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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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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星蔚这一天在病房过得有点惨。
没见到喜欢的人,耳边还一直有个烦人精人逼逼叨叨的,耳朵都长了一层茧子。
韩黎这会儿吧唧吧唧正啃着苹果,“病友,怎么这一天都没人来看你?你爸妈朋友难道不知道你住院啊?”
“哦,他们还真不知道。”
她努力地想终结话题,可并不奏效。
“嘿嘿,那我们是同道中人啊,我爸妈也不知道,要是被我爸知道我跟人打架住进了医院,靠,那我这一年的生活费算是彻底玩完了!我那辆小奔驰回头也得给我爸收回去!”
陶星蔚:“……”
韩黎是个富二代。
她不明白这年头的富人怎么对自己儿女的要求这么低了,居然能养出这么个傻不拉几的话痨儿子来。
“病友,我早上看你床头卡上写着你是00年生的,原来还是个小妹妹啊。小妹妹,你高中念完了吗?现在应该是高三吧?你有想上什么大学吗,喜欢什么专业,要不哥哥给你指个路?我可是当过我们学校的招生宣传志愿者的。”
“不需要,我小学就辍学了。”
“挖槽,这么酷!我也从小就贼烦读书,还不是被爸妈摁着头硬给读到了大学!你小学之后一直没读书,那你不上学的话,平时都在做什么啊?做生意?还是搬砖?”
陶星蔚眯着眼瞥了一道寒光过去,又低头漫不经心地刷着手上的ipad,随口说:“童养媳。”
韩黎一口嚼碎的苹果汁肉喷了出来,毫无形象,一地都是。
陶星蔚随手抄起一枕头往他脑袋上砸了过去,“靠,喷到我这边了你!”
韩黎喝了点水才缓过来,扶着自己那只受伤的腿,笑得肚子疼,狼狈滑稽地跟陶星蔚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太好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过,你真是人家买来的那种童养媳?”
她没理他。
韩黎就更上道了。
“那你住院了,你未婚夫也不来看看你啊,明显是那家人不中意你这个童养媳。要不你干脆告诉我,你爸妈把你卖给那家人做童养媳的时候花了多少钱,我出十倍的价钱,让那户人家把你转让给我?”
陶星蔚又狠狠地摔了一个枕头过去。
韩黎忙捂着自己的鼻子“嗳哟嗳哟”地喊疼,嘴角还挂着一抹贱贱的笑。
这时,陶星蔚才看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门口的秦慎,她仓促地整理了下仪容,想在床上乖乖坐好,才发现自己的两个枕头都在韩黎那,往后一躺整个人就垮了。
他走了进来,原本热闹的病房骤然冷了几度。
他先是到韩黎的床上拿了那两只陶星蔚的枕头。
韩黎本来抱着那两只枕头还不肯撒手,想亲自丢回到陶星蔚的床上报复她。结果秦慎一来,他哆嗦了下,就把枕头双手奉上了。
秦慎又面不改色地走到十八床,弯腰去把两个枕头整齐地垫在了陶星蔚的后背,让她能舒服地躺着。
他的面颊离自己不过半拳的距离。
陶星蔚莫名娇羞起来,咬了咬唇说:“秦医生,谢谢啦。”
之前秦慎来查房的时候,病房里都是只有陶星蔚一个患者的。现在这里多了一个碍事的,她这心里总有点不大舒服。
于是她等秦慎一过来,就立刻把天花板上的两层帘子给拉上了,密不透风,形成了一个只有她和他的私密空间。
韩黎不爽:“拉这么实干什么?我又不偷看你们,有毛病。”
陶星蔚:“你辣眼睛!”
韩黎:“???”
秦慎皱了下眉,直起身子,冷冷问:“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的吧。”
她看着他一脸傻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顿了一下,又忙在他面前补充讨好:“不过我一见到你就什么都舒服了。”
隔壁床的韩黎听到这话有些嫌弃,作呕一阵,插话说:“病友,你该不会就是秦医生的童养媳吧?不然你能背着你家里人撩别的男人?”
