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脑种地，右脑放牧》禾火在此

19、悲催现状无解中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悲痛滚滚来。
　　苗红看着周围的景致，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两句话。
　　现在虽是初冬了，树枝上还是有一些黄色的树叶，风一过，吹落一大片，确实感觉萧瑟而肃杀。
　　昨天晚上听了亲爸亲妈的一夜的私语，心神低迷，头胀脑昏，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在整个大的时代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那么无力；个人的生命，显得那么渺小、那么不堪一击，尤其是弱势的妇女儿童。
　　她本来有些膨胀的心被打击的支离破碎，原本以为一个超前时代四五十年的人来到一个已经成为历史的时代，一定会有超乎想象的优势，一定能活出自己的精彩，现实告诉你那绝对是一个最天真可笑的想法。
　　反正对于苗红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做什么，有什么用？当神童？她怕露馅被人当成研究对象，前世她可是被关在精神病院一年，非常不美好的体验。
　　做生意？全民物资短缺，从哪弄东西，听说出个村都难，村里有民兵队守着村口，防止因为饥荒人口四下逃离，造成动乱，所以就别指望这个了，而且前世她也不懂经商，也不喜欢当商人，最烦应酬，东奔西走，迎来送往。
　　偷鸡摸狗？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鸡和狗，连只小老鼠都看不到。
　　坑蒙拐骗？像她这样的正直有为青年，不，是小屁孩，脑子里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对自己人格的耻辱，这是她会干的事吗？越想越跑偏了，再想下去就到杀人越货了，早上没饭吃，肚子饿，脑子缺氧，不清楚了。
　　她觉着她现在最大的价值就是每次被亲爸亲妈当成一个三岁小孩哄，让他们在自己身上找作为父母的欣慰和作为成年人的那点可耻的自以为的智商优势
　　不然，除了亲爸亲妈，一个三岁小孩，谁管你，谁理你，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分分钟就能捏死你，还好亲爸亲妈是疼爱自己的，换个重男轻女的家，就是亲爸亲妈也不管，家里揭不开锅，要死人，第一个牺牲的就是女娃。
　　就像昨天晚上亲妈和亲爸说的外婆这边的一户叫什么王二狗家的三丫头被送到前地主赵得财家做了他傻儿子的童养媳，换回了三十斤地瓜干，还是因为三丫头长得不错，勤快，其他人家想送女儿给赵得才家做童养媳，他还不答应呢。现在家贫点的谁家不挨饿，谁家不说要饿死人呢了，一个女儿能换三十斤地瓜干，多得是人愿意，也许缓缓可以救一家老小的命。
　　“花花，走了。”
　　苗红抬起头，小姨王桂芳站在几米远的地方，衣服破旧不堪，布料几乎都是由大大小小的补丁拼凑起来的，小小的肩膀上勒着一根粗粗的麻绳，背上是一捆比她身子大了两三倍的柴火，她的旁边是表哥王安平，今年八岁，比小姨小了四岁，也是背着一捆比身子大一圈的柴，他衣服上也有很多补丁，但至少看得出衣服本来是黑色的，刚才就是他在叫自己。
　　转瞬间，他们就来到了苗红的身边，王桂芳放下柴，过来摸摸苗红的额头，“没有发烧，头还晕吗？你早上说头晕要出来转，你妈妈还担心你换个地方晚上睡觉着凉了呢？”
　　苗红昨晚确实是头昏脑涨，还有点头痛，好想睡觉睡过去，但是又想多听一会亲妈亲爸说话，也好多知道一些这个家的事和身边所处的环境，来外婆家的时候套亲爸的话，有些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不清楚。
　　昨天夜里王桂香和苗铁牛几乎说了一个晚上，她就听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没有精神，不知道为什么也睡不着，头昏脑胀，就跟着她小姨和表哥出来透透气，希望能好点，她也想多到处看看，放松一下脑神经，昨天有点被王桂香说的一些事惊吓到了。
　　不然，哪会让一向把“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奉为真理的苗红，一天过后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
　　首先是二姨的孩子小宝活生生被饿死，或者说被胀死，还不到两岁，家里还勉强吃得饱的情况下，这样的事情都能发生。
　　其次是严峻的形式，像三丫头那样的屡见不鲜，听说有个别的地方饿急了吃人肉，易子而食，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但亲娘说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最后是自家的危机。本来家里总共有四十五块钱的积蓄，小姨偷偷跑到家里来告诉亲娘外婆摔断了腿不愿意去看，大队的赤脚医生也治不好，亲娘就拿了二十块到外婆家，强硬地劝说，借了牛车就带外婆去县城医院看腿，住了四五天院，钱都不够，又在生产队预支了十块钱，和医院说尽了好话，开了药和盐水拿回来输，就为了省点钱。剩下了的二十五块钱在自己间接的提示下，被亲爸苗铁牛拿去全换了大米，早知道这么困难，不知道多换点地瓜干、玉米面之类的杂粮也好啊，铁牛这个一根筋地当时只想到给自己的女儿多买点大米，能救女儿的命花光钱又算什么，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苗红察觉到，亲爸一说完家里的钱都买了大米，自家亲娘的手就从自己身体上方经过，伸向了亲爸的方向，然后听到亲爸发出“嘶嘶”声。早上，亲爸起床的时候，看见他撩开衣服下摆，腰上青紫了一大块，亲妈下手也太狠了。
　　现在自家可真的是穷得一分钱都没有，外婆家也拉着饥荒，二姨也是那个让人看了不忍的样子，昨天晚上苗红看到亲妈做饭，一大锅稀得可以数清楚粒数的米粥，应该叫米汤，可米汤也比它浓，五个惨点玉米面的糠饼子，蒸热的五块小孩巴掌大的地瓜干，这种地瓜干是生的时候就切了晒干的，白白的很硬，和苗红以前看到煮熟了再晒干的又软又甜的地瓜干不一样，刚开始看得到的时候还没认出来。
　　米粥只有外婆、二姨一碗，苗红一小碗，外婆和二姨一人两块蒸熟的地瓜干，都是送到床上吃的，苗红分到一块地瓜干，其他人都喝热水兑着饼子吃，五个糠饼子苗铁牛两个，王桂香、王桂芳和王安平一人一个。当苗红吃着地瓜干，喝着米粥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到表哥的视线盯着自己，偷偷打量，他在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手里的糠饼子都忘记吃了，没一会，他一边盯着自己手里食物，一边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饼子，伸直了脖子艰难地咽下去，这样反复好几次，快速地把水喝完，把饼吃完，就走出了屋。
　　苗红有些食不下咽，虽然她的肚子是饿的。她很想把手里的地瓜干给表哥吃，可她知道她也需要食物，自己稚嫩的喉咙吃糠会很容易划伤的。她也想把食物给小姨，她注意到小姨上桌前紧紧地盯着桌上的那碗米粥，吃饭的时候却偏过头强迫自己不看一眼，假意低着头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食物。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苗红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大型超市里，把里面的好吃的都买回来，堆在家人面前，让他们吃个够。
　　一定要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弄到粮食。
　　苗红边走边想，感觉自己的脑袋又疼了，阵阵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