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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天空是还泛着青的蓝,明黄色的启明星在灰扑扑的云间若隐若现。

      轻井泽的一家老式旅馆,生物钟准时将浅眠的不二唤醒。睁眼看了雪白的天花板片刻,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清醒,掀被起身,动作不小心稍微大了点。通铺旁边的浅藻先生感觉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些谁也听不清楚的话。

      “不好意思···”嘴里小声说着,动作更加小心地坐起,坐起后的不二抬头到处看了看:彼此联通的两间和室,中间的纸门没有关上。另一间屋子中间放了个不小的木桌,上面狼藉一片,酒瓶、饮料杯、小菜碟,胡乱地堆在上面。昨晚喝得有些过头了的剧组人员也没有了男女间的顾忌,乱七八糟地瘫倒在附近,你枕我的大腿我抱你的腰,一个个正睡得香甜。

      空气里还有没完全消散的酒气,似乎飘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让不二周助很不舒服。

      “唔•••周助,你怎么醒了?”身侧另一旁的不二由美子醒来,睡眼惺忪地发觉自家弟弟已经穿好衣服,坐了起来,手无意识地动了动,感到奇怪地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手心还捏着“必胜!大卖!”的小旗。

      “恩,由美子姐姐,你再睡一会儿吧。”顺手为姐姐理了理被角,不二周助站起来,“我自己下去走走。”

      “啊——”困倦地打个哈切,听到这话后其实还没睡醒的不二由美子很放心地又换了个姿势,“去吧,反正MV也结束了。听说附近有很不错的温泉,自己小心点。”

      “恩。”

      *********

      洗过温泉后问了店老板,意外得知这附近居然还有处的樱花没有凋谢,于是不二在问清了路之后愉快地出发了。

      并不远,但确实很僻静。大概是因为是处在深山里的原因,早该谢了的樱花在那里却正是最绚烂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原来棕色的树枝上,一枝枝都是紧密合抱,就像水墨画中少女手中撑起的白面纸伞;而风中飞舞的柔软,则仿佛经过了最顶级的晕染,从边缘的殷红逐渐褪色,桃红、水红、浅红、粉红,最后完美地才过渡成最内里的纯白。

      樱开七日,猝然凋谢于极致之时。

      心里涌出些许感叹,虽然还只是在外层,但不二已经拿出了相机,一路拍了过去。
      走得越深,开始还浅淡的香气逐渐变得浓郁。而随着樱树栽得越发紧密,地上的落红从偶尔的几点到最后铺满了湿润的泥土,慢慢地也就无法察觉落在上面的脚步声。

      四周静谧,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伴着不时响起的不二按下快门的“卡擦”,等到再向里了一段,却突然断断续续地传出些说话声。

      好像,是耳熟的女声呢。

      好奇心起,进一步放轻了动作,不二靠近了些,然后停下了脚步,朝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一片交错翻飞着的粉白粉红上,两个对面站着的人。一个是一头蓬松柔软紫色短发的娇小少女,正背对着他大声说着什么;而另一个则是••••

      明明一瞥间已经发现了他,但却并没有点破,只继续沉默的黑发少女。

      再定睛仔细一看,原来是从MV拍摄起就一直气氛微妙的MV的女主唱,幸村精月和唱片总制作人,浅川沧岚。

      现在如果走出去,好像不是很方便啊~~而且,她也没想阻止,不是么?

      自认得到了默许,立即心安理得地习惯性扶住镜头,站在暗处的不二眼弯成线条流畅的新月:好像有,很有趣的事情在发生呢~~~

      *******

      对于今天被人约到这个地方,沧岚一点都不意外。

      从被指定接拍这支MV开始,她因为资历的问题已经遇到过太多太多的麻烦,在不断面对那些多是用责难来表示的麻烦后,她已经能够平静微笑。所以当今天最大的那个麻烦主动站到她面前,所有最初以为必然会席卷自己的激烈情绪都没有泛开,反而是一份“终于来了”的解脱缓缓流过,让她不禁又牵了牵嘴角。

      真好,她没有颤抖,也没有哭泣,更没有惊喜。
      真好,逃避了近两年,终于她还是可以面对那时的别人和自己。

      “••••所以,如果你要回来就回来吧。我现在,也不介意了。”幸村精月的声音没怎么变,依然是少女的甜美,让她觉得熟悉而怀念,而同样没有改变的,还有那甜美语调里暗藏的骄纵与霸道。

      当然,浅川沧岚这样想,绝对不代表她认为眼前少女没有那样的资本。

      幸村家族长的掌上明珠,“天才少女”的光环,芭比娃娃样精致的脸,纤穠合度的身材,醒目的紫发。同色的眼睛总是很明亮,当话语落下后,眼神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怜悯和骄傲。

      因为她是公主,所以世界理所当然地该围着她转。
      也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地,将请求用命令句,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真可悲啊,这就是他一直护着的人。

      沧岚想,如果有人真的因为这样一个女孩而放弃了坚持那么久的东西,那就可以肯定那人一定是个傻瓜。或者,应该是个超级大傻瓜。
      而她,自认顶多只能算半个傻瓜。

      想到这里,顿时又有了些笑意。

      “喂,你笑什么?”自说自话了大半天,却只等到了对方这样的一个回应,幸村精月的脸色马上垮了下来,不怎么好看。
      “要说的就是这些么?”沧岚没有回答,反而向她确认。
      “反正,现在我们就算是扯平了。你也就不用再这样了吧?”幸村精月也没有回答,盯着沧岚的眼,总结性地说出这样句话。

