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之 飘零燕》韩破晓

1、李家面摊（一）

　　说到汴梁城里闲话最盛行的地方，非皇城脚下的七角巷莫属，而说到七角巷，巷口李家兄妹的面摊又不得不提。
　　每日里，天色还未亮透，街道两旁的商铺子还关着门，勤快的李家大哥就一个人推着小木车到巷子口摆起摊子来。熟练地放好桌子，排好凳子，再摆上有些旧却洗得很干净的碗筷。早上生意少，他总是先搓好面团，煮好老火汤，切好牛肉，盛好小菜，以免中午客忙时分身乏术。等他拾掇好一切，已经日上三竿。快要入夏了，皇城的日头好像皇帝老子的威严一样照得人不免有些晕乎。李家小妹眨着惺忪睡眼从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呵欠来铺子里帮忙。这哥哥勤快街头巷尾无人不知，妹妹懒散也是远近驰名。
　　李家兄妹俩原不是汴梁人士，五年前长城脚下闹饥荒，兄妹俩没有活路这才跟着乡亲们逃难来了汴梁城。好在李家大哥为人老实勤快，学得一身拉面的好手艺，兄妹二人这才在乱世中求得一条活路。因自幼丧夫丧母，兄妹俩相依为命。长兄如父，李家大哥把这个妹妹疼进了心坎里，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邻居们虽不明说，背地里却总是为李家大哥叫屈。李家小妹二八年华，模样生得十分俊俏，若不是那懒得连土地公也要叫救命的性子，就算出身再贫寒，也不难找户好人家。而相貌堂堂人品好到没得挑的李家大哥也不至于为了嫁不出去的懒妹妹而误了终生大事，二十有三却还讨不到媳妇。试问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过了门要成天照顾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小姑？
　　近晌午了，街上渐渐聚集了些人，李家面摊也逐渐热闹起来，有慕名而来尝鲜的客人，有匆匆路过只求一餐果腹的行人，多的还是等着来吃面兼聊天的老邻居。街坊邻居的习惯了隔三差五借着吃面在李家面摊聚上一聚。有闲话的说闲话，没闲话的听闲话。
　　这不，“你听说没有，城尾张大娘的小儿媳妇又小产了。”
　　“什么，什么？真是夭寿，都第三胎了吧，张大娘心都要操碎咯。”
　　“人生真是无常啊，想早几年小媳妇刚进门那会儿，人长得标致不说，还知书达礼，街头巷尾的谁不羡慕。都说张家小儿子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都说张大娘那一日三炷香没白烧。”
　　“我就说啊，这女人啊，最重要的还是好生养，不能传宗接代，其他再好也是白搭。”
　　大伙儿正聊得热火朝天，面摊里走进一男一女，穿着富贵，仪表不凡。男的生得剑眉星目，女的生得唇红齿白，站在一起到称得上是俪影一双。尤其是那女子眉眼之间笑得春光灿烂，连汴梁城的日头都要被比了下去。
　　与甜美秀气的长相截然不同，女子大大咧咧地挑了桌子坐下，忙不迭呼喝道，“老板，两大碗牛肉面，多面多牛肉多汤，谢谢。”
　　“多面多牛肉多汤？不就是一碗钱两碗面，摆明了吃霸王餐？”周大婶低下头小声对同桌的王大娘道。
　　“就是。看她穿得绫罗绸缎，估不到却是小气之人。”王大娘连声附和。
　　“她就想得美。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李家大哥开面摊小本经营只为养家糊口，而不是打算往里砸钱的。”古大妈也不平道。
　　男子静静跟着坐下，将肩上挎着的两个包袱放在桌角，粉色的那只一看就知道是为人代劳。“老板，两碗阳春面。”男子平静地说道。
　　李家大哥有些为难，这两位客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分明是一道同行，可是点起菜来却各说各话，也不知道听谁的好。这公子昂扬七尺，点两碗面不足为奇，可是这姑娘家也叫两碗却有些不实际。
　　“二位客馆，这到底是要两碗牛肉面还是两碗阳春面？”李家大哥好脾气地问道。
　　“牛肉面。”
　　“阳春面。”
　　不约而同，却仍是两种答案。
　　那男子看了李大哥一眼，客气地道，“有劳两碗阳春面。”
　　“我要吃牛肉面。”女子不客气地插话。
　　“好，那你付钱。”男子不痛不痒地说。
　　那女子脸上媲美日阳的笑容瞬间走得无影无踪，满腔气焰顿时化为一阵轻烟，整个人好像被日头晒蔫的泥娃娃，瘫坐在长凳上。用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嘀嘀咕咕，“方雷峻，总有一天我要扒你的皮，拆你的骨，抽你的筋，将你大卸一万八千三百六十块。”
　　李家大哥听得一愣一愣，那男子却见怪不怪，歉意地对着李家大哥一笑，“老板，不好意思，两碗阳春面，麻烦快一点，我们还要赶路。”
　　“这就来。”李家大哥这才会过神来，忙着去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