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脑种地，右脑放牧》禾火在此

59、唐二娘和陈家事

　　王桂香进了屋，唐二娘给她倒了杯水，问：“我刚才从窗户缝里瞧见你抱着个人去了王二狗家，咋了？”
　　“哦，是大丫，看见她晕倒在路上就把她抱着送回家。”
　　“怎么晕的？”唐二娘八卦地问
　　“不清楚，我是来你家的路上看到的，顺路就送了回来。”
　　“我估计是饿晕的，你不知道王二狗把三丫卖给人做童养媳，拿回家的三十斤地瓜干一点都没拿回家，而是拿去了周寡妇家，要周寡妇给他生个儿子。”
　　“二娘你咋知道？”
　　“我听王二娘说的。对哦，你来我家干啥？”
　　王桂香放下手里的水杯，正色道：“我是特意来表示感谢的。上次要不是秀丽特意跑回家来报信，我家二妹还不知道在陈家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唐二娘没等王桂香说完，忍不住笑着插嘴，“啥还表示感谢，桂香你读了初中就是不一样，说话像大队书记一样挺有官腔，都是沾亲带故的，一家人，应该的，说啥感谢。”
　　“一定要感谢，什么应该的，还是二强叔和二娘的家教好，秀丽仁义，大老远跑回来报信。前段时间我娘腿摔了，桂枝那也出事，一直没有时间上门来亲自感谢一下，二娘你莫要介意。”王桂香说得真挚无比，摊摊两只手，紧接着道：“你看我这脸也是躁得慌，上门感谢还两手空空，可实在是家里困难，拿不出东西来，等以后家里情况好些了再提着礼物上门感谢。”
　　唐二娘原本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自己女儿和桂枝从小就玩得好，自己和张嫂子这个堂妯娌也一直处得不错，女儿回来报个信算什么大事，从没想着要什么礼物。
　　可谁不喜欢和知恩图报的人打交道，王桂香亲自登门，又说上这么几句顺耳的话让她心里熨帖极了。她平时没事就喜欢听点东家长西家短的，今个觉着这桂香侄女是村里最会说话的，哪像别人嘴里说的泼辣厉害。
　　外人只看到表面，她却是看着桂香从小长大的，知道桂香以前是个特别可爱听话懂事，喜欢撒娇的女娃，尤其是喜欢黏着她当兵的大哥王桂林。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唐二娘记得应该是从她大哥牺牲大嫂改嫁，祝老太婆到她家要房子的时候。
　　那是唐二娘第一次看到平时爱笑活泼的桂香变了个人，双眼通红，举着一把菜刀喊叫着谁上来就砍谁，一拳打落了祝老太两颗后槽牙。
　　哎，都是被人给逼的，不凶人敢欺，不恶人不怕。
　　唐二娘年纪大了，经常想起往事就容易对比感慨，瞧着现在王桂香俊秀爽利的模样，说话办事妥帖稳当，她在心里也替张嫂子庆幸，家里有位能撑得住，才能护得住家。
　　“二娘！二娘—”王桂香提高了音调，不知道二娘为什么看着她发起了呆，难道是自己说话不得劲，见二娘回过了神，忙道：“二娘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的，等家里的日子好过点，一定提着礼物上门。你看我这边上次跟秀丽说要她帮我关注一下陈有贵家的情况，不知道她有传什么话回来没有？”
　　“哦，看我想事情入神了。”唐二娘的眼神回复清明，嗔怪道：“不用你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二娘还图你的东西不成。可秀丽这丫头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也没打发谁传信回来，要不我替你跑一趟？”
　　“不行，哪能麻烦二娘去，还是我自己去打听一下吧。”
