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把酒新相知 ...
-
星夜无月，有人合上小筑柴扉，仰头长叹一声：“真累！”
“行者，她们都已安睡了？”
不远处的石桌红枫下，剑非刀抬手斟酒，坐待主人翁。
“剑非刀，若不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喝酒，今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任她俩摆布。”
任平生满脸无奈地落座，俨然不复先天高人的洒脱，口中是道不完的牢骚：“你可知绣儿有多倔！非要问我给小雨说了她什么坏话。天地良心，我会是那种说自己女儿不好的父亲吗？”
忆起任平生今日当众说绣儿哭得太难看一事，剑非刀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决定沉默。
“还有那小雨也是，非要跟着起哄！说我教过她吹／笛比剑，是绣儿未曾有过的殊荣！你说，这都什么跟什么！”
任平生喝完杯中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俩小姑奶奶可不能在一堆，每次互掐不赢时就掐我！尤其是那小雨，她来了这些时日把绣儿都带坏了，完全没了以前的乖巧懂事。”
“可绣儿也活泼了不少。女孩子家在一起，是会闹腾一些。”剑非刀抬手，又替任平生斟酒一杯。
任平生握住酒杯的手顿了顿，而后抬头展颜：“难怪绣儿肯亲近你，原来你还懂得她们小女儿家的心思。”
看着剑非刀微窘的神色，任平生喝着杯中酒，一语轻轻带过：“想必你家晚晴也是个灵秀活泼的姑娘。”
闻言略惊，沉默片刻，剑非刀终是点了点头：“嗯，她也是个率真伶俐的姑娘，有时还会耍小性子。”
一杯又一杯薄酒下肚，任平生静静等着剑非刀再次开口。
微风吹拂，有寒叶飘落，旋转着归依尘土，静默无声。
剑非刀弯身拾叶，怔怔看着手上红枫：“行者，我梦见晚晴了，她在另一个时空里仍是做了同样的选择。或许，或许我和她注定不能在一起。”
既然说了注定，为何会如此落寞？
任平生微微摇头叹息：“那她可有怨过你？你可有后悔遇见过她？”
“从未，我从未后悔遇见她，纵使人魔不两立！”
蓦地，剑非刀唇角微扬，温暖一笑：“她说她是我的妻子，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
“那便是了！缘分感情这东西哪是世道天理能规定得了的？”
任平生长臂一伸，拿走剑非刀手中红叶，笑道：“四季更迭，注定红枫飘落。但叶归尘土，春泥护花，来年欣欣向荣里花叶相交，怎知不是再续之缘？”
说罢，任平生抖落手中红叶，“舍了今日之果，还可待来年之因。红叶啊，你可愿等这缘分？”
——红叶的分割线——
红叶重归尘土，剑非刀以手埋之。
沉思良久，剑非刀立身轻言：“行者，你的红叶之喻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哦？什么故事？”
“仙乡路中松迎雪。当时晚晴问我这个故事的蕴意，我只说赤松子与那女子道情相忘。如今想来，或许赤松子也在等一场来时因缘。”
任平生听罢，终是欣慰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剑非刀的肩膀，“你能如此想，倒也不枉我今夜舍命陪君子了。来，为了你与流苏晚晴的重聚之缘，干了这坛酒！”
剑非刀接过酒坛，仰头豪饮，心中亦是快慰了不少。
“对了，这才是昔日纵情江湖的大侠，载酒除恶，负剑行侠，何其快哉！”任平生不知哪来的意气，竟也捧坛狂饮起来。
今夜无月可赏，却有酒友可对。尤其是微醺甚欢之时，就有了说不完的前尘过往。
“行者，你莫要取笑我了。若不是得你几次三番相救，我早就不知葬身在谁的刀下了。哪里还是什么江湖大侠！”
似乎是被任平生挑起了过往江湖之事的回忆，剑非刀心下也有了几分感慨。
“剑非刀，你知道为什么绣儿一开始见你不怎么顺眼吗？”
面对任平生没来由的问题，剑非刀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果真是不记得了。数年前你曾到过苏老板的‘有间客栈’，与一红衣妖魔大战，守住了小镇的安稳。”
任平生笑了笑，继续道：“你行侠仗义无数，这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一件平常小事。不过，你当时偏偏弄翻了大小姐第一次的生日宴，让她印象深刻，记怪至今。在救下你的第一天，她便认出了你。”
停下手中的酒，剑非刀心中愧疚顿生：“那时的我还不通情理，漠然自负，给他人带来了不少困扰。绣儿怪我也是应当的，明日我便向她赔礼道歉。”
“别，剑非刀，你可千万别说！你一赔礼道歉，遭殃的必定是我。”任平生心神俱惊，连忙出声。
剑非刀有些疑惑，“为何？”
“女孩子自己记怪人家是一回事，被人家说又是另一回事。你跟她道歉，不就等于承认了她的小心眼？何况，如今绣儿对你早已改观，你一提此事，她必定会猜想到是我泄露了。到时我就得坐实说她坏话的罪名了！”
任平生揉了揉太阳穴，想到绣儿近段时间的刁蛮就头疼。
“那我便听行者的。”
任平生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一碰，两人酒坛相交。
——酒坛的分割线——
“剑非刀，不说绣儿之前的无理取闹，她对你还是极为欢喜的。这世上事因果循环，你从前救了无数人，冥冥之中必然埋下因缘，纵然不是我救你，也还会有别人。你的命可不会轻易沦落。”
任平生突然腾出手来指着天空，有些好笑道：“太上府的那俩老头不也经常御剑‘路过’？前些天那么大一座太上府压在丹枫小筑上头，真是遮阳又挡雨啊！”
“咳咳……”剑非刀猛然被酒呛到了，微微有些脸红，“二位府尊也是怕我入魔误道吧。”
“所以啊，这个世上关心你的人并不少，你这个侠客可是很讨人喜欢！”
任平生猛地灌了一口酒，缓缓回忆道：“我十七岁那一年行走江湖时也是独自一人。与锄强扶弱、济危救困的大侠相比，我更热衷于武艺至道，一心寻求剑之巅峰。那时不是与人比武结怨，就是遭人陷害，受伤了没人关心，悟道了也无人欢喜。”
任平生语气落寞，让剑非刀一阵感同身受：“行者，江湖独路，风雪艰险，无论何种真心总会受人猜忌怀疑，无愧于心就算不负自我的牺牲了。”
“无愧于心？”任平生笑了笑，“哈，如果换作今天换作其他人来讲，我必定不会信。不过，我相信你！”
“行者……”
“世人皆说人心难测，可总还是有赤子之心的存在。难得的是让我给碰上了，还莫名地激赏融洽，你说这算不算我的幸运？”
剑非刀微微笑着摇头，抬手碰了碰任平生的酒坛：“那必是因为行者本心良善超脱，才能瞧出我这傻人的执念。若不是行者这些时日的耐心，剑非刀也难与行者相识相知。”
“行者，多谢你……”
“又来了，你今晚是道谢上瘾了？”
任平生似想到了好笑的事，突然对着剑非刀笑说，“哈，你这一道谢倒让我想起了从前，我十七岁那一年也曾遇到过一个爱道谢的人，她是个极为认真的姑娘……”
夜风微凉，寒枫轻动。絮语悠悠漫漫，如针穿线走一般，密密实实缝合了往日悲伤。试看，对饮新知，酒兴正浓，长夜未央……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把酒新相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