她掀开帘子的一角,小声地探出头骂道:“关你屁事啊!”
秦慎伸手手抵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摁回了帘子内,肃声道:“躺好,别乱动。”
“哦哦,好哒。”
陶星蔚缩了下脑袋,秒变温柔小可爱。
“下个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这段时间还是得静养。右手尽量不要使力,也不要随意走动。”
“嗯嗯,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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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慎上午一忙完,开车回了一趟家,准确地来说是回秦老爷子的家。
秦慎自己早在第六医院附近买了一套跃层公寓一个人住,除了定期每月回家吃饭,他基本不会回这边的大房子。
“哟,少爷回来了,老爷早上就吩咐我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阿姨永远是这宅子中最有生气的人,至少她的声音还能让秦慎依稀感受到一点家的感觉。
秦沧海带着老花镜正在看报,往下滑了滑眼镜,视线越过老花镜片,打量了眼从门口走进来的秦慎。
规规矩矩,中中正正,看起来跟他年轻的时候一个气性,挺好。
父子两坐在一起吃饭,谈了点学术上的近况之后,似乎再没什么话可聊。
这个家里气氛一如既往的死寂。
秦沧海重新拿起了英文报纸,翻了个页,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听你们院里的人说,最近有个女患者在追你?”
秦慎手中的筷子顿了下,说:“没有的事。小孩子胡闹而已。”
“胡闹能闹到我都知道?最好还是想办法处理一下,别到时候给越闹越大了。”
秦慎默然,不吭声。
秦沧海鼻尖嗤了嗤,额头上的皱纹堆砌成一摞,苍老中尽显威严。
“我也不是反对你谈恋爱,相反你年纪也到了,虽说工作上没什么大的成就,但也还算是稳定,是该有个合适的贤内助帮你打点家庭。这人首先得配得上你的,能帮得上你忙的,还不能是你医过的患者。不然传出去,多不好听。”
秦慎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饭,搁下筷子,站了起来:“我吃饱了,等下医院还有个会要开。爸,我下个月再来看您。”
老爷子的脸竖了起来,止不住有些激动:“阿慎,我只是不想你在婚姻上重蹈我的覆辙。跟不合适的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
秦慎把拖鞋换下,淡淡地说:“我知道,但那倒还不至于。因为我将来肯定不会,连孩子的妈妈是谁都不敢告诉他。”
这话里带着冰刺,但他对待自己父亲也总是那一副毫无情绪、点到为止的态度。
“阿慎!”
秦沧海尽管气愤,也只得由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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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午后,烈日当头。
陶星蔚每次在是秦慎面前答应得好听:不做这个,不做那个,乖乖吃药,保证努力复健。
可这才没过多久,她又自己偷偷溜出住院部,去医院附近的甜品店买冰淇淋。
在国队里她的饮食被控制得十分严格,从十二岁入队之后她吃到的冰淇淋屈指可数,施鸣和吴大龙也从来不允许她碰任何的垃圾食品。
现在到了夏天,趁着住院的时候没人看着,她可馋不住。每天中午吃完饭都得来一根冰淇淋,各种味道轮换着尝。
今天是抹茶味的,意外的比昨天巧克力味的还要好吃。
她一般都是在医院楼下的绿化公共区域吃完再回病房,省得被楼层里的医生护士看见。要是他们哪天说漏嘴告诉了吴叔,他就真得派护工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自己了。
她蹲在地上,左手握着卷筒冰淇淋,美滋滋地舔着。
这世上能让陶星蔚心甘情愿服软的东西,除了秦慎,怕就只有冰淇淋了。
“咚咚咚。”
突然传来了扣车玻璃的声音,就在耳边。
身后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陶星蔚忙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就看到秦慎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缓缓摇下了副驾驶的玻璃。
原来这辆黑色奥迪车是秦慎的车!