　　“有啥关系，你去了被他们村子里的人看到不好，传到陈家人耳朵里，还以为你想干啥呢！我就当去看看闺女。按说她和桂枝玩得好，又是热心肠的性子，对桂枝的事也是上心得很，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去办，这几天都没信，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不行，你这一提我心里就没了底，上次她从家里走已经是下午快日落的时候，到柳家村天估计都黑了，别不是遇到啥危险，我现在就去看看。”唐二娘说着说着把自己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王桂香苦笑一声，你老这也太说风就是雨了，赶紧劝道：“等等，二娘你先坐下缓缓，如果秀丽出了什么事，柳家的人早来给你报信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秀丽一定在婆家好好的。”
　　“你别拦我，我不去看看我不放心。”唐二娘被王桂香压着坐到凳子上，挣扎着要站起来，“是哦？”听完王桂香的话，她又慢慢冷静下来，“看我，着急了脑袋发热，呵呵，让你见笑了。”
　　“哪有，二娘这是关心则乱。”
　　“读书多的人就是会说话，你二强叔常说我心里没成算，秀丽说我是感情用事，还是你说得最对我心。可不就是关心则乱，我不关心的人才不愿搭理。”唐二娘刚为自己的冲动不好意思，听了王桂香的话又变得高兴起来，替自己找了个台阶，激动地说完话后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王桂香在一旁看着都替她感到疼。
　　既然在唐二娘这没有秀丽传回的消息，王桂香就打算离开。
　　还没等她开口，门外却响起了一道男子嘹亮的声音，“娘，在家吗？爹？”
　　“是树人。”唐二娘听声音眼睛一亮，说了一句便开了门小跑着出去，“树人啦，我在这。”
　　“娘，我给你报喜来了！”王桂香还没有出去，从男子说话的声音中就可听出他的喜悦心情。
　　“报啥喜？”唐二娘疑惑地问。
　　“秀丽怀上了！”门外的男子个头不高满面笑容，他应该就是秀丽的丈夫，王桂香前年回娘家时见过一面，印象不是很深。
　　“啊？哎哟——”唐二娘一巴掌又拍在大腿上，“这可真是大喜事，我就说我家秀丽屁股大好生养，怀上孩子是迟早的事。”
　　“呵呵。”柳树人讪笑几声，不知道该怎么接丈母娘的话。无论怎么说，和婆娘结婚三年终于盼到婆娘怀孕，要有自己的孩子，他现在脑子里就两个字—高兴。
　　“啥时候知道的？请人看了没，怀的稳不稳？”唐二娘问
　　“上次秀丽不是一个人回娘家吗，天黑了才回来，进村后路上黑，没看见，踩了一脚狗屎，回来后换了鞋洗了脚硬说是闻到臭味，吐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我娘怕她没胃口，给弄了快干鱼给蒸了，她又干呕，说腥。娘知道秀丽是最喜欢吃鱼的，怎么一下子会嫌腥呢。我娘就说八成是怀了，让村里大夫一把脉，果然是怀上了，我娘高兴得都找不着北，把一锅稀粥都给煮糊了。”王桂香觉着秀丽这丈夫一高兴说话没个把门，很坑娘。
　　“哈哈，”唐二娘笑得开怀，“我就说上次天黑回家不行，秀丽硬要一个人回去，幸好踩了狗屎，没摔着，走了狗屎运，给怀上了，以后一定是个健壮的狗娃。”
　　“其他倒好，大夫说要吃好点，不能吃那些难消化的。现在家里有口稀得吃就不容易了，全家人说好都省下一口紧着秀丽吃饱点，我娘把家里的一些小米和半斤红糖也给秀丽开了小灶。”
　　“你娘是个好的，对我家闺女像亲闺女一样，我家秀丽嫁到你家是享福了。”
　　“没有没有，我娘说秀丽勤快，是丈母娘教的好。”
　　两人越聊越起劲，没完没了，还相互夸赞起来，王桂香不禁在想，如果我家桂枝在这里，要情何以堪，被婆婆那样磋磨，人比人气死人。
　　不愿再给两人当背景板，王桂香重重地咳了两声，见两人停止了对话看向自己，笑着开口：“二娘和妹夫，恭喜你们。秀丽是个有福气的，本来我是不该打扰你们两个话家常，可是既然妹夫来了，我就想厚着脸皮跟妹夫打听点事。”
