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荒诞》橡子树

2、二、小

　　二、
　　很快，这个秘密就传开了。先是在男生们的小圈子里传开，又走到不乖的女生们的阵营里面，进而在整个班级，整个年级传开了。于是乎，恬子衿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开始有人打听她是谁，长什么模样，坐在哪个位置，还有人下课在门外悄悄看她，聚在一起悄悄议论她。很多人都有兴趣结识或者见一见她，似乎大家都以此为荣。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们聊最近学校发生的风云事件时，却不知道恬子衿和魏项骅的故事（尽管他俩话都没说上一句），那么你肯定会被嘲笑然后顺带被科普这个秘密。
　　因为下雨，课间操停了，学生们获得了一个30分钟长的休息时间。恬子衿像往常一样，下了课在桌子上做作业。陈蔚不在教室，所以没有任何人打扰她。她正思考着，忽然，有两个女生嘻皮笑脸地走到她跟前，问她：
　　“你下课了怎么不出去玩呢？”
　　恬子衿抬头，一个女生是上次在教室里大声说话的吊梢眼，叫叶琳。另外一个女生，她也见过几次，这个女生经常混迹在男孩子中间，尽管留着马尾，实质上却是个假小子。这两个人都属于调皮捣蛋，不务正业的学生。恬子衿一向和他们没有交集，也不明白他们尖叫起哄的精彩。
　　恬子衿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是如实地回答，“我作业没做完呢。”
　　“别做了，有什么好做的啊。”叶琳尖着嗓子一把把恬子衿的作业抢到了手里。
　　恬子衿一下慌了，急忙伸手想拿回来。叶琳紧紧攥着作业，恬子衿无可奈何。她以为叶琳只是和自己开玩笑，于是笑着假装毫不在乎地说，
　　“把作业还给我啦，你们去外面玩吧。”
　　不知道是这种强描淡写的口气激怒了叶琳，还是另外两个人只是为了发疯。叶琳忽然使劲儿把恬子衿的作业往天花板上一扔。整洁的作业本像一朵含苞待开的花，一下子将所有洁白的花瓣在空中吐露出来，然后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叶琳和另一个女生爆发出笑声，他们以恬子衿的惊慌和不知所措为乐，欺负别人对于他们是一件重要光荣的使命，每当他们做坏事的时候，好像有艳羡崇拜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尽管他们正在教室前方的角落，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恬子衿的反应只能是助纣为虐，她没有反抗，只是痴呆着，祈求时间飞快流逝，让上课铃来阻止这两个坏学生。她从小在和平而温和的环境里成长。那里所有的人都是礼貌的，正直的，即便做了错事也会诚恳磊落地承认然后道歉。在她的洁白的小圈子里第一次有了颠覆性的阴影，有人在她的牛奶里加了一滴墨水，墨水会慢慢，慢慢地晕开。她的心里升起怒火委屈和不解，然而却找不到地方喷发出来。她忍耐。这种老实的认输在施暴者看来，或许成了冷漠，施暴者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被忽视。于是叶琳和那个女生变本加厉了。
　　“张栀漾，她还不理我们！”叶琳说着从地上捡起摔得皱皱巴巴的作业，随便挑了一张，慢慢地将那一张纸撕成了两半。
　　张栀漾，恬子衿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张栀漾夺过作业本，又撕了一页，他们正踩在恬子衿脸上，肆意地笑。
　　冰凉的眼泪终于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出来了。
　　这时，另一个女生或许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不对劲，走了过来。
　　“叶子，张栀漾，你们两个围在这儿干什么，不出去找大妹玩？”
　　“二妹哦。啧，我们看看她的作业，她就哭了，没意思。你别哭了，别哭啊，就和你开个玩笑。”叶琳撇着嘴，不耐烦地劝着。因为有人过来，她的语气和行为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张栀漾反而显得手足无措。她经常打架，欺负别人，也经常见人落泪，对方的眼泪就是汽油，能够进一步点燃她的快乐和猖狂。可这一次，她却觉得很不安，她觉得这样好看的眼睛不是用来流泪的，她低下身子，在恬子衿旁边说了几句对不起。
　　恬子衿说不出话来，她忽然开始痛恨这个班级，痛恨眼前的这些人，痛恨老师，更痛恨自己，然而，她发不出一点脾气，就只会流泪，那些滚烫的情绪蒸汽似的往上冒，碰到冰凉如水的眼睛，竟都成了眼泪，一丝一毫都没能迸发出来给别人一点颜色就看看。
　　这个被称作二妹的女孩子，看见恬子衿哭了，显示出焦急的神色。她轻轻地安慰着恬子衿，不断询问她是谁惹了你？恬子衿抽泣着，不说话。于是二妹在自己手上写下叶琳和张栀漾两个人的名字，让恬子衿打勾。
　　恬子衿拿起笔，犹豫了一阵子，在两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打上了勾。二妹立刻出去了，不一会儿，班主任出现在几个人面前，将叶琳和张栀漾口头教育了一遍，让他们给恬子衿道了歉，事情也算告了一段落。
　　意外的是，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叶琳和张栀漾没再来找恬子衿的麻烦。或许他们认为欺负这样一个性子软弱的人毫无意义。而二妹，陈一妤，不出意外的成了恬子衿最好的朋友。
　　陈一妤，她的脸很小，五官也很小，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即便长相属于小巧可人的类型，她却是一个大大咧咧，幽默风趣的人。在恬子衿的印象中，她总是能妙语连珠，敢说敢做。乐观的性格如果发展不好就容易演变成放肆和张扬，恬子衿往后慢慢会悟出这个道理。她的母亲是学校老师，父亲是副校长，这样的关系为陈一妤在学校里生存提供了许多便利。这些种种条件告诉我们陈一妤在学校里必定是个厉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