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许一生》清甜红豆

53、第 53 章

　　五十三

　　顾天宁过了安检口久等不到苏悦君，正准备去往旅客中心发布“走失的苏悦君小朋友”寻人启事，看到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敞开的风衣和两条大长腿，硬生生走出了行李箱广告的效果。

　　“干嘛去了？”

　　“传道授业解惑去了。”

　　“碰到你学生啦？”顾天宁没觉得奇怪，她常常在商场碰到当助教时教过的学生。

　　“对，学生。”苏悦君顺手接过她的行李，“忘了收课酬，下次得讨回来。”

　　这些年顾天宁的父母关系平淡了很多。顾妈妈开始潜心佛教，看开了不少，许多事都懒得再计较，顾爸爸少了约束乐得清闲。顾天宁没法评价这种没了感情还勉强维系的婚姻，但是顾妈妈逐渐趋稳的情绪，让她不再有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和顾虑。

　　过年也不再是那么可怕的事，顶多是两人相顾无言，各做各的，总比大吵大闹的好。

　　赵洛颜已经和顾天宁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便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家里的情况。

　　“我家就这样吧，谁让我是女儿呢。”顾天宁轻飘飘地问，“你怕不怕？”

　　赵洛颜低声说：“我心疼你。”

　　“你不用担心，我爸妈都是好面子的知识分子，你要是真上我家来，肯定把你招待的妥妥当当。”

　　“嗯，我先谢谢他们。”赵洛颜道，“我会对你很好，很宠你，很疼你。”

　　顾天宁笑了：“你别，我已经有了楚昕妈妈这个大干妈，还有苏悦君这个二干妈，你准备当我三干妈还是干爹？”

　　“当你什么都行，你高兴就行。”

　　细想想，顾天宁也说不出具体高兴的事，只不过和赵洛颜在一起那段时间，他做什么都让她挺高兴的。

　　典型的对人不对事。

　　于是顾天宁把这费脑筋的事推给了对方，反正她是铁打的“没情趣”，既然赵洛颜不嫌弃，那就让他收好。

　　顾天宁年轻的时候只会图书馆脑袋贴着脑袋自习，现在也只会靠着维港喝咖啡。虽然赵洛颜很喜欢陪她逛街压马路，简直把她当芭比娃娃似的换衣服换鞋子，但顾天宁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赵洛颜应该有其他想做的事，做不到给对方惊喜，起码能做到配合。

　　听到顾天宁诚恳的话，赵洛颜沉默了十秒，忽然低笑道：“你说的，什么都会配合我。”

　　“……”顾天宁脑内警钟长鸣，没什么气势地威胁道，“你看着办，不能过分啊！”

　　过完年，顾天宁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就是王一可找到了合适的下家，一季度的工作忙完就跳槽，而第一个坏消息就是他们碰上了罕见的要当咨询公司爸爸的甲方。

　　返工第一周，办公室集体低气压。因为咨询公司服务的特殊性，很少遇到和他们硬刚的甲方。咨询报告递上去就被三百六十度不满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组内会议上，没人挨骂，没人需要担责，但没人脸上好过。香港人特别重视开年开运，这一出闹的实打实的触媒，有几个本地组员索性在办公室里摆起了风水阵，桌上镇着风水球。

　　整个办公室心情没受影响的只有赵洛颜，他没见过这些东西，觉得新奇。顾天宁扯了扯他的唇角，叹气道：“你无忧无虑的样子，真讨厌。”

　　“那是我见过比这更难缠的客户。”赵洛颜道，“这次提出的要求都在可控范围内，虽然工作量大些，还都是锦上添花的事，顶多吹毛求疵了些，我们的前几个月的工作没有失败没有作废，有什么可心烦的。”

　　“我愁啊，愁的我眼睛疼。”一想到又有大量数据等着她去处理，顾天宁愁得睁不开眼。

　　赵洛颜打开会议记录，边察看边说：“我和Bright之前做过类似的项目，刚才我们讨论过了，最多增加两到三周的工作时间，不会耽误休假。”

　　“好吧。”

　　“相信你老公。”

　　“嗯？”

　　“……相信你学弟。”

　　“哼。”

　　刚入行就撞上事多的大客户，都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连Irene都说她这么多年第一次愁一个项目愁到脱发，顾天宁熬过这个客户，以后经手什么项目都能保持淡定了。