　　“对对，”唐二娘反应过来，“树人、桂香，走，进屋去说。”
　　唐二娘在前面引路招呼，柳树人和王桂香落后几步，等三个人都进了屋，唐二娘把门关上，给女婿倒了杯水。
　　柳树人先开得口，“桂香姐是想问陈家的事吧？你不来我等下也要去你家，秀丽在我来的时候特意嘱咐的，她本来是要和我一起来，可是我娘说头三个月不稳，不让她来。”
　　“麻烦妹夫亲自走一趟。”王桂香微笑着客气地说。
　　“不麻烦，秀丽和桂枝姐是好朋友，咱们都是一家亲戚，应该的。秀丽经常提到桂香姐，说桂香姐很厉害，很佩服桂香姐，”柳树人和王桂香说话有些腼腆，黝黑的脸微微泛红，不太敢直视王桂香的脸，怪只怪他婆娘在他面前说起王桂香的太多英勇事迹，让王桂香泼辣狠厉的形象在他脑子里太深刻，以至于现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正面对上面前这个五官端正、容貌秀丽大方，说话客气和善的王桂香，反差有些大。
　　“是吗？我有什么厉害，秀丽才厉害，能够嫁到你们这么好的人家。”王桂香这话说得柳树人脸更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觉桂香姐太会说话了。
　　唐二娘在旁边听得直乐呵，“桂香你说错了，哪是秀丽厉害，是你二娘我厉害，当初可是我做主让秀丽嫁去树人家的。”
　　三人一时笑得轻松欢快。
　　笑完，王桂香没忘了正事，直接问：“妹夫，陈家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柳树人收敛笑意，说：“陈有贵要分家，可是陈老三和陈老太都不同意，陈老太天天在家里指天骂地，说陈有贵忤逆不孝。陈有贵就请了村里的老人和生产队长去说，他们也没有同意。
　　后来陈有贵去了县里，找来了两个公安，说陈老太饿死孙子，要告陈老太故意杀人。村子都炸了开锅，公安局的人要把陈老太带回局子去审问，陈家人哭爹喊娘，陈老三这才站出来说分家，答应让桂枝姐的户口从陈家给单出去。
　　可陈家的大嫂二嫂又不肯了，撒泼打滚说要陈有贵答应每个月交10斤粮食20块钱到家里，不然一家子没法活，要分家就一头撞死。”
　　柳树人喝口水，脸上露出些笑意，带着兴奋的口气继续说：“公安可不敢管妇人的胡搅蛮缠，直接拉着陈老太走人，陈老太不知道怎么得一下挣脱了公安的牵制，掉头就对着她那两个儿媳妇一顿拳打脚踢，说黑心肝的不顾老娘死活，三个婆娘打骂成一团。
　　娘，桂香姐，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比男人打架还精彩。当时也没人上去劝架，一旁的陈家男人在生产队长和村里老人的协商下，分了家，立了字据存档，陈有贵不分家里的房子和东西，每个月给陈家两老五块钱的生活费。”
　　“那我二妹的户口呢？”王桂香忙问。
　　“单出来了，陈有贵的户口直接挂在他单位，所以桂枝姐现在在村里是一个人顶着户头。”
　　“他们分家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闹到下午才散，今天上午家里有点事，忙完秀丽就让我跑来报信，想问你们这边是个怎么章程？”
　　“真是太感谢妹夫了，这事我还要回家和我娘商量一下，那我就先回去，以后二娘和妹夫家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尽管开口。”
　　唐二娘忙站起来要送王桂香出去。
　　“二娘，我个晚辈哪能让你送，我自己出去就行。”王桂香脸上挂着诚挚的微笑推辞，“二娘你常来家坐坐，我娘常念叨你，说幸亏你有时来家里和她说说话，她觉着躺在床上的日子也过得松快些。”
　　“好，我也喜欢和你娘说话，那桂香你慢点走。”
　　唐二娘和柳树人目送王桂香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