      凭心而论,这话确实比起两年前同一个人说出的“你真的很讨厌,快点走吧,我们都不想看到你了”要客气很多,但是“扯平”——
      沧岚又笑了笑,再轻轻点了点头,毫无芥蒂的样子,“如果是这样。那么,好,我知道了。”

      “那,那····”大概没想过沧岚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幸村精月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嘴张了几次都没有能再说出什么。

      这种片刻的沉默正好,因为沧岚有些话,才是真的想说许久了。

      “幸村小姐,其实我也有话,一直想告诉你。在过去,我们一直都没什么,你从来没有任何需要特别向我说明或者表达的,真的。尽管事情发生过后,有段日子里我确实想过,要是没有你就好了,但那也只是很短暂的一个幻想。幸村小姐,过去的一切,其实和你没多少关系。”
      沧岚顿了顿,话说到这个地方,她还是有点介意自己依然无法像其他正常的时候那样流畅地表达出意思,“我很高兴现在你向我表达了你的看法。你,恩,能够现在不介意我回去,我感到很高兴。”

      “你这话什么意思?”幸村精月听完,眉毛一下子挑了起来,语调也猛地升高。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说,”直到这个时候,沧岚才发现,也许对自己而言,那件事是真正地过去了,哪怕是眼前这双和那人神似的眼,透着明确拒绝地看着她时,她也可以如此平静地继续了,“其实,事情当时就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当时的你,还没有重要到你以为的地步。”

      这是这2年来,沧岚在无数次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让她难过到想要死掉的场景后后,所得到的最终结论:在这里面,其实没有人错。

      幸村精月完全愣住了。而沧岚在那话说完后,也感觉许久以来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口气,随着这话一起被带了出来。深深地吐出,如同心底一块石头被抬起。不过等到她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大脑运转出自己到底直白地说了些什么后,沧岚又突然觉得刚才的措辞,未免是太直接太伤人了一些,于是很诚心地抬头想缓和一下:“我的意思是,幸村小姐,你完全不用再为这事感到•••••”

      “浅川沧岚,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告诉你,你绝对会后悔的!”不再听浅川沧岚的话,脸涨得通红,如同被羞辱了一样,愤怒至极的幸村精月只丢下了这么句话,然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这下换沧岚楞住了。

      也许还应该补充说明,幸村精月有不少没变的地方,她还是像过去一样,喜欢说富有教育意义的、冠冕堂皇的话,而且当世界上必须有人说直白的话时,那就不可以是别人对她说。
      再来,把约来的人丢到一边自己先走,连这一点也没变呢。

      ——真的是没想过,那场刻骨铭心的唯一的旁观见证者,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回神后,全然没有去追她回来的兴致,突然感到意兴阑珊的沧岚索性由着她向外跑。反正MV已经结束,那就让她们退回到最开始的陌生人吧。

      在原地又站了会儿,任凭樱花落满了肩头,像是在上好的黑色锦缎上添了精细的刺绣,隐隐的低调华丽。

      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于是沧岚也转身,走上来时的路。当走过一棵树前,本来是想装没主意到的,但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对着树后的某个方向:“别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了,会有麻烦的。”
      看了看幸村精月跑开的方向,也没想等那人回话,沧岚再次转了个身,继续往前走,“还有,下午3点,请把这次你所有的照片都送过来,我们还需要讨论下封面的问题。”

      “请不要忘记,不二君。”
      “···是。”

      *******

      站在原地的不二一直看着沧岚的背影,看着她步履轻盈,看着她黑发飘荡,看着她最后消失在了那片梦幻的粉色中。
      然后他也没有再多停留,几乎是用躲避乾汁的速度小跑回了旅馆,穿过中庭的时候甚至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直接冲进了暗房中。

      三小时后,几排还湿漉漉的照片高低错杂地被夹子夹着,挂在他的面前。

      今天的樱花拍得相当好,但更让他在意的却是另一张照片。

      “周助,好好地看,这是你相当好的一次摄影机会。她是我认为最适合表达这一主题的人,一定可以带给你很多的灵感。”在不二周助因为姐姐的缘故、接受这次MV随行摄影工作后,临行前,父亲不二研一指着工作人员表上最上面的位置对他如是说。

      那个名字对于他来说,不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陌生:浅川沧岚,一个今年开始在东京的中学网球圈里变得有名起来的网球部经理,还有未来也许还会因为父亲的关系,而和他有更深联系的女生。
      但是,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印象,也就仅此而已了。在听到那像是预言的嘱咐时,不二周助并没有认为父亲会有什么特别的正确,但是现在,他无法那么肯定了。

      他在她们说话到最后时,某个回头的匆匆一瞥间,手指就像是突然有了自我的意识,在那画面入目的时候,“啪”地按下了快门,没有调焦,没有对光,甚至等不及大脑先考虑好,如果被发现了那该怎么办才好。

      这绝不是一向擅长保护自己的不二周助会做的事情,但却是作为摄影师的不二现在最渴求的东西:摄影师的本能,和降临在食指上的缪斯。

      那感到那画面被自己亲手凝固的瞬间,不二周助的身体竟然有些颤抖,以致于后来无法马上回答浅川沧岚的话,那全身淌过的感觉,新奇而神秘,仿若一扇通往未知的大门——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这种几分钟之前又再次席卷了少年的情绪,就是不二周助真正选择拿起相机的原因。

      手上抬,修长的手指伸展开后又握成拳,不二周助的眼轻轻睁开,澄澈的冰蓝色,暗光中流转出沉思的幽光。

      “浅川,沧岚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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