她起初见到秦慎的那一秒还是挺高兴的,突然想到哪里不太对劲,懵了一下,就赶紧把冰淇淋藏到了身后。
可是已经被他现场抓包了。
“我跟你说过,少摄入糖分,静养少走动,你还记得吗?”
他语气严肃,听起来像是心情不大好,细长的眼皮半垂着,冷鸷得有些吓人。
她不过是吃个冰淇淋而已,竟然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陶星蔚点点头,又拼命摇摇头。
他沉着脸,把手伸到玻璃边,朝她指了指。
陶星蔚呆住了。
她万般为难,短短几秒内,一向直肠子的她心里竟然开始纠结摇摆。
最后在秦慎和冰淇淋之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个男人。
毕竟冰淇淋不用哄,没了这个到时候还可以偷偷买来吃。可这男人要是生气了就不大好哄,甚至还会像上次一样反咬她一口。
于是她苦着一张脸,把冰淇淋上艰难地塞到了他手上。
秦慎手里顿时多了那卷吃了剩一半的冰淇淋。
她本来吃得慢,舍不得吃全靠慢慢舔,现在冰淇淋到了融化的临界点,绿色的液体奶油从底部渗透出来,粘在秦慎修长白皙的手指上。
医生都有洁癖。
秦慎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克制着抵触情绪,先将那手上黏糊糊的东西给擦了擦,又把冰淇淋的卷筒重新包了几层纸,还给了陶星蔚。
“我指的是你的脸,蹭的都是。”他无奈道。
陶星蔚看到失而复得冰淇淋,一听,忙笑嘻嘻地趴到车窗边,把小脑袋都拼命塞到了车里。
“哪里都是?”
“嘴边,还有鼻子上。”
“都是什么?”
“冰淇淋,绿色的。”
“秦医生,我自己擦不了呀,你帮我擦一下好不好?”
她笑着耸耸眉,示意自己一只手拿着冰淇淋,另一只手还是废的。
秦慎额前多了几道黑线。跟多年前一样,他眼里见不得邋遢的事物,后来还是抽了一张湿纸巾,伸手在她的嘴角边轻轻地擦了两下,动作很柔。
她很享受。
这湿纸巾有一股淡淡的高级香味,她描述不太上来,大概跟某个大牌的调香差不多。尝不到,闻着却比齿间残留的抹茶味还要香甜诱人。
“吃完这个,出院之前都不许再碰了。”
“可是我馋啊。那,要是不吃这个,我能吃你吗?”
陶星蔚又弯着眼睛,对他甜甜地笑了笑。
阳光底下的少女,皮肤雪白通透,又因为长期的体育锻炼两颊各多了一抹自然的元气腮红,嘴唇应该是被冰淇淋冻得通红。
青春靓丽得令人挪不开眼,就像一只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妖精,懵懂无知、毫无无忌地在人间乱闯乱撞。
秦慎觉得有一道光从她的身边照了进来,这座城市的雾霾都被扫开了,他不觉抿了抿嘴角。
还真是长大了。
竟然盘算着要吃了他。
“住院这段时间,你家花店的生意还有人照料吗?”秦慎忽然间指尖慵懒地去敲了敲车窗边沿。
陶星蔚一愣,支吾了下,说:“有啊……就上次送我来医院的那个,他是我的亲叔叔,平时都他在照看着花店呢。”
一代体育英雄老来卖卖花其实也挺好的,就先委屈一下吴叔了。
谁让她当时一时兴起撒的谎,总得想办法圆着。
“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难道你想订花?”
“送给谁啊?”
“该不会是你看上哪个女人了吧!”
陶星蔚近段时间的阅读理解能力突飞猛进,他的一句话就能立刻挖掘出四层含义。
秦慎的指尖停顿了下,看着陶星蔚,眼底掠过一抹极浅的笑意。
“我就是单纯好奇,你什么时候改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