　　这家客户公司近两年挖了不少投资运营人才，简单说要求水涨船高，再简单说没那么好忽悠了。从行业政策到市场波动，事无巨细的要求给出合理报告分析，佣金是很可观，钱也是真不好赚。

　　连顾天宁都不得不在会议上，亲自向客户展示数据走向，预测依据。她按着激光投影笔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幸亏她天生一张冷漠脸，不笑的时候没什么亲和力，也不容易被人看出紧张。

　　把激光笔交给Albert的时候，顾天宁觉着后背都冒着冷汗。

　　“你紧张？”散了会，赵洛颜就把人拉到空闲的休息室，拉开百叶窗透透自然光。

　　“当然紧张，这是我第一次给客户作分析报告。”顾天宁趴在桌上，无精打采，“还是个大客户。”

　　“紧张怎么不看我呢？”

　　“看你？更紧张。”

　　“为什么？我总算等到和你站在一起工作路演报告的机会，你不高兴？”

　　“你身经百战，我是第一次报告。”

　　“你的第一次做的比我好。”赵洛颜道，“老板和客户都很满意，这版报告应该不会需要太大的改动，项目可以收尾了。”

　　“拖拖拉拉快四个月，也该结束了。”

　　赵洛颜拨开顾天宁的长发，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脸颊，“可以赶在春假前完成，我们正好出去放松放松。”

　　顾天宁侧过脸，抬眼看他。最近小打小闹的亲亲抱抱越发频繁，顾天宁习惯了赵洛颜得寸进尺，打蛇上棍的本质，什么清冷孤傲，稳重淡然，全是表象。

　　习惯归习惯，还是要适时反击的。

　　“我说，亲一嘴的粉有意思嘛？”

　　“……”

　　赵洛颜蹙起眉，对上顾天宁玩味得意的目光。眼底一沉，冷不丁把人从椅子拉起来，固定着她的腰，欺身吻住顾天宁的双唇。

　　温柔轻舔，浅尝辄止，只吻了几秒便把人松开。赵洛颜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淡淡道：“味道不错，很甜。”

　　“谢谢夸奖。”顾天宁镇定自若，“Armani的新款唇釉，好看吗？”

　　赵洛颜点头：“很美，很甜，很好吃。买十支。”

　　顾天宁笑容有些僵：“我就一张嘴，用不上那么多。”

　　“用的上。”赵洛颜指尖轻点嘴唇，“我喜欢尝你的的唇膏，你需要补妆。”

　　“……”

　　她有点怀念，初见时那个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学弟。

　　三月底四月初是公共假期，再加上项目完成，年假调休，两人可以出去一浪十天半个月。正碰上樱花盛开的季节，没有比这个时间更适合去日本旅游的。

　　“你喜欢日本的护肤品和入浴剂，多买一些。”

　　顾天宁在飞机上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他这么一说，狐疑地睁开眼，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日本的入浴剂？”

　　赵洛颜答非所问：“叔叔阿姨有什么喜欢的？一起带回来。”

　　“苏苏告诉你的？”

　　“不是。”

　　“那就是你问苏苏的？”

　　“……嗯。”

　　顾天宁老怀安慰，摸摸赵洛颜的脸，“不错，长大了，懂得虚心向苏老师学习了。”

　　赵洛颜顺势抓住，一根根指节吻过去，“以后你的事，我都要第一个知道。”

　　两人先到的关西，日本和香港一样地少人多寸土寸金，顾天宁做好了房间面积是转个身就撞到人的准备。

　　一推开客房门，顾天宁先是松了口气，五星酒店的套间和国内相比，面积内设差不多。再往里走几步，脸刷地黑如锅底。

　　“解释。”

　　“旺季，预订满了。”

　　“好的。”顾天宁放下行李，“我现在下去问问前台。”

　　肩上突然一阵压力，赵洛颜从身后抱着她，讨好似的蹭着脸颊，“我真的什么都不做，你都答应了会配合我。”

　　“……”心中飘过一句国骂。

　　“我只是想抱着你睡，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顾天宁想发一条微博，盖棉被聊天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你就把我当个抱枕好不好。”

　　“行了，放手。”顾天宁无奈道，“你就说我们这十天的房型是不是都是大床吧。”

　　“……是。”

　　都是成年人了，早过了合法扯证的年纪，没必要在这种小细节上矫情，顾天宁在心理开导自己。

　　当然是只能选择原谅他啊。

　　顾天宁对大阪的印象停留在服部平次和关西腔，随便买了本京阪神深度游攻略，大阪景点能提得起她兴趣的少之又少。两人敷衍地在动漫中出现的地点拍了个到此一游照，敷衍地全城兜了一圈，以求对得起一日票。

