，你不是乞丐啊！
　　哥，你是太阳，光芒万丈，耀眼夺目的太阳啊！
　　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哥，你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笑话？
　　哥，你要把哈德拉斯王室，拖勒家族的颜面，丢到何种地步才甘心？！
　　哥，你居然求到我身上，求我来祝福你们两个，说只要能够得到最爱的妹妹的祝福，那也可以。
　　……
　　对不起，哥，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对不起，哥，那个奥韦纳帝国的王子，能够给你祝福，可我这个妹妹，真的无法给你祝福。
　　对不起，哥，我得阻止你，哪怕，要通过政变，我也不能让你再这么下去，至少，至少由我发动的政变成功的话，我还能保住你一跳性命，你要是落在别人手里……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我率人冲进你的卧室，以为会遇到蓬格，必定会有一场血战，我都做好我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了……
　　可偏偏蓬格不在。
　　你说，你已经让蓬格随奥韦纳使团离开了。
　　你说，你不想看到你最爱的两个人互相厮杀。
　　你说，政变需要一个罪人，你愿意成为那个罪人，一力承担下所有罪愆。
　　……
　　然后，你自杀了，当着我的面。
　　可是，可是……
　　哥，我不是我想要的啊！
　　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你死啊！
　　无论制定计划时，多少人建议我斩草除根，我都说我参加的唯一条件，就是让你活下去！
　　哥，你真的不用去死！
　　该死的是蓬格！
　　是蓬格啊！
　　都是因为他，你才会成为一个笑话，不再是太阳，不再是帝国的荣光！
　　只要他死了，一切的罪愆都是他的——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罪愆可言——你还是国王，那个英明神武的国王，那个托勒家族的太阳，哈德拉斯帝国之光……
　　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让蓬格离开，他不是侍卫吗，哪里有国王留下来送死，侍卫逃走的道理！
　　哥，他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不单单是国王的位置，连同自己的性命也都不要了吗？
　　问题是，你豁出性命，让蓬格逃走，蓬格到最后也没有逃走，听奥韦纳王子说，他是在通往王宫的路上发现蓬格的尸体，蓬格到死都在拼命要回到你的身边。
　　奥韦纳王子还请求，请求我把你们两个人葬在一起。
　　我非但没有答应，反而抽剑，猛砍向蓬格。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最终，我到底砍了多少刀，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反正，我把蓬格砍得血肉模糊。
　　我真的恨疯了他，真的，恨疯了他。
　　要是没有他，该有多好。
　　要是没有他，该有多好。
　　就他，还要和你安葬在一起，难道，要让你们两个，成为永远的笑话吗？
　　可是，说到底，我只能怨恨，怨恨他的存在，蓬格那个存在，要我去恨他的行为，去恨你们两个人的行为……
　　我搜肠刮肚，始终没有找到一丝恨的地方。
　　难道，难道说，我错了吗？
　　但，大家都说你们是笑话，都说哥哥你是暴君，坏人。
　　我为什么，为什么一丁点认同感都没有？
　　或者说……
　　是大家错了？
　　那……
　　我做的又算什么？
　　奥韦纳王子走了以后，有侍卫前来禀报，说是蓬格的尸体，被人偷走了，同时，你的尸体，被焚毁，从残留的痕迹来看，焚毁的应该是两个人的尸体。
　　我想，那里，应该是你与蓬格的尸体吧。
　　你们两个这回，真的是不分彼此，永远在一起了吧？
　　奥韦纳王子对你们两个人的祝福，真是彻底。
　　倘若，倘若我也能对你们两个人进行祝福的话，那该有多好？
　　祝福点什么呢？
　　就祝福，祝福你们两个能够生活在两个男人能理所当然地在一起生活，能够收到大家的祝福的世界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