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时未晚》顾沉希

7、第七章

　　一阵清风袭来，吹得院子一角那棵种了好些年的青葡萄枝叶轻轻晃动。
　　葡萄藤蔓上已经结了好些成串的葡萄，再过些时日就能摘来吃了。
　　沈奶奶自家养的母鸡孵了一窝小鸡，如今时候不早了，外出觅食的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浩浩荡荡的回来了，在院子里咯咯咯的叫着到处跑。
　　周漾站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干脆头微低着，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轻抬起一只脚在原地小范围的踢着一颗小石子，好像在决定要不要继续找话题。
　　良久，沈梁在蓄水池那淋了半缸水，把自己身上从田里带回来的泥浆冲洗得七七八八，穿着一身湿衣服打算上楼去，从周漾身旁经过，目不斜视，两人依旧无言。
　　见沈梁就要越过她，周漾吐了吐舌头，抬起头，咳了一声：“那个……沈大哥！谢谢那晚你拿来的风扇，风挺大挺凉快的。”
　　沈梁下意识出口：“不客气，应该的。”说完隔了一会，又道：“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作为主人，沈梁好歹是有做为主人的觉悟，还想着要尽地主之谊。
　　沈梁又想到周漾以前的生活环境，噢，应该是不习惯的。
　　一个从小就被娇养长大的小姑娘，怕也是头一次来到这样贫瘠的地方生活吧。
　　在这里没有冰箱，没有空调，网络也…不怎么行，一切从简。
　　虽然不会在吃喝上短了去，但总归是不能和她以前的生活同日而语。这样的条件对于周漾来说应该是很不好了的吧。
　　沈梁懊恼刚刚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周漾却不大在意，笑了笑：“嗯，还挺好的！”
　　除了晚上睡觉不能享受空调，睡的床太硬，想吃小吃的时候没有外卖可点，玩个游戏网络还卡的一批…除了这些之外都挺好的啦，比去部队里好多了，周漾自我安慰。
　　在这里想出去之前还能做好一切防晒措施，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晒得太黑，换做是在部队…周漾真的不敢想象，两个月后那个人还是自己吗？怕是等同于去非洲裸奔一圈回来——黑得像炭头？周漾继续找理由支撑她说的话。
　　听了她的话，沈梁不置可否。好不好，习不习惯只有自己心底清楚。他只是负责好自己的责任，其他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
　　随着厨房的烟囱冒起青烟，油下锅冒出滋滋的声响，不时就飘来一阵阵炒菜的香味。
　　周漾吸了一鼻子香气，该说的话都说了，接下来该担心的是今晚吃什么的问题。
　　于是周漾便朝沈梁一摆手，扭头就就溜进了厨房，随着身影消失的还有散在空气中的话语：“沈大哥，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快点下来啊！~”
　　“……好…的。”还真的是一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小姑娘，真像小兔子一样，一看到吃的就跑得贼快，沈梁看着周漾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摇了摇头。
　　周漾不是吃货！不是吃货！只是对美食！特别是对新鲜的，没尝试过的美食比较感兴趣！
　　有哪个人面对好吃的还能无动于衷稳坐泰山？反正周漾就不是那一类人。
　　厨房里，沈奶奶一会拿火钳往灶堂里加一把柴，一会又返身折回另一边翻炒锅里的菜。忙且不乱，有条不紊的忙得不亦乐乎。
　　其实沈梁家也可以烧天然气，只是沈奶奶不习惯用，老人家说天然气那点火烧出来的菜不够味！就是嫌弃天然气的灶火候不够，没有烧柴来得利索，而且用柴火烧出来的菜确实比用天然气灶烧出来的菜要好吃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邪。
