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点2》沐沐猫

8、第八章

　　甭管王嬷嬷、桂花思量着翌日要怎么给迎春一个教训，迎春这一夜睡得是格外香甜。
　　一早起来，窗外麻雀啁啾，腊梅的香味随风钻入屋内，屋子里烧了炭，暖和得叫人忍不住眯起眼睛来。

　　迎春只觉得神思清明，手脚也不像之前那么无力，可见病情已经好了许多。
　　“姑娘今日气色好多了。”司棋笑着拧了帕子递给迎春。

　　迎春擦了擦脸，又拿干净的帕子擦干了手，才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好像好多了。”
　　她这一笑，就好像满山茶花含苞绽放，细长柔美的眼角带出了三分春色，司棋和绣桔直接看呆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司棋心里暗暗想道，姑娘这回病了后，倒像是比以前还好看了，这一笑，连她个女孩子都看得摄心动魄。

　　“瞧什么呢？”迎春笑着问道。
　　司棋和绣桔对视了一眼，绣桔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在瞧姑娘呢，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就跟仙女似的。”

　　迎春忍俊不禁，嗔了绣桔一眼，“你这嘴巴今日是抹了蜜不成，怎么这么甜？”
　　“那是因为姑娘昨日赐下的腊八粥甜啊，奴婢的嘴巴今日才这么会说话。”绣桔美滋滋地说道。

　　司棋和迎春都被绣桔逗笑了。
　　绣桔的年纪可以说是迎春丫鬟里头最小的，但却是最懂事的。

　　说笑了一番后，便有丫鬟去提了早膳来。
　　早膳依旧清淡，一碗清粥，几碟小菜。
　　迎春吃得不急不慢，但也很快就吃完了。

　　丫鬟们才把东西收拾下去，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惊呼声。
　　“桂花！”

　　迎春的动作停了片刻，外头的声响又响了起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已经到了门口。
　　藕粉色绣白鹤帘子被掀开，露出王嬷嬷和她身后桂花的脸来。

　　司棋、绣桔等人都愣了下，桂花昨日才被赶出去，王嬷嬷今日带她来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下意识地朝迎春看去，本以为会看到迎春变了脸色，但是奇怪的，她此时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半，神色如常。

　　王嬷嬷进来后，自恃身份，不肯先给迎春行礼，她满心以为迎春还会像往常那样先和她打招呼，那她就能顺势指桑骂槐一番，把她说得没脸，再顺水推舟，将桂花留下。
　　但是，迎春是什么人，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三年的人，怎么会猜不出王嬷嬷的算盘！

　　她昨日赶走桂花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今日这一遭了。

　　“去沏杯雨前龙井来。”迎春坐在榻上，从几上拿起昨日看了一半的《山海经》，淡淡地对丫鬟们说道。
　　有小丫鬟去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
　　迎春看着书，神色专注，似乎完全没发现屋子里尴尬的气氛。

　　迎春是主子，她不搭理王嬷嬷和桂花，其他丫鬟们怎敢造次。
　　王嬷嬷和桂花干站着，越站越觉得浑身不自在，既尴尬又恼怒，那些丫鬟们不敢说话，却敢拿眼神偷偷地打量她们，那颜色中带着几分嘲笑、几分看热闹。

　　王嬷嬷又羞又怒，她自打成了迎春的奶娘后，就再也没受过这等羞辱，可以说，在迎春这儿，她的地位就仅次于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几人了。
　　日子久了，王嬷嬷就真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了，迎春的钱、东西、首饰有不少都是她拿去的，比起邢夫人来，简直是不遑多让。

　　“姑娘，茶来了。”小丫鬟端了杯雨前龙井上来。
　　迎春朝她瞥了一眼，点点头，“放这儿就行了。”

　　小丫鬟把茶盏搁下，退了下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迎春是深深明了什么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方才王嬷嬷气势汹汹而来，她晾了她小半个时辰，已经足够让她把怒气压下去了。
　　眼下，她还没有把握彻底赶走王嬷嬷，故而便懒懒地开口道：“王嬷嬷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不出一声？”

　　她这是十足的明知故问。
　　王嬷嬷气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很不给迎春面子地说道：“姑娘现在是大了，我怎敢在姑娘面前说话？”

　　迎春看着王嬷嬷的眼神有几分诧异，见过给脸不要脸的，倒没见过这么把自己当回事的，她给她台阶下，这婆子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了。
　　迎春心里头原本有几分存着的敬老之心也都散了。

　　她捧起茶盏，感受着茶盏的温度从白瓷茶碗传到手心，慵懒地说道：“王嬷嬷这话可就怪了，您伺候我长大，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了，就算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在我面前说话的分量也是有的。”

　　这话说得对是对，但是听起来怎么感觉有些别扭。
　　司棋、绣桔二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偏偏王嬷嬷还听不出迎春话里头的讥讽，抬起下巴，毫不客气地在迎春对面坐下。

　　“姑娘，原来还记得我这老婆子的苦劳呢，那我就少不得多说几句，桂花伺候姑娘这么些年了，昨日，姑娘怎么一时起了脾气，就把她给赶走了！”王嬷嬷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桂花抬起头，只觉得满腹委屈瞬间都解气了，她看着迎春，想看她怎么来解释，怎么来应对王嬷嬷的怒火！

　　可是，迎春需要解释吗？
　　不需要！

　　论身份，她是主子，赶走个丫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论道理，桂花是做错事被赶走，手脚又不干净，赶走她，理所应当。
　　道理都在迎春这边儿，她有什么好怕的。

　　迎春笑了笑，她看了桂花一眼，昨日的仁慈，却是全都喂了狼了，看来，有些人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这里的主子了。
　　“王嬷嬷，”迎春轻轻地笑了，她笑得很温和，不知为何却让王嬷嬷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迎春的声音很轻，她慢慢地说道：“我是主子，你们是奴婢，犯了错，赶走是应该的，我没必要解释，更没道理跟你们解释，就好比现在……”
　　“啪——”一声巴掌声几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迎春和王嬷嬷。
　　司棋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得的事，姑娘居然直接扇了王嬷嬷一巴掌。
　　她、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我扇了你一巴掌，一样也不需要解释。”迎春笑盈盈地说道。