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不在庵堂》季说说

4、第一章04

　　“师太，三日期限已到。”
　　漆黑的夜里，火光倒映着师太平静无波的面庞。
　　一众弟子皆被押到大殿外，昨日的朗朗佛声不再，紧张肃穆中，唯余未尽的香火味，余烟袅袅，直上青霄。
　　师太看着面前香炉里最后一炷香燃尽，“阿弥陀佛。”
　　沐容紧了紧拳头，“全部带走。”
　　“世子，王爷说过，不留活口。”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握了握腰间配剑，“父王那边，自有我来说。”
　　“师太，我也不是造杀之人。此佛门重地，我本不愿携兵甲造次，只是你们实在冥顽不灵。”
　　“世子，已全部浇上桐油，还望示下。”
　　沐容走近师太，“烧！”
　　这一夜，京城一隅的明月庵，火光冲天，庄严佛像尽数湮灭在大火之中。

　　静尘靠着楚晟的支撑才缓缓下了马背。一日奔跑，两股战战，还没站稳便已瘫软，直倒去楚晟怀中。
　　楚晟嗤笑，“阿静，你这头发都还没长出来就想着对我投怀送抱了吗？”
　　不等她发作，楚晟已走进客栈。
　　掌柜的看来人衣着不凡，忙让小二将马牵去马厩。
　　楚晟环顾四周，将一块银元宝扔进掌柜的手中，“一间上房。”
　　“楼上请。”示意小二带路。
　　静尘掩好披风将自己的粗麻衣物藏好，兜帽一带，跟着走了进去。
　　掌柜的见小娘子满脸红晕，心想是前面那客人的娘子，便道：“夫人，楼上请。”
　　“夫人？我并不是……”
　　二楼驻足的楚晟笑着接道：“夫人，还不上楼。”嘴角笑靥。
　　静尘心想，自己身无分文，既然这厮大方，何不敲敲竹杠，不过一声“夫人”，待日后到了江南，再好好收拾于他。如是想着，忙不迭跟了上去。
　　只是……
　　“怎么只有一间。”
　　“夫人难道还在生为夫的气，”将人揽进怀中，凑近，“你我夫妻一体，难道还要分房而睡？嗯~”
　　静尘一把将人推开，气得小脸通红，指着对面已坐着喝水之人，“你，你……”
　　“我，我怎么了？”强忍着笑意，一脸正经。
　　静尘无语，一想到自己囊中羞涩还要靠眼前之人，且将怒气压下，走到床边将包袱放下。坐在床沿，两手按了按床褥，“真软。”
　　“你这小尼姑，真是没见过世面。”
　　静尘翻了个白眼，躺了下去。“这个床就归我了。”翻过身，就睡了。
　　“你还真不客气。”
　　将桌上稍作收拾，楚晟将就着躺下。
　　油灯燃尽，人却未眠。楚晟想到了离家那一日。“晟儿，你一定要先一步找到她。”垂垂老矣的父亲，重病在床，也许这将是他最后一个心愿吧。
　　“师傅……不……不要啊，师傅……”
　　梦里都在哭，你这是梦到被师傅赶出山门了吗？
　　梦中，静尘回到了那一晚，师傅让她发誓，她一字字念着：……有违此誓言，我师父……我师父平宜，死……无……葬生之地。随后画面一转，有人捏着那颗珠子笑得张狂，她步步后退被逼至墙角，珠子上刻着的“沅”字深深刺痛她的双眼。“不，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给他看。”又是一片火光，她的师姐妹，她的师叔，还有她的师傅，全部都葬身火中。她想去救她们，想同她们一起，但她的身后却仿佛有一双手紧紧地扼住她的身体，不得动弹。她不住挣扎，不住凄喊，一声声，一声声……大汗淋漓。
　　“阿静，醒醒！阿静！”
　　一睁眼，目光所见是眼前之人担心的眼神，“楚晟？”“原来不是真的啊。真好。”
　　楚晟放开握着双臂的手，“你梦到什么了，大晚上，没把我吓得摔下桌子去。”
　　“我梦到了我的师傅、师叔、师姐妹，全部都是火中等着我去救，可是我怎么都过不去。我过不去，我过不去……”恹恹地哭了起来。
　　“你是太累了，才会做这个不切实际的梦。睡吧……睡吧。”摸了摸她的光脑袋，“明日，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你可不准骗我。”
　　“看你这么可怜，怎么忍心骗你呢。”
　　“你若骗我，便是小狗。”声音渐弱。
　　“对对对，是小狗。汪~”
　　又一梦，她似乎依偎进母亲怀中，母亲轻轻哼着小调，靠着父亲的肩头。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庞，但怀抱温暖，就如这阳光明媚，一世晴好。

　　睿王府邸，沐容跪在睿王身前，手中递上一截鞭子，“请父王责罚。”
　　睿王接过鞭子，一鞭挥下重击在地，“你有何罪？这区区几个尼姑难道你这王府世子还处置不了了吗？”
　　“我已烧了那明月庵，那些知情之人皆已被我囚禁。留她们一命不过是让她们苟延残喘……”
　　“妇人之仁。”睿王怒极，一鞭子打在沐容身上，连血带肉。
　　沐容闷哼一声，不动。
　　“那老东西，病倒在床还不安生。”睿王扔开鞭子，来回踱步，“今日，太子身边的宫人来报，太子可能已经离开京城。”
　　“怎会？城门口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你那哥哥，虽出于我府，到底还是在他人手中养了这么些年养出感情了。”重重一叹，“明日，不，今晚你就动身，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沐容回到自己房中，刚脱下上衣，睿王妃后脚便推门而入。“母妃怎么过来了。”说着将里衣穿上。
　　睿王妃将药盘子置于桌上，看了一眼带血的外衣，已是哽咽，忙伸手脱下儿子的衣衫。见那身上新痕加旧痕，手臂上这条翻肉的伤痕更是看得睿王妃眼泪直掉，“你父王也太狠了。”
　　“是我之过。”错在没有早出生一刻。膝上拳头收紧，心中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睿王妃将伤药轻轻涂到翻肉的伤口上，见自己的儿子紧蹙眉头强忍痛楚，眼泪掉得愈发汹涌。
　　“嘶——母妃快别哭了，这混了特效药的金疮药真的是药力强悍，疼得孩儿我都快晕过去了。”
　　原来是泪水落到了伤口上。睿王妃破涕为笑，伸手点了下沐容的脑袋，“你这小儿，居然还有心情调笑母妃。早些睡下，明日你父王的气也就消了。”
　　沐容点头应“是”，晚些却已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