　　周漾闻着香味凑到灶前，好奇的往锅里瞄了一眼。见沈奶奶又来添柴，她往后退了几步，给沈奶奶让了让。
　　“沈奶奶，这现在炒的就是那个什么菌吗？闻着还挺香呢，用什么炒了吗？”不然怎么会这么香？那个什么菌看着也没那么大的魅力啊。周漾心里暗想。
　　周漾的说话声是照顾着沈奶奶的，厨房挺吵的，她只好略略提高自己的音量，保证自己说的话能被对方听到。
　　沈奶奶得意一笑，显得很开心：“放油放盐放几片切好的姜片啊。”
　　本就是山野之物，图的就是原汁原味。
　　周漾默了默，好吧，是她肤浅了。
　　周漾想了想，自己在这混吃混喝还要过两个月呢，是应该帮忙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她迟疑的看着立在墙角的黑色火钳，刚刚她看沈奶奶烧火就是趁着火还没灭就把柴往灶里添。
　　周漾考虑了两秒钟，当即拿起火钳，主动揽过添柴火的活。
　　她动作生硬的撑开火钳，往柴堆里一放，两只手分别抓着火钳两边，先是往外撑到极限，然后往回收紧，这一下夹起了好大一撮干松叶，周漾眼瞅着灶里火就要灭了，赶紧把柴往灶里塞。
　　沈奶奶已经炒好了一个菜，再炒两个小菜就可以开饭了。
　　沈奶奶见周漾帮忙，也乐见其成，趁着热油锅的时间调侃周漾:“以前都没做过这活吧！”
　　厨房里没有抽风机，只有顶头半旧的深青色吊扇呼呼的扇着风，因着在厨房，连扇出的风都是热的。
　　风扇不仅带动了空气，还把灶里冒出来的青烟也带动起来，整个厨房里淡淡萦绕着烟火气息。这是比较文艺的说法，通俗一点讲就是油烟有点大。
　　“昂，以前在家都用煤气灶，都是阿姨和妈妈在忙。”
　　其实以前的周漾可以说十指不沾阳春水都不为过，从小就没怎么进过厨房，家里也用不着她帮忙。后来上学了可以吃食堂，工作了有工作餐和外卖，就更不用她操心一日三餐怎么吃的事了。
　　周漾会吃，她也只管吃。
　　‘滋啦’一声，沈奶奶把洗好沥干水放在一边的空心菜拿过来倒进锅里，快速的翻炒几下。
　　这炒空心菜最是讲究火候和翻炒速度，火候小了或者翻炒不及时，空心菜就会变老，色泽变得黄黄的，就不好吃了。
　　只是…沈奶奶翻了几下，咦哟，怎么感觉没火了…
　　“咳咳！吖！小漾哟！怎么冒这么大烟出来惹…”沈奶奶被灶里冒出越来越浓的青烟给呛咳了几下。
　　顶头的吊扇还在努力的扇着风，整个厨房霎时间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气味…
　　周漾用一只手捂着鼻子，头直往后仰，避开扑面而来的浓烟，眼泪都快被呛出来了。一只手还拿着火钳往灶里送干柴。
　　之前还燃得好好的，刚刚她使劲往里加了两大火钳干松叶，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回事啊啊啊！？这柴不是越多火越烧的旺吗？咋就直冒烟？
　　周漾内心……？？？
　　“沈奶奶，我不是故意的，它自己冒出来的…我有加了很多柴！”周漾瓮声瓮气的说道，眼睛被呛得红红的。
　　周漾一说这话沈奶奶就知道她不会干这活。
　　“是你塞得太多啦！这柴要放少一点才烧得旺旺的哩！”
　　沈奶奶放下锅铲，走过来从周漾手中拿过火钳，把灶里多的柴夹了出来，又把火钳伸进去向两边拨了拨，不出一会儿功夫，灶里又燃起熊熊火光。
　　原来，沈奶奶家现在烧的柴是山上收集的干松叶。还是她老人家因为平日里闲得慌，会挑着天气凉爽的时候到山里搜刮回来的。
　　这干松叶做引火柴是很好烧的，但不能一下子放太多，放多了很压火燃不起来的，只用一点点火就能烧得很旺了。
　　周漾退到一边瞧着沈奶奶熟练的动作，一时竟觉得十分羞愧。
　　想她堂堂一位计算机系毕业的大学生，连各种复杂的代码都能一敲一个顺溜。
　　今时今日竟然沦落到…被这小小的柴给折腾得差点跳脚的地步…
　　说出来真的好丢脸啊有木有……就不要提什么小花旦了，这个看脸成分太多了，不予置评。
　　接下来周漾还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做一名乖巧的旁观者，看着沈奶奶一个人利索的完成所有程序。
　　周漾惊叹：优秀!
　　……好了，可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