　　“早知道就不住大阪，直接去京都。”

　　换上卡通睡衣，顾天宁从浴室里出来，边擦头发边后悔，浪费时间浪费钱。

　　赵洛颜正靠在床上做计划，把手机放到一边，冲顾天宁伸手。

　　“过来，让我抱抱。”

　　“头发湿着呢。”

　　“那过来抱抱我。”赵洛颜动动手指，“我帮你吹头发。”

　　“我是学姐这件事，你是不是忘得差不多了？”长发在对方手里，顾天宁没什么气势地警告道。

　　“还真忘了。”赵洛颜余光瞥到地上摊开的行李箱，笑着说，“看久了你上班的职业装，我还以为你品味变了，没想到还是粉粉嫩嫩的，扎起马尾就能冒充高中生。”

　　顾天宁淡定地看着带点lolita风格的连衣裙，她这几年的私服比起大学时候更少女更可爱了。

　　“这正说明我老了啊，女人过了一定年纪，就会疯狂的喜欢粉嫩可爱的东西。”

　　赵洛颜眼底含笑，边撩起长发仔细吹干发尾，边说：“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以后该给你买什么了。”

　　“比如说？”

　　“粉色连衣裙，粉色高跟鞋，粉色背包。”

　　“这些我都有了。”

　　“那就粉色的房子。”赵洛颜道，“我们的房子交给你，按你心意来弄。”

　　顾天宁有些不好意思，晃了晃脑袋挠开吹风机，“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抱着睡吗？”

　　“抱抱抱，啰嗦死了。”顾天宁突然懂了家里养猫养狗是什么心情。

　　赵洛颜心满意足地把人抱入怀里，轻柔地吻过额前鼻尖双唇。这张床很大，足够让他们来回翻滚几圈，但是赵洛颜抱着她一动不动，顾天宁能清晰的听到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和上方传来的呼吸声，共同的沐浴乳味道交融，她却能分辨出赵洛颜的味道。

　　周围的空气都带着异常的热度，她睡不着。

　　“别抱那么紧。”顾天宁小声说，“有点热。”

　　“我把空调调低些。”

　　“嗯。”

　　“天宁，你是不是睡不着。”

　　“有一点，可能是认床。”

　　赵洛颜低头吻着顾天宁的头发，“我给你唱歌吧，好多年没机会给你现场唱了。”

　　“好。”

　　熟悉的清灵澄澈的声音，哼着那年校园歌手比赛时曲子，顾天宁曾经单曲循环过一段时间，烂熟于心。和那时候相比，歌声里的情感更加浓厚真实，不知不觉就听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两人出发去京都，一路上都在感慨京阪神地区不是一般的小，从大阪站到京都站，还不如北京地铁一号线时间长。

　　顾天宁下了JR就想去迷宫十字路口的地标朝圣，也算一个年少时的梦想。赵洛颜攥紧了她的手，道：“先去清水寺。”

　　“为什么？”

　　“求签。”

　　“你不是无神论吗？”顾天宁一脸茫然，“日本的菩萨能听懂你说的话？”

　　“……心意相通就行。”

　　为避免顾天宁再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赵洛颜直接拉人上了巴士。今天顾天宁穿了一条淡粉色连衣裙，缀着蝴蝶结和蕾丝飘带，搭配着小外套，青春洋溢。赵洛颜也脱下穿惯了的西装衬衫，换上卫衣休闲服，两人牵着手走在路上，和日本普通高中生情侣约会没差别。

　　巴士上，有不少善意惊艳的目光投到顾天宁身上，赵洛颜看了回去，不动声色地揽着顾天宁的肩。

　　“？？？”

　　“怕你摔倒。”赵洛颜随口扯道。

　　“我们是坐着的。”顾天宁跟看傻子似的看他。

　　“这里的司机开车很快，急刹车很危险。”赵洛颜淡淡道。

　　“……”

　　顺着人流往清水寺走，一路上都是抹茶京都和果子店，还有和服纸扇店，看得顾天宁一顿眼馋。原本想换和服过把瘾，一打听，男生还好，女生至少得花四十分钟打扮，顾天宁立刻拽着赵洛颜溜了。

　　“惹不起惹不起，四十分钟我不如回酒店泡个温泉。”

　　赵洛颜哭笑不得，“你就一点耐心都没有嘛？”

　　“一动不动的，脖子疼。”

　　顾天宁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执著。

　　求签的地方很显眼，一进清水寺就是两列整齐的队伍。在盘子上放了100日元的硬币，顾天宁接过沉甸甸的签盒，一边在心里想着愿望，一边费劲的摇签。

　　解签的老爷爷递给她一张签文，笑着竖起拇指，“very good.”

