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归程》·林场 ...
-
顾柳安刚到《归程》剧组的那几天，一有空闲就到处瞎溜达，轮不到他出场的时候他能走几公里远，仗着自己方向感好也从没丢过，只是苦了工作人员每次跟着心惊胆战，要是人丢了那可真是重大事故。
晚上是不能独自去林场的，但顾柳安喜欢悄悄溜去林子里看星星，拍摄地远离市区没有光污染。那天是个晴天，没有多厚的云层，月亮的光照在地上的亮度有点像快没电了时的台灯，不亮，但也能看清。
晚上的林地很安静，连虫子的叫声都很少，他和往常一样走到了道具组搭设的“城堡”正门口，在三合板搭的台阶上坐下，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然后低头玩起了手机。
已经是夏末了，常绿阔叶林的树叶还是熙熙攘攘，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到地上，形成了深一块浅一块的光斑。有风的时候，树叶互相推挤会发出沙沙的响声，这片林场在一个狭谷中间，树林整体是按区块种的，树叶挟着风声由远及近，听上去是一棵树把风带到了另一棵树。
深夜的林子有些凉意，顾柳安今天偷懒没有穿整齐，光脚穿了拖鞋，他坐在台阶上无所事事的发着呆，脚悬空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冻得冰凉而不自知，等他起身的时候才意识到脚有点充血站不稳，周围也没什么可以支撑他的东西，随手扶上一边泡沫和碎木三合板拼成的城门眼看要倒下去，一只手不声不响的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硬是把他撑住了。
顾柳安克制住了自己尖叫的冲动，虽然他知道现在是晚上了，树林里伸出的手什么的完全可以作为他不顾形象尖叫的理由，但林子里太安静了，再者说他觉得自己要是一嗓子叫出声，片场休息的人得有一半被他吵醒，他以后大概也不用混了。在这种职场的求生欲的作用下，顾柳安只是张开了嘴，但并没有出声，那双手的主人将他稳住之后就松开了他，然后顾柳安看清对方是谢殊。
顾柳安先是合上嘴，缓了一会神，然后用气音——一半是因为环境安静，不忍打扰，还有一半是因为吓坏了，声带暂时失去了震动能力——小声对谢殊说道：“谢谢。”
谢殊有着很严重的失眠，哪怕没什么工作，就在家躺着，他也要睁着眼到凌晨才能睡着。一般他在片场睡不着会利用这段时间看看第二天的剧本，准备好未来几天的工作，或者看看报纸，强行找一些事情来吸引自己的注意。今天谢殊看到台本里一段夜间打斗的描写，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去林子里走走。他的方向感并不好，所以只能走最熟悉的路，于是他就去了剧组的布景处，靠着一棵有点瘦削的树，回忆了路口处标牌上写的“明火危险请勿吸烟”，放开了口袋里攥着的打火机。
然后顾柳安闯了进来。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外套随意的加在睡衣外面，塑料底的拖鞋踩在湿滑的草地是嘎吱作响，他在台阶上坐下的时候，一阵风吹得树木沙沙作响。
顾柳安在《归程》里演一个精灵，谢殊这么看着他，觉得他确实是个精灵。
谢殊没有出声，他静静的看着顾柳安原地转了几圈，在台阶上坐下，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相机自动档的闪光灯闪了两下有点刺眼，顾柳安似乎也不太喜欢闪光灯的灯光，屏幕的亮光打在他脸上，谢殊似乎看到他皱了一下眉，悬着的一双脚晃了几下，拖鞋鞋跟和台阶碰到，发出闷响。
谢殊是个很无趣又很有耐心的人，环境太安静了，又不能抽烟，于是他就抱着臂靠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顾柳安，直到他站起来，然后伸手去把他扶住。
虽然顾柳安惯常以没心没肺示人，他也知道这是谢殊第二次把他从摔倒边缘扶起来了。
“小心。”谢殊说。
顾柳安的大脑充满类似“为什么他在这”“好尴尬”“我该说什么”一类的疑问，暂时丧失了语言能力，虽然被谢殊扶了一把，却也受惊不小，后退一步结结实实的坐地上了。
谢殊刚刚看他要摔，动作快过大脑先一步上去扶，此刻想来有些莽撞，语气里有些抱歉：“我吓着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没站稳，谢谢您谢谢您。”顾柳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试图扯出一个灿烂笑，意识到自己背光，对方应该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就放弃了。“我...我来看看夜景，这风景挺好的，您呢？”
顾柳安觉得自己这句解释和问话有点多余，但又觉得不说点什么尴尬，虽然说完之后谢殊没有搭腔，让他觉得更尴尬了。
“我也是。”
谢殊果然名不虚传的对话终结者啊，所谓“都行，还好，我也是”。顾柳安轮流转了转踝关节，骨头相碰发出脆响。
“你去年毕业的？”就在顾柳安疯狂的想着要说点什么，好缓解一下谢殊淡定在台阶上坐下导致他跟着坐下却不知该做什么的尴尬时，谢殊说话了。
“诶，啊，是。”是聊家常的口吻。
那之后他们两个人居然就坐在合成木板搭成的台阶上聊了起来，一开始是闲聊，不知怎么就扯到正在拍的戏上，两个人聊起了剧情，各自角色的感情，互相对表演的理解。当时聊的很开心顾柳安没觉得什么，事后他受宠若惊的想起来，谢殊陪着当时刚出道的自己聊那些，其实是在帮自己适应角色，融入剧本。可惜自己当时只是听谢殊分析剧情和人物听的开心，分出来不多的脑细胞全在想着回去要烧点热水泡个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