　　走到旁边的回廊上展开签文，顾天宁享受到了入乡随俗的兴奋。赵洛颜求完签，看到她傻笑忍不住问：“求的什么愿望？签上怎么说。”

　　“我说中文菩萨可能听不懂，菩萨给的签文我完全看不懂。”

　　赵洛颜扑哧一笑：“看不懂你笑什么？”

　　顾天宁美滋滋地指着签文上的两个大字，“‘大吉’两个字还是勉强能看懂的。”

　　“真巧，我的也是。”

　　“你求的什么愿望？”

　　赵洛颜把签文收好，扭头深深地望着顾天宁：“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麻烦了，这么文绉绉的，日本菩萨可能真的听不懂。”顾天宁勾唇一笑，“这个愿望，不如试试问我？”

　　***

　　赵洛颜从某人处得知顾天宁有泡温泉的爱好，除了旅行路线规划了箱根温泉和有马温泉，这一路定的也都是温泉酒店。

　　顾天宁和双鱼座稍稍沾边点的特质，也就剩泡温泉时的如鱼得水了，在酒店浴场里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直到热气上头有点眩晕，才舍得离开。

　　“回来了？”赵洛颜正在整理今天购物成果，听到声音走过来看。

　　“嗯。”

　　“酒店搭配了很多种入浴剂。”

　　“哦，然后呢。”顾天宁泡得浑身酥软，眼皮都不想抬，管不了什么形象直接往床上一瘫。

　　赵洛颜勾起唇角，跟着上床，两手撑在顾天宁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以后在房间里泡好不好，你出去好久了，我想你。”

　　“一个小时，想个鬼。”顾天宁抵着他的胸口，“快起来，我头晕。”

　　赵洛颜瞬间收起玩笑的神色，紧张道：“哪里不舒服？”

　　“泡久了缺氧，你让我喘一喘。”

　　“那你躺好，我给你揉揉。”

　　赵洛颜让顾天宁枕在他腿上，熟练地给她按摩穴位。顾天宁很怕疼，但他的轻重手法却只让她感觉放松和舒服，不禁好奇问：“你学过按摩吗？”

　　“了解过一点。”

　　“很实用的兴趣。”

　　“不是兴趣。”赵洛颜道，“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偶尔会头晕，所以我得空去学了点，只是没想到你的问题这么严重。”

　　“没多严重，习惯就好。”

　　“对了，我刚才和妈妈通完电话。”

　　“哦……嗯？”

　　顾天宁蓦地睁眼，一骨碌从床上滚起来，“你提醒我了，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你妈知道你来日本吗？”

　　“当然知道。”赵洛颜按住她，“我跟她说了，和女朋友出来度假的。你呢？”

　　顾天宁有点心虚，“我跟我妈说……和同事出来玩。”

　　赵洛颜浅浅地笑了，捏着她的脸颊晃了晃，“我早晚要把这个称呼改过来。我是想告诉你，我妈妈准备五一来香港。”

　　“嗯？”

　　“她想见见你。”

　　“啊？什么？我？”顾天宁惊讶得只会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

　　“公假只有一天，你应该在香港吧。”

　　“你妈妈知道我？”

　　“当然知道。我告诉她我做错事，惹女朋友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但还是要努力去哄，要不是知道我有主了，这些年她也不能让我清净。”赵洛颜捏着顾天宁的下巴，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我跟她说，现在哄好了。”

　　顾天宁眨眨眼，消化着话语里的信息，突然醍醐灌顶，皱眉道：“太尴尬了，不好吧。”

　　“有什么尴尬的。”

　　“看到富一代我怂。”顾天宁诚实地说。

　　赵洛颜忍着笑：“我妈妈很温柔，她会很喜欢你的。”

　　“这么有自信？”

　　“我跟她说了，如果吓跑你，我就得再花几年时间把你追回来。”

　　“……你这是在黑我。”

　　“不会，我妈妈懂的。”赵洛颜道，“这叫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